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虹翔的引见下,一个⾝形瘦削的青年男子来到了我的办公室。他们来得也忒畅通无阻,连个通报的都没有,可见以雷隆多的这种警卫级别,只要虹翔起了叛心,拉他那个圣将级的弟弟来刺杀我如探囊取物闲庭信步一般容易。他俩倒不知我平空多了这么多念头,笑得依旧相当灿烂。虹翔満脸堆笑地介绍:“这就是咱雷隆多的一把手,⻩而总督。嗯,这位是伽南科学院的首席院长华嵩同志。两位初次见面,真该多多亲近亲近。”
真没听过他这般介绍人的。我不由得呆了一呆,一边伸出手去握手一边仔细地想、用力地想。想了好一阵想到头痛<img src="in/yu.jpg">炸也只想到伽南这个地名词好像与以⾊列和耶和华有关,什么时候钻出科学院来了?心中那么想,口中已经不自觉地冒了出来。虹翔和那个华嵩同志顿时面部变成了猪肝颜⾊,随即爆笑出声。
“没办法,总督大人⽇理万机,心中想的、口中念的都是星辰大海、史河沧桑,尽在眼前的却记不得了。”虹翔以非常调侃的口气说:“他是刘诚的同学,这回你明⽩了否?”
绕了一圈,原来是幻界啊!我这才恍然大悟,惭愧无地的加大了手劲与华嵩同志握手。不料他却丝毫不会武功,顿时给我钳得快晕死过去。虹翔急忙窜过来拉开,口中大叫:“⻩二,你再恼羞成怒也不能这样啊!”虽然见面时多有尴尬误会,但三人仍相见甚<img src="in/huan.jpg">。虹翔与他弟弟极不相能,和刘诚等人的关系倒不算坏,看来在我认识他之前便早有勾结。
据华嵩说,他们早在两个月前便接受了虹翔的委托并随即开始那个天方夜谭似的要塞星球的设计工作。经过反复论证研究,证明应该是做得出来的,因此他带了几个核心技术人员亲自到雷隆多来了。如果我支持的话,他们可以就地招募人间的⾼级技术人员参与一同设计,两年內争取出成果。
“支持支持,怎么会不支持!”我満口答应不迭:“我这人是个大老耝,特敬重知识分子。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讲就是了,绝对没有问题。”
“总督大人,我可是调阅过你的资历文件和黑猫坛论的相关文档哦。你谦虚得太过了吧?”华嵩一句话便揭穿了我的超级假打。
我假话被戳穿,只得傻笑不已,喃喃道:“现在不行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俱往矣。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img src="in/gen.jpg">结底我们绝对是不会给你们的…唉唉,我说到哪里去了…”
“说得什么<img src="in/luan.jpg">七八糟的啊,大老远带贵客过来,就听你在胡说八道。”虹翔⽩了我一眼,督促道:“认真严肃点,有很多严肃问题要对待。”
我和虹翔是没有相互指责的资格的,他此时不过假打得比我更成功少许罢了。考虑到贵客在侧,我不好再与他抬杠,便正⾊问:“那么,华兄有什么需要的,或者说什么困难,都跟我提一提,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没办法也要创造办法解决。”
华嵩微笑着说:“一是技术上的问题,二是政治上的问题。但两个问题归<img src="in/gen.jpg">结底是一个问题。”
“what问题?”
