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內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我淡笑着踏了进去,拱手道:“今天这风吹的可真大,不光吹来了太子,还吹来了那么多大人。玲珑真是不敢当。见过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晋王背对我站在大厅正中,左右排开共带了八位大臣与数不清的官兵。
他慢慢转过⾝来,凤眼中満是疲惫,嘴角微微下垂,神⾊十分凝重。
我走到他面前敛起笑容:“太子殿下,怎么你面⾊如此难看,是不是出事了?”
一旁的几位大人面带愤慨之⾊,太子抬手阻拦他们想要说话的意图,沉默了片刻,霍然道:“来人,将有琴玲珑拿下。”
士兵们霍霍上前,拿住我两只膀子。
我早有心理准备,不惊不闹地任人擒住。
这时又有人上前来禀报:“禀告太子殿下,有琴玲珑手下十三名护卫,连同那名大夫,全都不见了。”
太子一怔,直直看向我:“他们如今人在哪里?”
我淡淡笑道:“太子这话问的蹊跷,您是知道的,我待下面人向来宽松,他们的行踪我何时过问过?殿下若有急事找他们,不如稍等片刻,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晋王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吼道:“来人,把孙副廷尉长给我叫来!”
不消片刻,孙副廷尉长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显然是喝多了酒。
晋王大为恼火,话也没问,直接让人把他拖了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其中一位大臣上前一步:“殿下,大约是我们人员众多惊动了那些人,但臣想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现在立即下令追捕,为时不晚。”
晋王点点头,深深看我一眼:“立即令人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再令画师画出画像,全城搜捕,一旦发现…”最后从齿<img src="in/feng.jpg">中<img src="in/bi.jpg">出四个字“就…地…正…法!
被他的话惊了一跳,我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心中祈祷老天开眼,千万要让他们全安逃离锦都。
晋王转向我:“你没有话想说吗?”
“事已至此,我还需要说什么?”
他转过⾝,双肩微微下垂,挥起的手似是软弱无力“带下去。”
我被带到了用来关押重刑犯人的地下天牢,这里终⽇不见<img src="in/yang.jpg">光,<img src="in/yin.jpg">暗嘲<img src="in/shi.jpg">。
一<img src="in/chuang.jpg">散发着浓烈霉沉味的破旧褥子,一只用来如厕的肮脏木桶,是牢房中仅有的两件物品。
双手双脚被戴上了厚道两公分寒铁镣铐,长度刚刚好能够让我在方圆两米內自由活动,上厕所或是拿饭拿⽔。
来到古代之后是遇到了许多风浪,但总的来说除了来曜⽇途中餐风露宿了几天之外,其他⽇子可以说是养尊处优,如今精神上的磨折升级变为**上的磨折。都说精神⾼于**,但真当被磨折**时,我还是会想,不如还是来磨折我的精神吧。
一⽇复一⽇,不知太<img src="in/yang.jpg">是否依然东升西落,我仿佛彻底被人遗忘在了某个角落,只剩下那个天天准时来送三餐的老狱卒与那些总爱吱吱<img src="in/luan.jpg">叫的小东西们了。
我庆幸自己不怕老鼠,甚至小时候还养过老鼠,不是可爱的宠物鼠,而是家里的大花猫抓住的灰⾊啮齿动物,对于自己的这项嗜好,曾被娘老狠K过几次,但⽗⺟总归是拗不过孩子的,最终还是让我养了。
我在墙上刻着一个“正”外加两笔,总共是七天,是<img src="in/gen.jpg">据送饭菜的频率算出来的。
七天,仿佛又是一世,上一世的二十年,这一世的八个月,经历的种种,让我觉得,就算如今死在这里,也是值的。
铁门被钥匙打开,一丝亮光透了进来,我抬手捂住眼睛,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眼睛已无法很快适应亮光,就算只是一盏油灯地亮度也不行。
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我隙开指<img src="in/feng.jpg">,明⻩⾊的光环晕在那人⾝后。
我平静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请恕我无法起⾝向您请安。”
晋王⾝后的青岚放下凳子便自觉地走了出去,为我二人留下了说话空间。
晋王没有说话,静静地坐了下来。
渐渐适应了光亮,我放下手,发现亮光原来来自晋王<img src="in/yao.jpg">间别着的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
待看清了他⾝着黑金⾊九龙长袍之后,我淡淡笑道:“恭喜陛下顺利登上皇位。”
晋王,昔⽇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不过只是七天的功夫。
“你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为何要惊讶,国不可一⽇无君,特别如今曜⽇正陷⼊困境。”
他眯起眼:“你虽整⽇不出园子,消息倒是非常灵通。”
我淡淡说:“哪是消息灵通,不过巧合罢了。”
如果那⽇不是被召⼊宮,相信如今被抓的就不是我一个,而是一十五人了。
这不知算是幸或不幸。
“你手下的那些护卫,至今还未找到一人。”
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讯息。
之后,他沉默地坐了许久,看着我,也不说话。
⾜有一盏茶地功夫,他才似若似无地叹了一声,说:“你瘦了。”
我愣怔住,鼻上一酸,侧头看向别处。
怀柔政策?或是发自內心的关怀?
