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含一进去就看见对面墙上的窗户,窗户打开着,一阵阵喧闹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原来从这里可以看见空地上比武的情况,但空地上的人却注意不到堡中的人。一个青⾐便服的人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他鹰鼻阔口,虽然年龄不小了,但举手投⾜间却流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霸气。一个锦⾐人坐在他⾝边,仔细观察着下面空地上那些武士的表现。
青⾐人轻轻头摇:“有勇少谋,死不⾜惜!”
锦⾐人笑道:“的确是少有能担大任者。”
叶小含看他们那么轻描淡写地谈论着竞命场上的争杀,言谈之间不但没有丝毫的怜惜,反而视他人的生死如游戏,实在忍不住气愤:“你们不觉得这太忍残了吗?”
锦⾐人回头,挑了下眉:“哦?”吴是非忙说:“她就是来求助于英国公的叶小含。”
青⾐人转回头来,看了看一脸<img src="in/ji.jpg">愤的叶小含:“什么是忍残?小姑娘,你还小,怎会懂得这天下其实<img src="in/gen.jpg">本就没有什么真假善恶,只有成败生死。”
叶小含怔了下后,又往空地上看了一眼:“我是不懂,可我知道他们都是人,他们本就有生存的权利,你们凭什么要他们去厮杀搏命,难道只为満⾜你们对⾎腥的望渴吗?”
“哈!哈!”青⾐人大笑了起来“小姑娘很有意思!不过,我们望渴的不是⾎腥,而是地位与权利,更确切地说,是地位与权利的巩固。”
叶小含头摇:“我真的不明⽩,难道巩固你们的权位非要如此吗?”
青⾐人目光转向下面,那里又有一对武士分出了生死,他轻“嗯”了声:“又是一次优胜劣汰!小姑娘,你知道吗?我小时候非常喜<img src="in/huan.jpg">斗蟋蟀,为了买上好的蟋蟀花了很多钱,但还是经常输给别人。气愤之下我发誓要找到最好的蟋蟀,经过几⽇几夜的冥思苦想,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买下许多蟋蟀,让它们捉对厮杀,然后我就把胜利的蟋蟀挑出来,再安排它们一对对地厮杀,直到剩下最后一只蟋蟀。我就拿着它去和别人的蟋蟀斗,从那以后,我几乎没有输过,因为我不断地找新的蟋蟀补充,不断地淘汰原来的胜利者,所以,我获得了真正的胜利。”
叶小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人不是蟋蟀!”
青⾐人笑了:“人当然不是蟋蟀!人比蟋蟀聪明得多!不过,生存的方式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厮杀的方式更加丰富,也更加复杂罢了!尤其是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败就是死的时候,那么更能<img src="in/ji.jpg">发他所有的潜力去为生存而拼搏。而这种厮杀的结果却是绝对相同的,经过层层淘汰,留下的一定是最富有生命力,最具有斗争本领的。驱使这样的人去为我办事,自然就无往而不利了!”
叶小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终于明⽩是什么塑造了今天的火云!更理解了小郑临死时为什么要说:“能休息了,真好!”这种环境中,活着的人要背负多少心酸,多少无奈,多少⾝不由主?
叶小含轻轻地头摇,轻轻地叹息:“如果是我,倒宁愿选择死亡!既然周围没有了道德,没有了人<img src="in/xing.jpg">的美与善,那就已经不是人生了!”
青⾐人不置可否:“人,岂是那么好做的!”
锦⾐人看了看吴是非,吴是非连忙递过去一封书信。青⾐人展阅书信后,一直平静无波的脸⾊终于起了变化,对着锦⾐人道:“刑部的那个铁兵竟然和洛战⾐联手查出了劫贡物的主谋是叶隐之,绝不能让叶隐之落⼊任何官府之人的手中。贡物被劫乃是大案,难免会三堂会审,万一他真的是我要找的人,甚至在堂上说了不该说的…”
锦⾐人点头称是:“那么…”
青⾐人哼了一声:“告诉小云,必要时就…”他顿了下,然后才有些疲惫地靠后了些“你去一趟吧!小云被铁兵<img src="in/chan.jpg">上了,恐怕不好脫⾝。你帮一下他!”
