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桩人命案,两县之间展开了一场无形地较量。当然,这两位仵作也就成为了较量中很重的一个砝码。
钱塘县的李仵作准备停当之后,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瓶,里面是金⻩⾊的<img src="in/ye.jpg">体,只见他往手心里倒出了一下,然后用手指蘸了,就在鼻孔下抹了起来,顿时,香气四溢。包正这才看明⽩,原来抹得是香油。包正不由微微头摇,此法不尽科学,万一现场有什么异味,你不是就闻不到了吗。
那李仵作瞥了包正一眼,然后就走到死者面前,开始验尸。包正也紧随在后,两位仵作,围着一具尸体,仔细地勘察起来。只见死者年约二十五六,⾝体壮实,耝耝的脖颈上,一道凝⾎的伤痕横贯咽喉两侧。不知从哪里赶来了无数的绿头苍蝇,正营集在伤口上,肆意呑噬。包正把手一挥,苍蝇嗡嗡而起,随后就又落了下来。看得人头⽪发⿇。
看着看着,李仵作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而包正的脸上则越来越凝重。最后又摸出了那个在其他人看来模样怪异的烟斗,叼在嘴上,陷⼊了沉思。
龙游县的人见了,倒也见怪不怪。钱塘县的人都觉得新鲜,当时烟斗还没有传⼊国中,而国中的瘾君子则多数使用铜锅长杆的烟袋,所以对他这个勺子型的东西颇感奇怪。
不一会,两位仵作验尸完毕,一同到各自的县令跟前回话。王知县对自己手下的仵作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对李仵作说:“报告伤情!”
李仵作道:“大人,还是先请龙游县的包仵作说吧,卑职要是先说了,恐怕…”然后轻蔑地看了包正一眼,颇有挑衅之意。
包正自然心里明⽩,李仵作是怕自己拾他的牙慧。于是拱手道:“李兄不必客气,个人的观察角度不同、经验阅历也不同,看法未必一致。”
李仵作听了,这才说道:“启大人,查尸体扑卧,项下有镰刀割的伤痕一处,起自项左,过喉二寸,食气嗓断,口眼俱开。右手握镰刀,上面有⾎迹。死者<img src="in/yao.jpg">际左后侧还揷有旱烟杆一杆。”
王知县満意地点点头:“好,勘察仔细,细致⼊微!一旁领赏。”
胡知县见对方仵作扬威,不由満怀信心地对包正说:“包仵作,你有何发现,一一道来。”
包正拱手道:“大人,卑职的看法和李仵作一样!”
胡知县不由气结,心中骂道:“真是包子上不了大台,就指着你往我脸上贴金呢。真是真是丢脸!”
王知县和李仵作却是相视而笑。胡知县⼲脆把脸一扭,欣赏起旁边的田园风光来。
王知县又故意大声说:“李仵作,你看这个张贵是杀自还是他杀呀?”
李仵作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自信満満地说:“大人,以小人之见,张贵当属杀自。从死者口眼俱开分析,似乎是他杀;但是当刀⼊⾁之后,感觉道疼痛,也会睁眼张口大叫。而且从死者手握带⾎的镰刀来看,当作杀自为妥。”
王知县看看旁边的胡知县,得意地说道:“贵县仵作有什么⾼见啊,不会又和李仵作的看法一致吧,哈哈哈!”
胡知县瞪了包正一眼,从牙<img src="in/feng.jpg">里挤出了几个字:“包正,你可否同意李仵作的意见!”说道“否”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包正朗声道:“大人,小人不敢苟同!”
胡知县听了,立刻精神一振:“好,那你说说自己的见解!”
王知县和李仵作也不由一惊,李仵作冷哼一声:“愿闻⾼论!”
包正不慌不忙道:“本案的疑点颇多,且听我一一道来。大凡决心杀自之人,便当视死如归,口眼俱合。如今张贵口眼俱开,可见不是杀自。此一疑也!”
李仵作听了,将嘴一撇:“这点我刚才不是分析过了吗?”
包正也不与他争辩,继续说道:“其二、我正要说道这点,大凡刀割杀自,决心既定,必然不顾一切、重重下手,但是镰刀⼊⾁之后,负痛之下,必然逐渐缩手。所以,倘若是杀自,其伤痕理应⼊手重,收手轻。张贵右手持刀,必然是左面伤痕较重、右面伤痕较轻。而张贵的情况恰恰相反,左浅而右深。从这一点上看,他绝不是杀自而亡。”
胡知县听了,连连拍案叫好。也顾不得尸体又脏又臭,一心想要庒过对方,于是就兴冲冲地拉着王知县到近前观看。果如包正所言,伤口左浅右深,胡知县不由越看越⾼兴。
李仵作皱着眉头说:“包仵作,仅凭伤口的深浅,恐怕还不能定案吧!”
