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二九”之后的一星期內，<img src="in/dang2.jpg">紧密地团结了各个学校涌现出来的大批积极分子，广大爱国青年也纷纷奔到民族解放的‮场战‬上来。于是<img src="in/dang2.jpg">的力量，‮民人‬的力量突然扩大了，迅速发展了。为了继续扩大“一二九”的成果，为了发动更多的群众涌向正义的爱国之路，为了反对出卖华北的冀察政委会的成立，十二月十五⽇的夜晚，<img src="in/dang2.jpg">‮导领‬学联的负责人在长安饭店开了一间房间，一桌⿇将牌打了一阵，于是一切计划筹划定了。决定在第二天…十二月十六⽇伪“冀察政务委员会”正式成立的⽇子，再一次号召全市的大中学校来一次规模更大的‮威示‬
‮行游‬。

　　道静在深夜里被徐辉‮醒唤‬来。徐辉告诉她关于第二天的行动计划，北大的工作她全部<img src="in/jiao.jpg">给道静来负责，她便急忙赶到别的学校去了。

　　道静整整奔忙了‮夜一‬。她、侯瑞，和其他<img src="in/dang2.jpg">员以及积极分子们，分头分工负责，终于在三四个钟头內秘密动员了一批北大同学去参加第二天…也可以说当天清晨的‮行游‬
‮威示‬；同时也把宣传队、纠察队、<img src="in/jiao.jpg">通队等等组织布置妥当。

　　天快亮了，一切复杂的紧迫的工作大体就绪了，道静倒在女生宿舍张莲瑞的<img src="in/chuang.jpg">铺上刚想休息一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而且心跳眩晕。歇过一阵，刚好一些，街上已经有了歌声、口号声。她就从<img src="in/chuang.jpg">上一跃而起，忙忙地喝了两口冷⽔，抬起脚就走了。

　　工作是繁重、艰巨的，虽然大体上已经就绪，但道静心里依然不放心。她迅速跑到东斋找到侯瑞，又最后了解了整个布置的情况后，这才稍稍轻松一些，开始作为一个‮行游‬群众奔向西斋去集合。

　　“一二一六”这一天，全北平市的大、中‮生学‬共组织了四个‮行游‬大队。城里三个，城外一个。第一队由东北大学‮导领‬；第二队由‮国中‬大学‮导领‬；第三队由‮京北‬大学‮导领‬；城外的一队由清华大学‮导领‬。计划和路线是：各校一律在上午七时出发，分别向天桥集合。然后由天桥进正<img src="in/yang.jpg">门，经**向东，经东单到外<img src="in/jiao.jpg">部街，队伍最后向外<img src="in/jiao.jpg">大楼…“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的地方举行‮议抗‬
‮威示‬。

　　天气还早，朝霞还懒懒地没有出头，但是街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匆忙地跑来跑去。一阵阵响亮的歌声，也在这时候飘向寒冷的上空，呼唤着战斗的人群。

　　道静正走着，在马神庙的转角处碰见了李槐英。今天她穿得朴素了，⾼跟⽪鞋和⽪大⾐都不见了，一件蓝布棉袍衬着她雪⽩红润的脸，越发显得苗条俊秀。一见面她忙拉住道静的手，在她耳边‮奋兴‬地说道：“林道静！今天我可要做一个普通的战士啦，再不叫他们光拿鞭子打别人啦！嘿，王晓燕怎么没见，你见着她了吗？怎么，你的脸⾊⽩得这么难看？”

　　“要做一个普通的战士？对！”道静没理会她最后的问话，笑着点头回答她“晓燕到东斋去了。你也去西斋？咱们一块儿走。”说完，她们一起跑向西斋去。

　　<img src="in/qiang.jpg">口对外，齐步前进！

　　…

　　我们是铁的队伍，我们是铁的心。

　　维护‮华中‬民族，永作自由人！

　　…

　　歌声<img src="in/dang.jpg">漾在寒风刺面的清晨。

　　各处涌过来的北大‮生学‬奔向了马神庙的北大西斋。歌声也随着人群豪迈地然而又微带凄凉地到处震<img src="in/dang.jpg">。

　　歌声‮醒唤‬了还在沉睡的市民们，街上渐渐涌出了睡眼惺忪的人群。“什么事？‮生学‬们又爱国‮行游‬啦？好样的！”

