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芹笑了笑,笑容在攀家大院金碧辉煌的窗边绽放,像融化在了乐师缥缈的箫声里,融化在了广厦千万的浮华中,却又仿佛脫出这喧嚣的俗世外,游戏于天地山川亘古不变的自然大气里。这一笑,倾尽了満庭宾客,甚至这琼楼⽟宇。
“⻩金⽩壁买歌笑”千金一笑,她做了。
轸翼侯望着那难以言喻的美丽,却明⽩她并非是为了面前这灿烂的千两金铢而笑。她之所以笑,是因为她知道他,了解他,更明⽩这千金背后的含义。
然而一笑之后,芹芹却又摇了头摇。
轸翼侯心里跳了一下:她不愿意?为什么?七年前的千金一诺,并不是这样的儿戏啊!?
芹芹望着他,仿佛面前隔了一种无言无形的屏障,屏障后淡去了他,淡去了在场的豪门宾客们,甚至淡去了世界。她心中的一点念力却无中生有,生生把她拉回那七年前的诺言里:
“待我功成名就之时,定以千金聘礼回来<img src="in/ying.jpg">你过门…”
“功成名就?”芹芹在心里幽幽一叹,他的那种功名终究是于自己无<img src="in/yu.jpg">无求的修行相违的。“七年一诺”“千金一诺”殊不知那“功成名就”四字,也正是割断二人的绝情一刀呀!
宾客的喧闹起哄在两人的相对无言里渐渐平息下来,谁都发现气氛有些异样。而就在此时,乐师的箫声却是一静,再起时候,音律<img src="in/ji.jpg">变,竟生杀伐之音!
轸翼侯抬了下手,也正因为他这一抬手,两旁的随员与宾客护卫才没有贸然行事。
一顿之下,轸翼侯却长⾝而起,<img src="in/yao.jpg">间心意合一的灿星剑无声出鞘,幻化成千万剑影,在厅內迅速蔓延开来,灿如星河。剑斩在虚空之处,却像与箫声相撞,发出锦缎撕裂般的声响。一时间満座皆惊,霎时鸦雀无声。
芹芹原本静若止⽔的心底却是被那箫声震出一阵无端的情绪,心念浮动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进而狂疯尖叫出声:“住手!住手啊!”剑止,音绝。
谁也没有想到平⽇里最为温柔恬静、名満帝都的她竟有如此失态的行为。
然而芹芹此时却是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失态,她就是抬头望去,望着⾼窗薄薄的窗纱后一抹虚无而缈远的⾝影。静静地,静静地,像山巅历尽千万年风霜地巨岩一样地安稳,却又偏偏若同月夜摇曳过斑斑月影地枝叶般灵逸。
灿星剑无声回鞘,轸翼侯嘴角轻轻牵扯,似乎是一个笑容,继而淡淡地道:“好久不见了,二哥。”
江南雨,弄琴鸣。箫声引,帝京行。狂歌人,剑灿星。秋⽔去,泪凋零…
弄箫之人却坐在东首⾼窗外地雕栏之下,一⾝⽩⾐纤尘不染,昅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而他此时却只看着芹芹一人,像是未料到她也在此。向来洒脫自若的他竟有些惊慌失措似的,握着⽟箫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又紧。
意识地跳跃自然而模糊,⽩⾐人渐渐又有了旁观者的奇异感受,他內心不安的悸动却偏偏也是清晰而明确的。
十年了,他有些自嘲的笑,就离那些魂牵梦绕的⽇子也有七年了。那些年里,眼前的女子几乎主宰了自己全部的喜怒哀乐。七年分别,本以为那年少的轻狂都随着时间渐渐淡了,然而见了面才知道却不是那回事。有些话,他自始至终没有说出的勇气,这样的相遇,又叫他如何去面对呢?
一别七年,芹芹已经成了他心中的死结,他“天清幻心”中唯一的一处破绽了。这破绽消不去,蔵不了,就写在他短暂失神的脸庞上。
这破绽自然没有逃过轸翼侯的眼睛,但是芹芹在他心中又何尝不是破绽?
⽩⾐人脸上的神⾊却是渐渐定了下来,<img src="in/chun2.jpg">边溢出一丝莫名的微笑,悠然道:“好久不见了。为兄听闻四弟受封轸翼侯,今已功成名就,特来相贺…”
“二哥…”芹芹心中一堵。
“功成名就”!又是这一句“功成名就”!所谓的功名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竟然引的向来淡薄名利的二哥如此,甚至好像胜过了原本的兄弟情谊?!
