下山虽快,但洛小丁在山上耽搁了这些时候,到山下时,天已落了黑,她紧赶慢赶地往回走,待墙翻自后窗赶至房中,房门已被鹧鸪擂得震天响。
她也来不及换⾐,只将斗篷撂进里屋,又把袍子<img src="in/rou2.jpg">皱了,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前去开门,门一开鹧鸪便冲了进来,瞧见她安然无恙,这才吁了口气,颇有些埋怨:“三公子怎么不开门?我还以为你被火盆的碳烟熏昏了,可吓死我了。”
洛小丁⽩她一眼,道:“真是糊涂了,这屋里哪来的火盆?”
这些⽇子院子里一直烧着地热,房中便没有架火盆,鹧鸪一吐⾆头,道:“我把这事给忘了。”
洛小丁打个呵欠,道:“我睡<img src="in/mi2.jpg">了,分明听到声音,却怎样也醒不过来。”
鹧鸪笑道:“三公子睡得太久,是歇歇再吃饭,还是再过一阵吃?”
洛小丁被她这么一说,倒真觉饿了,于是便道:“这就吃罢,天气凉,饭菜冷了又得劳烦你再热…实在是⿇烦。”一边又问“我师⽗回来不曾?”
鹧鸪道:“还没见回来,恐怕要明晌才回得来。”
洛小丁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鹧鸪不一会便端来晚饭,一顿饭吃完,洛小丁才觉靴子里冰凉一片,这时才想起上山时靴子里灌了雪,也没来得及换,这时该是都化成⽔了,腿双竟被冰得隐隐生疼,忙命鹧鸪叫人抬了一大桶热⽔来,脫下<img src="in/shi.jpg">漉漉的靴袜,关上门窗泡了个热⽔澡,腿上寒意这才下去。
李玄矶果然到第二⽇午后才回来,洛小丁瞅他得空的时候过去将尚悲云的话转述了,师⽗听了只是点头,再没问别的话。洛小丁便要告退出来,却又被师⽗叫住。
李玄矶道:“再过七⽇便是你大师兄的好⽇子,你⾝上的⾐裳大都旧了,我叫秦管家再安排给你做两⾝,过一会裁<img src="in/feng.jpg">便过来量寸尺,你先在这里坐一阵,等裁<img src="in/feng.jpg">量了寸尺再回去。”
洛小丁只好留下,想起昨⽇之事,心头颇有些不安,师⽗心思缜密,况且还有江蓠这等人物替他在各处布着耳目,自己这点把戏又岂能瞒过他?如今虽不提,⽇后总有时候清算,倒不如趁着他还没得到消息,便将事情跟他说了,也免得自己整⽇提心吊胆。
她在旁边坐着,思来想去总是拿不定主意,方巧秦管家进来,李玄矶便忙着跟秦管家<img src="in/jiao.jpg">待事情,洛小丁只好忍住不说,只听李玄矶道:“后院里那十二只活着的羊,悲云跟大师兄那里各六只,你安排人送过去,余下那些冻死的,我已命玄敬师弟来安排,你就不必管了。”
秦管家领命出去,李玄矶见洛小丁一脸好奇之⾊,便简单跟她说了几句。却是西山那边的牧场因连⽇大雪,冻死了数百头羊只。洛小丁心里觉得奇怪,只不过冻死了些羊,派菁华堂主韩寿昌去看看便可,何至于如此大的动静,竟要师⽗亲自前去。
李玄矶端着茶在书案边侧⾝而坐,一边喝茶一边翻看桌上的文书,偶尔瞟一眼洛小丁,眼中竟含着些温柔的笑意。
洛小丁大着胆子道:“师⽗…”
“嗯?”
李玄矶一出声,眼底自然而然便有了一丝机锋,洛小丁心头咚地一声,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支吾了半晌才道“大师兄那里这阵子忙,我是不是过去帮把手?”
“你大师兄那里人手够用,你去了,人家反而要分出人手来照应你…”李玄矶抬眼望住她,眸光渐冷“你也这么大了,怎么凡事都要人来提点?越是人多眼杂的地方,你越是要赶着去凑热闹。”
洛小丁脸⾊⽩了一⽩,师⽗的话就像一记鞭子狠狠菗打在她脸上,令她再抬不起头来,她难堪不已,正觉无地自容,恰好小郭领着裁<img src="in/feng.jpg">进来,这才替她解了围。
裁<img src="in/feng.jpg">姓⽩,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平⽇常来取松院,与这里的人都是相<img src="in/shu.jpg">的,朝李玄矶、洛小丁行礼问好毕,便拿了量具替洛小丁量寸尺,李玄矶在旁道:“这两⾝⾐裳要做的喜气些…”裁<img src="in/feng.jpg">自然惟命是从,又连连夸三公子俊俏。
洛小丁素⽇被人夸惯了的,听着也不觉怎样,只笑而已,李玄矶的面⾊却渐渐<img src="in/yin.jpg">沉下来,洛小丁见师⽗脸⾊不对,再不敢笑,慌忙绷起脸来。
那裁<img src="in/feng.jpg">也是极会察言观⾊的,察觉到气氛不对,马上止了声。
待那裁<img src="in/feng.jpg">量完出去,李玄矶脸上仍是<img src="in/yin.jpg">云密布,洛小丁哪还敢将昨⽇私自外出之事讲与他听,慌忙告退出去了。
七⽇转瞬即过,很快便到了尚悲云大婚这一⽇。二师兄阙金寒因脫不开⾝,无法参加尚悲云的婚礼,只托人送了贺礼回来。
偏巧那⽇洛小丁的新⾐迟迟没有送来,之前师⽗又有嘱咐,她便只有在房中等着,隐隐听得逐云阁那边鞭炮锣鼓声齐鸣,热闹非凡。洛小丁虽是着急,却也无奈,只是想:“我这个时候还不去,大师兄只怕不⾼兴。”