“先说技术上的困难吧,天界虽然自徐无忌时开代始昅收人间先进科学技术,但当时人间是将技术分级控制的,较敏感的技术和关键技术都控制在军方手中,民间接触不到,官方也始终没有答应给天界提供全套技术,因此天界始终没有能够得到完全成体系的前代科学技术,只不过比你们自发恢复的情况要好不少而已。我们的很多技术中存在断层,难以继续发扬下去。拥有许多⾼级技术,但却缺乏构筑这些技术的基层技术,这就是天界科学的现状。”
听到这里,我揷嘴问:“大时代的科技断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没错,因为同样的原因。”华嵩点了点头:“数十年来,天界的研究者们已经取得了相当的进步和成果,但是我们必须取得许多必备的前代资料库中的科技才能进一步发展下去。有些关键技术有些甚至是公元二十世纪后期的,但我们既然没有得到,就不得不花非常多的时间去探索。可缺乏的是近八百年的前代关键科技,自行研发所需的时间无法预测。但可以预知的是,我们绝对没有那么多时间。”
“也就是说…”
“必须触及特别三〇一法案。”
说到核心问题上来了,那正是大家最头疼和不愿意面对的一个问题。包括奥维马斯大人在內,对那个老爷爷们把持的机构都是心存忌惮。三〇一管委会说了几次要来三星前沿看看,都给他婉言与糖⾐炮弹并发地推掉了。未接触过这个机构的,难以想象其风气保守和顽固之不动如山。那里的管事者全是司徒王时代的老人,一个个七老八十了却老而弥坚,甚至有两个超过一百岁的还在上演着“to摸rowneverdie”这些有与天地同存同朽倾向的老家伙们活了百八十年了仍旧老而不死,并且保持着旺盛的精力控管这项法案,使人非常怀疑他们是否监守自盗了某些三〇一法案控制的內容。
这就是所谓的技术、政治问题合而为一的问题。我们要建设移动要塞星球,以目前的技术⽔平是做不到的,必须依靠发掘前代文明才能在有限的时间內得到相关的技术。但是三〇一管委会是绝对不会让我们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我转脸向华嵩说:“你先召集人员开展研究设计工作吧,有什么需要的和困难事项可以找总督助理內藤上校。三〇一的事我会想办法,暂时无法给你具体的时间表。”
这都是意料中事。华嵩点头答应后,领了我“便宜行事”的批条找寒寒去了。虹翔没有随他去,等他一出门便问我:“唉,说是想办法,你究竟有什么办法?”
“唔…”我支吾了一会,说:“才忙完那么多事,你让我脑子休息几天好不好?那些事再说啦,再说啦…”
“吹牛!”虹翔一语打断我:“最近越来越假了,官当得太慡了是不是?你那点小把戏,休想蒙得过我!你的特务头子从六月份第一天开始就没出现过,都半个多月了,他⼲什么去了?”
“特务头子,谁啊?”我露出惊讶、无辜和受伤害的表情对着他:“你不要<img src="in/luan.jpg">说哦,这里是GDI的一个立独运作单位,哪里有什么特务不特务的?”
“GDI本⾝不就是个特务…”虹翔说了半截,忽然发现跟我说这些都是⽩说,唾了一口说:“提都斯呢,你把他派去⼲什么了?”
“哦,小提啊。他哪是什么特务头子,明明是个勤政爱民的政务好手嘛。唉,你误解了他,也误解了我的一片好心。眼下他正在到处下矿区基搞层矿工的思想整顿教育工作呢…”我正越说越得意,见虹翔大不耐烦地调头往外走,才收起了嬉⽪笑脸说:“你们一天到晚忙具体事情,没什么活留给我⼲,我只好在背后搞些<img src="in/yin.jpg">谋诡计啦。等着瞧吧,会有好戏上演呢。”
我们在三星前沿<img src="in/jiao.jpg">换着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时,主星上正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人间喜剧。王学平还在锲而不舍地南京GDI政法大厦下每⽇叩头泣⾎,发表“倒⻩”演讲;尚未倒台的赵源民跑回去后正不住捣鼓着不利我方的材料,并不住与三〇一管委会驻南京办事处接洽。可是,南京地下盗版书市突然爆发似地出现了许多揭露“內幕”的无作者奇书:
《浴⾎五.二九的背后…丧尽天良的生物武器计划》
《华南区财政预算分析…黑洞何在?》
《超越时代的新型战舰现代级》
…
与这三本的基本內容极其相似的二次盗版和抄袭书目,更是数不胜数。因为南京GDI分管文化事业、新闻出版的政治局一秘兼新闻出版署主任谭康到江西扶贫一直未归,南京GDI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完全没有作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直到这些掺杂了六成內幕四成谣言的盗版书被大段大段引⼊民间小报甚至机关报刊杂志的显要位置,才引起了⾜够的重视。可是,当他们重视起来的时候,这些书早已通过网络流传到了大洋的彼侧,开始出现了⽇文、德文、英文、法文、西班牙文等各种语言版本的实体盗版书。书中內容与许多街面流传甚广的政治谣言极其吻合,使其可信度和煽动<img src="in/xing.jpg">上升到一个新的历史⾼度,其破坏力几可与《贰京记》相比。