轸翼侯却是哈哈一笑,落⾝回座,伸手道:“有二哥相贺,兄弟今天越发⾼兴,快请⼊座吧。”
⽩⾐人起⾝,飘落地面,却不前行,有些漠然地道:“除了祝贺,我找你还有他事,却想单独一叙。”他还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他自⾝的伤唯有面前的轸翼侯才能暂庒一时。
“现在?”轸翼侯望了望満座宾客,笑容很是张扬。
⽩⾐人却再也不笑,只是简单地道:“现在。”
从他方才⼊院开始,自⾝所携的千里江山,三千世界的宁静便如一张网,罩住了军士的杀气,罩住了宾客的愤然,也罩住了这厅內浮起的焦灼气息,像千斤的重担,強行庒制了席间的混<img src="in/luan.jpg">。“九天箫昑幻剑心”中夹杂的诸多情感更将多半人引⼊了回忆的旋涡里,再也听不见他与轸翼侯的对话。
但⽩⾐人自己清楚,他⾝上的伤不轻,此刻更是強提心法与轸翼侯的“天河霸气”相争,伤势只坏不好,渐渐地连他<img src="in/xiong.jpg">前⽩⾐也仿佛渗出一缕⾎⾊来。
“林非鱼!”芹芹又是短促地叫了一声,却被⽩⾐人眼神一庒,一口气息险些提不上来。她心中又惊又急,更有难喻的伤:七年前那个寄情山⽔、自然天成的二哥哪里去了?!那天然世界的气息中,竟也夹杂了俗世纷争,再不是以前的恬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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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芹却是不知道,她这样的一声呼喊在⽩⾐人心中却是如同惊涛骇浪般蔓延开来。
“我是谁!?叶天然!?林非鱼!?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脑海中泛起的无边困扰思绪引的⽩⾐人脸上极度扭曲了一下。他从那种旁观者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对于眼前的一切竟有种说不清的朦胧感。
此时竟有一个声音在他耳畔用淡淡的口气问道:“你在哪里?”
这是个听来极怪异的问题,⽩⾐男子的意识却是不由自主回道:“我在…回忆里。”
“谁的回忆?”声音继续问道。
“我…我的…”⽩⾐人的意识越发模糊,几乎像要脫离他的⾝体。
“你不是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吗?!如何说这回忆是你的?”声音丝毫没有放松。
“我…我知道自己是谁…我知道!”⽩⾐人眼前的世界在问话开始的时候已经渐渐崩碎,他內心泛起的“失去”的痛苦却是迅速被一种难解的奋兴取代。
天地的时间重新归回到昏暗的分割状态,无数的网线在他脑海中延展着,一直触碰到那最深刻的时光之印才被迫终结。原本那亿万个简单的小球却像经过了漫长时间的演化,最终汇合成与恒星等同的存在。
整个宇宙充満了与银河系同级别的大型星系、星云、星团。在无限的视觉中,这些拥有強大能量的体系似乎是分为三个几乎等同的大巨主体,相互<img src="in/chan.jpg">绕移动。而在每个主体之中,每三个星系间仍然保持着三者复杂相互环绕。同样,在每个星系中,总有三个比较庞大的小星系,变幻莫测仿佛毫无规律的流动着。
“三位一体”的规律重新在天地间流转,保持着“三位一体”平衡的体系不断呑食着游离态的其他星球,使得自己不断的壮大起来。而某些发展到极端的“三位一体“的体系间相互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影响。
但是就是这在某个时间断层上的微小的颤动,也在之后的另一个时间断面上被放大至无限,最终导致一些“三位一体“的体系平衡被打破,在几乎零的时间范围內散发出了超行星爆发才可能拥有的強烈光芒。数以千亿计的恒星系随即毁灭。
刹那间,某种明确的意念在这个生命脑中回旋开来。
没有必要去区分什么“林非鱼”或是“叶天然”了,也没有必要去区分一切不同的人或事物,因为那<img src="in/gen.jpg">本没有意义!
他既是林非鱼,他也是叶天然!
他就是宇宙,宇宙就是他!
所有的不同不过是他自⾝的一点小小的差异,所有的异样都是他自⾝正常的一部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是任何人;只要他愿意,这个宇宙內的一切力量都是由他所掌控;只要他愿意,一切的事情都是按照他事先安排的“剧本”在进行着!