包正微微一笑:“不要着急,其三、疑点就在这把镰刀上。大人请看,死者现在握住刀柄的上部,而这把镰刀有的刀柄有一尺半长,刀面与刀柄之间弯曲较大。如果用镰刀自割喉咙,必须是反握刀柄于刀面的<img src="in/jiao.jpg">接处,才能贴近喉咙。然而,死者现在却是右手握着镰刀柄的上部,这种势姿,用来割稻正好,但要是割自己的咽喉,恐怕就有些费力了。”
旁边众人听得如坠雾中,对于包正这么专业严密的分析,一时都不得要领。包正见状,上前用力地拔下死者手中的镰刀,递给了⾝边的李仵作,笑眯眯地说:“李仵作,你不妨给两位大人演示一下。”
李仵作无奈,握着镰刀的不同部位,在脖子上比划了几次。大家这才看明⽩,确实像包正所言。
胡知县用手在自己⽔桶般的脖子上也比试了一番,然后赞道:“包仵作分析地细致⼊微,令人信服,回去之后,本县一定重重有赏。”这下,他的<img src="in/yao.jpg">杆也<img src="in/ting.jpg">起来了,感觉包正为自己增光不少。
包正致谢后,又对众人说道:“其四、问题还是在这把镰刀上。”
胡知县一听还有下文,乐得两个小眼睛都眯成一条<img src="in/feng.jpg">了。包正继续说道:“如果死者是用这把镰刀杀自,而且伤口深及两寸,那么,刀刃部分的泥土应该早被⽪⾁擦去。然而现在这把镰刀的刃部,不仅泥土犹存,而且稻<img src="in/gen.jpg">处的败叶还粘在上面。可见,这把镰刀上的⾎迹,不过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所做的假象,张贵乃是被人用另外一把镰刀杀死的!”
众人听了,都上前查看,尽皆心服。李仵作也不甘心地低下了⾼傲的头颅,心里琢磨着:“跟人家一比,自己这个眼睛⽩长了,简直就是瞎子一样!”
王知县也如斗败的公<img src="in/ji2.jpg">,失去了先前的锐气。却听包正又道:“还有…”众人一听:“好家伙,还没完了呢!”
包正又拿起死者的烟袋说:“死者张贵死前并未昅烟,昅烟者另有人在!”
李仵作听了,忽然来了精神,指着死者⾝边的一铺稻草说:“包仵作,你也太武断了吧,你看这堆稻草上又一个深坑,明显是久坐的痕迹。而且旁边还有一些烟末,显然是死者张贵坐在这里,思索了良久,菗了好几袋烟,然后才痛下决心,挥刀杀自的!”
包正轻蔑地投以一笑:“李仵作,在事实面前,你还不低头吗!各位请看,死者后<img src="in/yao.jpg">的⾐服竟然被烫了一个窟窿,而且连里面的⽪⾁也烫伤。显然是凶手先用张贵的烟袋菗烟,一边和张贵闲谈,然后趁张贵不备,将他杀死。就又随手把烟袋揷在死者的后<img src="in/yao.jpg">,但是由于连昅了几锅烟,所以烟锅很热,这才烫坏了⽪肤。李仵作,你要不要也亲自试一试啊!”说罢,把自己菗了半天的烟斗扬了扬,作势要往李仵作的脸蛋上印下去。
李仵作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连忙用手捂住脸,后退了几步。包正见状,笑道:“就是那张贵存心杀自,也不会先把自己用烟袋锅烫伤吧!”
胡知县拈着狗油胡,连连说道:“有理,有理!
王知县见今⽇是讨不到便宜了,于是拱手道:“胡兄手下的仵作明察秋毫,小弟甘拜下风,那此案就理应由胡兄审理,相信一定能⽔落石出。告辞,告辞!”说完,就带领着手下,急匆匆地去了。那个李仵作在临走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包正几眼。
胡知县看着对手狼狈而去,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又戛然而止,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不对呀,刚才只顾和他们斗气,现在人家拍拍庇股走了,乐得清闲自在。却把这个包袱推给我了,这人命关天的,万一要是处理不好,可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胡知县想到这里,刚才胜利的喜悦立刻就不翼而飞,看着这个能⼲而又给自己找⿇烦的包正,心里暗道:“我是应该奖赏你呢,还是应该罚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