这书的影响力和破坏力体现出来后,本来总长渚乃群准备亲自抓、用力抓,好好地把这个事情捂下去。可他老奷巨猾得很,见风声不对,立即打了一记退堂鼓,跑得飞快…到<img src="in/yang.jpg">泉调研中⽇渔民纠纷去了,把这个烫手事丢给赵源民亲自处理,号称“自己的庇股自己擦”
赵源民旋即带了一千多化装成新闻出版署执法人员的军队去扫<img src="in/dang.jpg">夫子庙盗版书市,却被书商认出其假冒伪劣<img src="in/xing.jpg">质,打电话到新闻出版署去询问。那边正是沪派统辖的机构,虽然明知道是赵副总长去debug遮羞,却巴不得见他出丑,立即声称:“我们没有清理书市的计划,来的准是假冒的。这阵没人,都扶贫去了,你们看着办就是,不出人命即可。”
在夫子庙卖盗版书的那些家伙都是南京最底层地痞流氓出⾝的,轻易惹不起。新闻出版署每次要去清理之前都得研究半天<img src="in/gen.jpg">据具体情况应该采用何种方式方法,免得触发**不好收拾。
可赵源民完全不懂这套,也不愿意理会这套。当他看到几百个⾚手空拳的土老板把他们拦着不让进市时,顿时发飙,表露自己⾝份后口出狂言:“你们这些刁民协会的土货,还招呼不住了?看看究竟是谁的天下!”然后下令军队強制收缴书籍。
那些书贩没一个是吃素的,立即拎出菜刀扁担火药<img src="in/qiang.jpg">要与他们拼命。情况正混<img src="in/luan.jpg">,附近金陵大学、玄武大学、东南理工大等几所以特别能闹事之名闻名寰宇的大学的两万多生学又听到了风声,全校闻风倾巢出动,顷刻间把这千把人团团围住,议抗他们钳制舆论、践踏基本人权。这两三万人把夫子庙<img src="in/jiao.jpg">通要道一堵,再加上十万多看热闹的社会各阶层人士,南京的<img src="in/jiao.jpg">通和社会秩序便顿时陷⼊了极度混<img src="in/luan.jpg">。
我在南京读书的那几年,生学并没有这么不本分。虽与当年虽然基本不提什么人权概念有关,但最直接的还是南京常驻的一个精锐摩托化步兵师的威慑力所致。
现在可好,整个华南区幸免于幻界战争的正规军十有其九给调到了雷隆多重编为第一、二步兵师,南京一共就只有两千名城防队部和四千名包括武警在內的地方察警。察警又是沪派的…于是他们虽然来了十几个人观望,却没有丝毫增援警力以控制事态的打算。
赵源民被二十倍于他们的生学围住后,顿时变得非常亲善和蔼,使出一百倍的力气发表爱民爱国爱地球的演说。据说即兴演讲得相当不错,可惜没人听。
这就是南京“六.二八”<img src="in/sao.jpg"><img src="in/luan.jpg">的起源。虽然这场<img src="in/sao.jpg"><img src="in/luan.jpg">在酝酿之初甚至被內部定<img src="in/xing.jpg">为反动暴<img src="in/luan.jpg">、外国⼲涉势力秘密支持的学嘲,可是随即被迅速降级为动<img src="in/luan.jpg">、<img src="in/sao.jpg"><img src="in/luan.jpg">、**…到了三天之后,任何报刊杂志上提起此事时都变成了轻描淡写的“风波”、“误会”、“群众聚集”但无论帽子变大变小,本质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渚乃群不在,赵源民处置不当,再加上沪派冷眼旁观,此事便从早晨九点一直延续到晚上十一点都没有解决,参与生学和围观市民反而越来越多。以夫子庙为中心的五公里方圆地区內竟然云集了七十多万人,几乎一直排到了五台山和孝陵卫,甚至连远在沪、苏、锡、常的一些生学也大老远跑过来参加了,不能不说是一种很无聊的凑热闹行为。闹到这份上,已经与捍卫人权和言论自由基本上没什么关系了。
多年之后,有专家声称此次小小的群众聚集风波甚至造成了南京局部地面沉降五至十五米不等…那就不知道是否人力之威是否能真至于此了。老赵面对几十万人、众多外国记者和虎视眈眈的GDI全球联合会观察员,实在没那个胆子命令他那一千多只带了三发弹子的手下开<img src="in/qiang.jpg">,给活活围困了十四个小时无饮无食后终于晕倒,号称中风。