“是!”叶小含听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洛大哥他…”
锦⾐人头摇:“你还真够迟钝的!事情早已起了变化,现在需要求助不是洛战⾐,而是小云了。”
叶小含又一次怔住了。吴是非也很意外,因为事情的发展也不是他能了解的!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庙宇,自然是早已断了香火。此时,正有一人迅速地掠进庙中,正是<img src="in/yin.jpg">谋败露之后逃逸而去的叶隐之。
庙里供的是大肚弥勒佛、四大天王以及韦驮。一进殿,<img src="in/ying.jpg">面便是笑容可掬,大腹偏偏的大肚弥勒佛像,他抚膝而坐,让人见而心喜,望而心宽。
只不过此时的叶隐之満怀心事,自然无法感染到大肚弥勒佛那憨然的笑态。他走近弥勒佛像,仰视着佛像前抱柱上的两幅对联: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诸一笑。
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
叶隐之喃喃地念着,突然,不屑地呸了一声:“什么笑古笑今,容天容地,都是庸人说辞!大丈夫处⾝立世,谁不为权利?只有那一生无为的无能者才会故作清⾼地将凡事付于一笑!”话落,他右手探出,并从中指透出一缕劲气,直<img src="in/she.jpg">向大肚弥勒佛的肚脐。于是,怪事发生了,弥勒佛像竟缓缓地挪开,并在底座出现了一个洞口。叶隐之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大肚弥勒佛才缓缓地恢复了原状。
恰在此时,又有一人从庙外走了进来,竟然是火云。他脚步轻悄地走近大肚弥勒佛像,面孔上竟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想不到又来到了这里!十七年了,除了更加破旧不堪,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目光无意中也触及了那幅对联。于是,他表情怪异地笑了:“容天容地,好豁达的心<img src="in/xiong.jpg">!只不知这偌大的天地是否能容得下我呢?我也想俯仰古今,凡事一笑,但那要有个前提,这个笑古笑今的人必须是个活人,否则,笑由何来?弥勒佛,你不是人,你是佛,所以能做这些虚谈。但我是人,我的首要任务是想方设法地活下去,没了命其他都是妄谈!”
大肚弥勒佛当然不会对他的话有任何反应,仍旧笑眯眯地俯望世人。
过了一会儿,大肚弥勒佛终于动了,他像是不愿意再面对火云的注视就懒洋洋地转过⾝去。自然,底座的洞口出现了,然后叶隐之走了出来,这回他手里拿着一把红光莹莹的宝剑,正是那几易其主的泪⾎剑。
叶隐之一出洞,就对上了火云异样的目光,他脸⾊立即变了:“你怎么知道这里?”
火云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是一路沿着你去的方向追踪到了这里的。公子,火云如今已经无处可去,连唯一的弟弟也不谅解我,除了你,我真的不知该投向何处了?”
叶隐之听了这话,释然一笑:“火云,我明⽩的,你全是为了我,才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其实,说起来真让人惭愧,我一直以为你这人<img src="in/gen.jpg">本不值得信任,但事实却证明了,你才是最忠心最可信任的人!”
火云体谅地摇头摇:“不怪公子多疑,实在是火云做事太任<img src="in/xing.jpg">!只想着怎样陷害陈也,让他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次差一点儿就累及公子,如今又被洛战⾐利用,害得你无处容⾝…”
叶隐之大方地拍拍他的肩膀:“算了!过去的不用再提!现在我们应该齐心协力,以求挽回局面才是!现在你跟我…咦!”叶隐之突然停住说话,并仔细倾听了下,然后脸⾊又变,他庒低声音说:“火云,外面好象有人!我在这不动,你悄悄地潜到外面搜寻一下。”
火云机警地点点头,便转过⾝去,他动作极轻地闪到殿侧,正准备不露痕迹地从窗下跃出…
就在这时,红光乍起,泪⾎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正要跳窗而出的火云背后。刹那间,他已经被⾎红⾊的光芒包围,眼见火云就要被叶隐之手中的泪⾎剑穿心而过…
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明明已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火云突然不见了。因为几乎就在同时,火云的⾝形已急速下坠至窗沿以下,就像他原本就不是要跳窗而是蹲在窗沿下一般。
然后,一道几不可见的⽩光反透过弥漫的红光,又电闪而回。叶隐之却⾝体陡地一僵,恐怖之极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前<img src="in/xiong.jpg">,那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红斑,但逐渐的,红斑在扩大,于是,更多的⾎涌了出来…
火云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并移开了几步,他那么平静地看着叶隐之狂叫一声,然后踉跄地倒向大肚弥勒佛前的贡桌上。叶隐之右手拼命捂着冒⾎的<img src="in/xiong.jpg">口,左手却愤恨之极地指住火云:“你…你…我早知你…不值得信任…”
火云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云淡风清地笑,<img src="in/mi2.jpg">人极了:“我当然知道你并不信任我,我也不需要了,我只要你死就可以了!”
“你…你是故意引洛战⾐…来应天府…找到我的…对吗?”
“是的!你不觉得这一切都精彩极了吗?你叶隐之利用我让洛战⾐上当,但他又将计就计再利用我找到你。你们两个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明!不过呢?我也早看出洛战⾐必然有安排,否则天星之主⼊狱,天星院那边怎会毫无动静呢?只是我却故作不知,因为我既然可以做你的棋子去对付洛战⾐,自然也可以反过来再做洛战⾐的棋子来对付你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隐之差一点儿没气晕过去,<img src="in/xiong.jpg">口的伤也因呼昅的急促而裂了开去,他忙力持镇定,让脑子平静下来。过了一会,眼前的黑雾才散开,他<img src="in/chuan.jpg">息了一下,问:“我不明⽩…我真的不明⽩…你既然想杀我…为什么又处处帮我…甚至帮我劫得贡物…你的目的是什么?”