明⽩了这一点后,那个意识眼前的一切虚拟的场景都缓缓破碎,最终归回到那充満着不确定<img src="in/xing.jpg">的桃⺟⻩⾊瘴气的內部,⻩⾊的远古海洋里无数生物的目光在暗中窥视着此处。
在他眼前,却有一个⿇脸的年轻男人,静静地看着他,<img src="in/chun2.jpg">边依旧是那仿佛亘古不变的温和笑容:“没有得到允许,私自就观看别人的记忆,你这样做我会很困扰啊,师弟。”
“我心事太多,所以才借这个虚拟的系统存放吗?林非鱼师兄。”似乎还没有从虚幻的角⾊对换中清醒回来,三个“胚胎体”央中悬浮的叶天然同样微微一笑。
“你现在是谁?”林非鱼饶有趣兴地看着他“⾝化苍穹的感觉虽然伟大,但是你也不能忘记了,你的⾝体始终是作为人类存在与这个世界上…如果不了解这一点,即使是‘天清幻心’对你也是没有什么帮助的。”
“我…”叶天然眼中涣散的光华迅速凝结,他轻叹了一声道“我是叶天然。”
“这样才好。”林非鱼抬头望了望混沌之气结成的⻩⾊“天穹”道“自从我们的师傅洛神创造出‘天清幻心’以来,你是第三个能承受住那样的意识冲击的人。相信现在的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真正存在的所谓的‘神’是什么了…”
“就像大星系中存在的小型星系。这里也不过是地球內部孕育的一个‘三位一体’的雏形。即是说,这里是一个孕育中的宇宙,是属于桃⺟世界的自己的宇宙。未来总有一天,它会扩张开来,包罗整个桃⺟世界…”
“然而你要去的地方,现在却仍是在这个小宇宙之外的…当初你们本不该強行进⼊,混沌之气虽然会呑食灵魂和其中的力量,但以你和那个女孩子灵魂的強大,那种损耗完全可以承受的起。现在你要出去,却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了…更何况…”
叶天然自然听出他还有话要说,震⾝从三个“胚胎体”中退出,道:“更何况什么?”他没有再理会随即由稳定运行状态重新进⼊不确定旋转状态的那“孕育中的宇宙”
“那个女孩子的灵魂竟然穿越了混沌之气,已经前往更上层的红⾊瘴气区域了…她并非这个世界的存在。”林非鱼难得正⾊道“但是她的⾝体却还活着。我不能允许她的⾝体再这个世界存在,那会发生‘蝴蝶效应’,引发这里更多的变故。”
叶天然轻笑了一声,他似乎已经完全了解林非鱼的思考方式:“我该做些什么?”
“那个女孩子的⾝体被下方黑⾊瘴气中的一种叫‘敏敏’的生物植⼊了生命载体,也就是说,她的⾝体变成了‘敏敏’幼虫的巢⽳!以她的伤势,<img src="in/gen.jpg">本没有力量将那些东西驱除出来。所以我要留在这里,封印可能的变化。”林非鱼有些无奈地道。
“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从那个⾝体上获得她灵魂的全面信息,然后利用‘天清幻心’模拟出同样的灵魂体,相信你也就可以穿越混沌的防护。”
“那样的事情会消耗我太多的灵魂力量。”叶天然皱了下眉道“我追上她又有什么用?”
“师傅曾对我说过,在死灵界的冥神噤地有两种叫做‘缥缈花’和‘无踪草’的物药,只有这两种药可以救那个女孩子的<img src="in/xing.jpg">命。”林非鱼沉昑了一下道“你追上她以后,你们必然要去往死灵的世界,如果幸运的话,应该能在三天时间內把两种药草带回来。”
叶天然却是一怔,道:“据我所知,灵魂在进⼊死灵界后是无法再回到现实世界的。”他此时已然明了,并非所有的灵魂都要走这样的一条路,没有罪恶的魂魄会直接飞往鬼门所在的位置,只有像他这样犯下了罪行的人才会接受这样的“审判”
“也有不遵守这样的规则的,我们的师傅洛神就是一个。”林非鱼笑笑道“这个现实世界里的三天在那个以意识与灵魂<img src="in/jiao.jpg">流的世界里是很长的三年。同样继承了‘天清幻心’之能的你,要是在三年里还找不到回来的方法…”
“知道了,知道了。”叶天然有些“怨气”地看了林非鱼一眼“虽然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兄,但是我更倾向于叫你一声恶魔呢…”
林非鱼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眼眸中的笑意也越发浓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