南京GDI又做了好长时间的工作,才说服生学和看热闹的市民让出条路来把老赵送到医院抢救。清查盗版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但这些**的影响不会因当局的视若无睹而有所减弱,经老赵这么一腾折,其名气反而更响了,在一段时期內几乎达到了人手一册的风行程度。有关赵总长的黑幕消息和政治笑话弹指一挥间边风靡全球,其传输速度之快,远超过几大洲之间的通信光缆带宽极限,创下了一个信息传播史上的绝对奇迹。赵衰人和他的一众幕僚只得灰溜溜地退出了历史舞台。用我们的行话说就是:
“你(们)已经死了。”
死则死矣,这年月已经是文明时代,自然不会有人无聊到去挖他的坟、鞭他的尸。可是造成他最后崩溃的这几本书的影响却波及到了九十五光年之外的三星:三〇一管委会看到了其中揭露现代舰计划中大量盗窃使用封噤中的前代科技的传言后,下定了决心要到三星来走一走,好生检查检查是不是有问题、有多少问题。
这下,烦恼三〇一管委会的人就不止我一个了,连奥维马斯上将阁下也得一同陪我发愁,实在另我<img src="in/huan.jpg">欣鼓舞。老不死们马上就要上门来找⿇烦了,我居然还如此开心,这回连寒寒和虹翔都不能理解我了,以聚众吃火锅为名把我堵在家里,一边一个地埋怨、谴责。要我发奋图強,正视事实解决此问题…
我听得实在不耐烦,冒了句:“皇帝不急,你们太监宮女的急个⽑啊,看奥维马斯上将怎生应对吧?”
“你不能这么逃避啊!”虹翔不由得大急了起来:“他这半年都不住派人在地月系和月球门搜索费里亚海盗的踪迹,只要给他找到消灭了,起码可以晃开这一次的危机。但是老头子们不甘心失败,放过了他却跑这里来做专门检查…你考虑过这种最坏的情形没有?”
“这种事不会发生的,因为已经不可能发生。”我微笑着回答道:“手里有一个強而有效的特务系统和特务头子是非常惬意的,可以知道许多一线战将不能得知的信息。你知道古比雪夫为什么没在<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南京检查团的⾼官中出现吗?据说他和费里亚海盗发生了一次遭遇战,⾝负重伤,已经快两个月了,现在都还在观察中没有脫离危险,也不知道这员骁将还有没有将来。”
“遭遇战?古比雪夫舰队?!”虹翔不由得大惊失⾊。他想了好一会,才迟疑道:“你的消息确实吗?想起来是有点奇怪…上次巡逻时遇到戴江南,他带着古比雪夫的半个舰队和他的舰队混编成的一个比行星守卫舰队稍大的态变舰队巡航,我还笑了他两句军容不整,搞半天是这么回事啊!”我点点头说:“绝对确实。奥维马斯舰队那边这半年来绝非一无所获,他们至少有五次发现了费里亚海盗的行踪,但是战况不理想。现在的三星前沿,看起来稳固平静,实则內部暗流<img src="in/ji.jpg"><img src="in/dang.jpg">,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奥维马斯大人有半年以上的时间可以立独搞定此事,他说不定会把我们卖了,但现在恐怕得拉拉统一战线吧。”
我们正扯到这里,寒寒突然疾步从外面走来,递给我一份急件传真。传真纸是⽩⾊的,也就是说优先级一般,这种东西我一般是不看的。寒寒了解我的习惯,立即口头汇报道:“奥维马斯舰队传来的最新情况:唐庆峰舰队在三⽇前与费里亚海盗相遇,发生<img src="in/ji.jpg">战。唐准将当场阵亡,舰队损失三分之一后返回大十字架。上将邀请你速去大十字架商谈联合围剿海盗事宜。”
我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了。唐庆峰比戴江南年长两岁,是奥维马斯舰队中年轻一代混得最⾼的。在七月事件时,戴江南还只是个代理大队长,而他已经在带舰队了。虽然在现代级的接受次序上次于戴江南,但仍一向被视为最有前途者之一。如果他不是屈居奥维马斯大人之下为其光芒掩盖的话,以其战绩和年龄,威名绝对不会亚于任何一个三星总督。
这员青年将星的陨落当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即使是作为外人的我,亦感到了一些兔死狐悲式的怅然若失。在星空中守卫了近三十年的老头子古比雪夫还在苟延残<img src="in/chuan.jpg">,而年轻的希望之星已经永别人世,一时间使我们愈发地感到了人世无常。本来热闹得跟菜市场一般的我家大厅顿时陷⼊了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散了吧,大家。”我有气无力地说:“准备一下,明天启程去送送这个薄命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