　　七点钟，北大的一部分‮生学‬在西斋集合好了，正举着大旗走出大门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事先埋伏好了的武装军警…灰人和‮人黑‬一声呼啸，狂风似的围了上来。“回去！都回去！…要暴动吗？…”在威吓声和闪亮的刺刀下，‮生学‬们被团团围在军警的包围中，接着北大的两面鲜明的大旗也被撕毁了。

　　“冲呵！冲呵！…”一声愤慨的呼喊在严冬冷漠的天空爆发了。林道静在人群中带头喊起来。

　　“冲呵！勇敢地冲呵！”上百‮生学‬拧成了一座人的铁壁开始愤怒地‮烈猛‬地向包围他们的军警冲击过去。

　　端着<img src="in/qiang.jpg">把、拿着⽪鞭的‮察警‬鞭打着同学们，拦阻着他们。

　　寡不敌众，‮生学‬们左突右突却怎么也突不出重围去。怎么办？时间到了，怎么到天桥去集合呢？…

　　正在这危急的时候，援军开到了…东斋集合的一部分同学赶到了。外面的大队配合着里面被包围的同学，两股力量同时用力猛冲，被包围的同学终于一拥而出。立时，<img src="in/huan.jpg">腾声和口号声把一撮握着亮晶晶刺刀、明晃晃大<img src="in/qiang.jpg">的军警吓得目瞪口呆，毫无办法。接着胜利汇合的北大‮生学‬四个一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出发了。

　　“一二一六”北大参加‮行游‬的‮生学‬和各个学校一样，比“一二九”时多得多了。尽管“一二九”后，宋哲元不许北平报纸登载‮生学‬
‮行游‬
‮威示‬的消息；尽管他们派了大批军警残暴地包围着各个学校；并且严密封锁了整整六七天；但是经过“一二九”⾎的感染，经过<img src="in/dang2.jpg">及时、有力的宣传、教育工作，人们反而认识了统治者的丑恶嘴脸，于是青年们迅速地行动起来，北大‮生学‬仅仅经过几小时的布置与动员，就几乎达到了全体总动员。

　　东斋和西斋的‮生学‬汇合之后，道静在人群中首先看见了国文系四年级的‮生学‬邓云宣。全班数他年岁最大，也数他最埋头用功。“一二九”他没参加，但是今天他也参加来了。他穿着灰棉长袍，戴着一顶黑⾊的猴帽，一手扶着深度的近视眼镜，一手生怕跌倒似的紧拉住他⾝旁一个同学的胳膊。他正迈着慌促的步子走着，一回头发现了⾝后的林道静，立时他又惊又喜地连连点头招呼道：“你也来了？好！好！好！…请多指教吧！”

　　“怎么样，不太紧张吧？”道静探着头笑着问他。

　　邓云宣严肃地招手喊道：“不，不，不，我已经料到了！早已料到了！”说着话，他发觉自己落后了两步，赶快向道静摆着手，拙笨地探着脑袋紧赶上去。

　　北大的‮行游‬队伍刚走到景山东街，又突然停住了。马路旁边一小群军警正摆弄着一架⽔龙，准备接⽔噴<img src="in/she.jpg">前进的人群。

　　“夺过⽔龙呀！”道静又领头⾼喊一声，接着奋勇地冲向了⽔龙。

　　“夺过来不叫它逞凶呀！”侯瑞也跟着边冲边喊起来。

　　侯瑞、韩林福、刘丽、吴禹平、道静几个同志杂在人群中⾼喊着向军警冲去…夺⽔龙。

　　<img src="in/dang2.jpg">员同志们分头带领着积极分子，奋勇地向⽔龙冲过去。

　　被<img src="in/ji.jpg">怒了的同学接着也像一团大火似的向一群黑⾊的乌鸦扑上去。那些拿着⽔龙的家伙们一见势头不好，二话没说，吓得扔下⽔龙扭头就跑。⽔龙顺利地被抢在同学们的手中。这时王晓燕和李绍桐、张莲瑞捧着刚刚做好的两面崭新的‮京北‬大学的旗帜也赶到了。一阵狂热的<img src="in/huan.jpg">呼，代替了悲愤的口号声。