好不容易等到⾐服送来,换好⾐服出门,却已经到了正午。到那里时,只见院內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她去得晚,自然便错过了之前的各种仪式,进门时,尚悲云已同蒙着盖头的霍元宵在喜堂里行<img src="in/jiao.jpg">拜礼。
李玄矶收的三个弟子都是⽗⺟双亡的儿孤,因没有⽗⺟双亲,便只有霍师伯同霍婶代做⾼堂,江湖人并不太拘于俗礼,况且两家靠得近,索<img src="in/xing.jpg">便将喜筵摆在了一处。一对新人向二老敬了酒,而后伏地跪拜,两个老人脸上乐开了花。
洛小丁朝喜堂中望了几眼,只望到两人的背影,她在门口站了一站,旁边有小厮过来招呼,她便随小厮去了席间,自去寻了个空位坐下。
过了一阵,听到里面哗然之声大作,又是笑声又是起哄声,想来是把一对新人送进洞房去了。喜筵这时才算开场,设的是流⽔席,洛小丁那桌不多时便已坐満,都是各院主事的弟子,算是出众的,有几个还认识,只不大<img src="in/shu.jpg">,一桌人说笑了几句,便开始动筷,期间自免不了杯来杯往,也有给洛小丁敬酒的,她便推说不胜酒力不肯饮下。
那些弟子也知洛小丁是城主的弟子,地位比他们⾼上一层,面上虽不好看,却也只是说上几句酸话便罢,并不太为难她。吃了一阵,尚悲云从里面出来挨桌敬酒,不多时便到了洛小丁这桌,穿着喜服的大师兄更显俊逸,整个人神采飞扬,因喝多了酒,脸上透出红来。
这一桌都是年轻人,尚悲云负责城中兵事<img src="in/cao.jpg">练,与这些人来往颇多,都是极<img src="in/shu.jpg">的,便挨个儿敬了过来,轮到洛小丁时,洛小丁便有些慌,她怕酒后失仪,向来自律,于酒是一滴都不肯沾的。见她磨磨蹭蹭不肯动,旁边的师兄弟再也看不过眼,都开始起哄,纷纷嚷道:“大师兄大喜的⽇子,这杯酒三公子无论如何都要喝了。”
洛小丁心知这时候再也躲不过去,只好举起面前酒杯,向尚悲云道:“祝大师兄同元宵姐姐⽩头到老,永结同心。”
尚悲云点头微笑,仰头一口将杯中酒喝⼲,笑道:“多谢师弟,什么时候请大师兄喝你的喜酒?”这话却分明有些醉意了。
洛小丁心里苦笑,她如今这⾝份,男不男女不女,成婚?这些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能安安稳稳度⽇便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尚悲云哪里知道她这些心思,只一个劲催她喝酒,说道:“我知道你喝不得酒,但今⽇是师兄大喜的⽇子,你好歹喝一杯。”
尚悲云的话在情理之中,今⽇是他大喜,本当自己敬他,这一杯酒实在该喝,洛小丁没奈何,只好硬着头⽪将酒喝下,那酒甚烈,⼊口辛辣,辣火辣地从喉咙直烫到肚里,她好一阵都<img src="in/chuan.jpg">不过气来,只觉酒劲直往脑门心上冲,<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糊糊间只听众人大声叫好,吵嚷道:“再来一杯,要三杯才成…”
大家伙吵得热闹,洛小丁却大觉头疼,眼见尚悲云又往杯中斟酒,却也不好阻止,⼲着急没办法,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却见小郭过来,拉了她道:“城主叫你过去,有话跟你说呢。”她正求之不得,慌忙对尚悲云道:“师⽗叫我,我先过去一下。”
尚悲云道:“先喝了酒再走…”
小郭揷口道:“城主说,三公子从未饮酒,今⽇大公子大婚,破例喝了一杯,已⾜够了。”
这话一出,余人再不敢多嘴,尚悲云本来喝得有些<img src="in/mi2.jpg">糊,听小郭如此说,酒便醒了几分,眼见小郭同洛小丁离席,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李玄矶见三人过来,便向同桌的人告了罪,先行退了席,领着三人走到偏厅,这才对尚悲云道:“你大师伯那里还设着宴,我这就带小丁过去,秦管家我留在你这边,有什么事他都能应付,你只管将客人招呼好了。”
尚悲云也知师⽗为难,自然一一答应。
李玄矶又道:“小丁素不饮酒,你难道忘了?还听人撺掇,<img src="in/bi.jpg">她喝酒。后面还有几杯?我都替她喝了…”
这话大有怪责之意,尚悲云这酒霎时醒了大半,讪讪地道:“我喝糊涂了,一时就忘了形。”
李玄矶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少喝一点,别只顾着⾼兴,冷落了元宵。”
尚悲云脸上微有赧⾊,忙道:“弟子谨遵师⽗教诲。”
李玄矶再不多话,又去同霍不修打了招呼,这才带了洛小丁出了院门,等到了院门外,李玄矶才问洛小丁:“你觉得怎样?”
洛小丁道:“只一杯,似乎没觉得有什么…”
李玄矶道:“这就好,你大师伯那里不去总是不好,昨⽇九王爷来,一直也在问你…”这时小厮赶了马车过来,两人坐上马车径直往裴玄义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