火云沉默了,这时他的目光中闪着说不出的诡异之⾊,终于,他那么缓慢地开口说话,但內容却与眼前毫不相关:“当今皇帝乃是杀侄后再自立为帝,但当年圣上的亲侄也就是建文帝朱允炆**而死时,怀着一月⾝孕的夏妃却早被陈迪陈尚书秘密护送出宮,至今不闻音讯。”
不知为什么,叶隐之突然之间面如死灰。
火云嘴边含着一丝讽笑,继续说:“这一直是当今皇帝的一块儿心病,尤其是夏妃腹中的孩子,因为那是先帝朱允炆的骨⾁。谁敢保证,那孩子不会突然出现为⽗报仇,更甚者⼲脆自成力量与当今圣上争夺帝位呢?于是,圣上刚一登位,就开始秘密训练他自己的武士,并逐渐将他们派到民间。这批武士有两个任务,第一是渗⼊江湖各门各派,观察其动向,离散其力量,总之是绝不允许任何一个门派无限壮大力量,威胁到朝庭;第二就是秘密寻访夏妃及其后人,当然执行这个任务的只有少数几人。”
叶隐之震骇地指着他:“你…你是…”
“不错!我就是这批武士中的出类拔萃者,所以我才进了天星院。当初我雄心<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不甘心只屈从于洛战⾐,就以报恩为借口暗中结识了你舞枫公子朱潜。但让我惊喜若狂的是,我竟发觉你本该姓叶,却自改姓朱。而你叶家又有许多**,尤其是你与陈迪的儿子展厉风<img src="in/jiao.jpg">往甚密,所以我怀疑你⺟亲夏蕊就是我要找的夏妃。为了更加接近你,我⼲脆请圣上故意安排了一批能让江湖人垂涎的贡物…泪⾎剑和蔵于⽟麒麟腹中的夺天丹…”
叶隐之不可置信地低语:“贡物…故意安排…”
“当然,对于当今圣上来讲,还有什么能比找到夏妃和她腹中的孩子更重要的?为了让我能深⼊地调查你,就准了我的主意,并安排宋雪离做了代罪之羊。我帮助你得到⽟麒麟中的夺天丹后,你对我消除了顾虑,我也就顺利地走进你的舞枫山庄,并开始了调查工作。直到那天,银<img src="in/ji2.jpg">小虫带给我一个消息,那就是夏侯西江二十几年前曾经参与皇宮的修建,回来后却秘密雕刻了两尊腊像,更希奇的是,腊像的模样竟与你一模一样。而且夏侯西江极其不愿意让雕像被人看到,这是为什么呢?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他雕刻本就是先帝朱允文,所以才不愿意被人知道。而你与先帝外貌如此相似,自然只有一个可能。你就是先帝的亲生儿子,而你⺟亲就是夏妃,她逃出宮后,为了保命就更名为夏蕊,并由陈迪保媒嫁给了叶乘夕。这一着还真走对了,因为第二天,陈迪就举家蒙难,只有陈珠因学武在外而幸免一死,后为隐蔽⾝份化名为展厉风。只可惜叶乘夕无法忍受<img src="in/qi2.jpg">子的欺骗,虽然想办法将夏蕊孕怀的事实隐瞒,最终仍是离开了这位有苦无处诉的夏妃。当你知道了自己的⾝世后,便自己正名为朱潜,意指为蔵于民间的朱家后代,并创建了舞枫山庄。我说的可有差错?”
朱潜一脸惨⽩地看着火云:“你既然…早知道了…我的⾝世,…为什么不把我…<img src="in/jiao.jpg">给皇上朱棣…反而还帮我陷害…洛战⾐?”
火云又笑了:“我确实早确定了你的⾝份,但我并没有告知圣上。”顿了一下,他才说“宋雪离转战南北,一心为国,尚且落得那般下场。前车之鉴,我又怎能重蹈覆辙?我若将你⾝份禀报并送<img src="in/jiao.jpg">圣上,你可能会有两个结局,一个是被秘密囚噤;另一个是被秘密处死。但唯一知晓先帝后人下落的我必是死路一条了。我可不会自我陶醉地以为立了大功,圣上就不舍得杀我,若那样想才真是愚蠢!
所以,我本有心把你的⾝世隐瞒,只向圣上禀明是我搞错了。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只管做我的天星东院之主!但我又发觉你这人野心太大,尤其又以皇室之后自许,将来必成大患!到那时,我火云同样要落个失职不查之罪!最后我决定,在圣上还不知道你的⾝份之前就杀了你。这样,圣上因为还不能判定你是朱允炆之子自然没必要杀我灭口了,况且同时我又一举灭了江湖中海⽇楼和舞枫山庄两大势力,更是大功一件。当然,我要杀你必须有个充⾜的理由,造成我是不得不在你⾝份查明之前就下杀手的假像。“
朱潜终于明⽩了:“你已经找到了理由。”
“对极了!”火云悠然踱步“因为你劫贡物的事已被洛战⾐和铁兵查出,当然这全是我一手造成的,但又绝不能让你落⼊官府的手中,圣上可不希望朝庭中有人知道朱允炆或许还有后代活在世上。所以,我火云此时杀你实在是”迫不得已“,皇上他必会体察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