我分不清楚,皇帝都很假,或者说人只要一做皇帝,就会变得假,轻易让人看透內心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他站起来,走近我,慢慢蹲下,用手扳过我的头“这些天,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我不明⽩你的意思。”
“将来,难道说你想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一辈子?”我冷笑,再次侧过头“恐怕我的一辈子不会有你想的那么久。”
在如此<img src="in/yin.jpg">寒不见天⽇之地,任谁住着都不会健康,何况我的⾝体几经波折,如果不是这几天我都用《太玄经》上的內功心法调息打坐,如今能不能顺畅出气还是个问题,但我知道这残破的⾝体在这种环境下撑不了多久,或许,撑不下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霍然起⾝,⾼声喊道:“刘爱卿,进来。”
一位⾝着官服,五十开外的男子背着药箱低头进来。
我收起手腕:“陛下勿需如此,劳烦到太医,玲珑可受不起。”
刘太医来到我⾝边,我却不肯伸出手,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晋王。
晋王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塞到太医手中。我浑⾝并无多余的力气反抗,只得由他。
左右手分别号脉后,刘太医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出了门去。
我瞧他神⾊凝重,淡淡一笑:“太医说我还有多久好活?”
他愤愤道:“你就这么想死?”
我不答。
“你可知道,自崟月撕毁协议对吾国宣战之后,有多少折子是要求朕把你斩首示众以振军威的?”他叹了一声,似是委屈“你要知道,朕才刚登基,为了你就得罪了朝中近一半的大臣,顶的是多大的庒力?”
我依然不答。
他放软了声音:“玲珑,朕,我…不想你死。”
我这才抬眼看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面露喜⾊,蹲下来,也不顾我⾝上肮脏,一把将我搂⼊怀中。
“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
作为皇帝,他已把姿态放的无限低了。可如今我这样一个废人,活着只是害人害己。铭远他们一定会想着要来救我,万一搭救不成反赔上了他们的<img src="in/xing.jpg">命也并非不可能。而我⾝中蛊毒,任何沾我⾝的人都会不得好死,我与承琪虽常有口⾆之争,但他待我总算不错,我又怎能害他。
“承琪,”我凝视着前方“还是…让我死吧。”
他猛地推开我,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死,在这七天中我不知想了多少回,却每每下不了决心。
杀自,真的不容易。
如果他能成全我,自然是最好不过。
与闻人翼话别之时,我还未曾想过,但当我在邱铭远面前关上那道朱漆雕栏门时,我明⽩,他也明⽩,所以才不愿放手,因为那一放,也许就是一辈子。
“新帝登基,正当立威时。在别人心目中,我是妖孽,是祸患,杀我,才是明君的做法,留着我,只能招惹口⾆是非,于你只会有弊无利,我相信你不会不明⽩。”
他看着我,声音颤抖的几乎不成句:“难道说…你宁愿死,也不愿跟我?”
我别过头:“我不愿害你。”
“…好…你好。”他慢慢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你!”
我双膝跪地,用力磕了一个头:“谢主隆恩。”
晋王沉着嗓子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可以不用来问你的意见,直接就带你走。”
“我知道,所以我才感谢你,谢谢你能够成全我。”
“因为我不愿勉強你。”
我沉默半响,才慢慢道:“你与你的⽗王,还有我的哥哥,都不同。”
他攥紧拳头道:“我却希望自己能够像他们一样。”
我缓缓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再次用力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