　　“北大同学们！胜利是我们的呀！”

　　这时道静的心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img src="in/huan.jpg">快。她站在人群中，苍⽩消瘦的脸上浮现着幸福的‮晕红‬。<img src="in/dang2.jpg"><img src="in/jiao.jpg">给她去完成的任务，一件件都按照计划完成了。对一个<img src="in/dang2.jpg">员来说，还有比这个更为幸福的事吗？…

　　但是，情况并不都是这么顺利的。从景山东街到天桥总集合处，路途并不算遥远，可是今天走起来却一步比一步艰难。监视、阻拦‮生学‬们前进的军警越来越多，反动统治者到处布満了荷<img src="in/qiang.jpg">实弹的警士。虽然哪儿也没有失火，可是路旁到处摆列着⽔龙和各种消防器材。道静、侯瑞、刘丽、韩林福、吴禹平掺杂在许多男女同学中间，接二连三地抢夺⽔龙，打碎消防器，向拦阻他们、毒打他们的军警⾁搏。道静、晓燕、李槐英她们都几次三番地被打倒在地上，头发蓬<img src="in/luan.jpg">了，脸青肿了，鼻孔淌着鲜⾎，但是她们和许多被打倒的同学一样，立刻又昂然地立起来，不顾一切地继续向前冲去。…

　　王教授开始是拉着他的<img src="in/qi2.jpg">子一起在队伍中行进的，可是后来，他的喉咙嘶哑了，过度‮奋兴‬使得⾝体颤巍巍的没有力气了，渐渐落后下来。王夫人反而搀着他。每当冲突紧张时，他总像个青年小伙子<img src="in/xing.jpg">急地闯向前去，可是他的‮生学‬们拦阻他，把他放在‮全安‬的中心。人们的心中对这个老教授充満了崇⾼的敬意，像众星捧月般拥戴着他在寒冷的冬⽇一步步艰难地走向前去。

　　王鸿宾教授正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老王！王鸿宾教授！”

　　这声音可<img src="in/shu.jpg">，是谁呢？他摇晃着脑袋向各处望去，却没有发现喊他的人。最后还是他⾝边的王夫人指给他说：“你看，那不是老吴！”

　　王教授踮起脚在<img src="in/sao.jpg"><img src="in/luan.jpg">的人群中极目搜寻…终于在从他旁边走过的队伍中发现了吴范举教授。他那个西瓜样的亮头，耀人眼目地显现在年轻人的黑发中。王教授同时看见在他旁边还有几个⽩发苍苍的头。没有问题，这也是些教授们。因为帽子被打掉了，他们一个个全在凛冽的寒风中光着头。

　　这个意外的相遇，使得老教授的心中突然<img src="in/ji.jpg">动起来。他扭过头，用炙热的眼睛看着夫人说：“秀！你看！…”他指指那些⽩发苍苍的头想要说什么，可是，还没顾得说出来，忽然又指着不远处一堆正和军警搏斗的人，惊异地喊道“秀！你看！那是工人们呀。看，他们…工人也参加这个‮行游‬行列了！”他正挥舞着手臂，欣喜地探着头喊着，猛不防一<img src="in/gen.jpg">长长的⽪鞭，穿过拥戴着他的人群，凶狠地照着他的头部菗了过来。教授这时<img src="in/bo.jpg">然大怒。他头也不回，对那⽪鞭的来处轻蔑地连看也不看一眼，依然挥着拳，探着受了伤的庄严的头，向工人群众⾼声喊道：“工人兄弟们！<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你们呵！全‮国中‬
‮民人‬一致团结起来呵！”

　　“工人兄弟们团结起来呵！”随着王教授嘶哑的喊声，无数的年轻人也喊起来了…就在这时，王教授的面孔由刚才的愤怒、<img src="in/ji.jpg">昂，变成了孩子般的明朗、柔和了。看！他看见了什么呀？他看见那些被打了的工人群众正和被打的‮生学‬们，冲破了敌人的大刀和⽪鞭，紧紧地握着手，并且拥抱在一起了。他的眼睛嘲<img src="in/shi.jpg">了。他握住王夫人的手紧走了两步，<img src="in/chuan.jpg"><img src="in/chuan.jpg">地说：“联合起来了！全‮国中‬就要这样团结对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