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时节,夜里的天已有几分凉意,穿着银红背子的林赛⽟<img src="in/rou2.jpg"><img src="in/rou2.jpg">酸痛的肩膀,放下手里做了一半大红鞋面,看另一头的刘小虎依旧在灯下写写画画,便将自己⾝旁灯挪了过去。
前些⽇子苏锦南已经看了几处宅子,只等林赛⽟定下一处,林赛⽟不敢自己做主,赶着刘小虎跟苏锦南去看,偏司农寺被御史参奏盗公库钱,虽然刘小虎不被牵涉其中,但作为其成员也少不得一趟趟的被闻讯,只闹了半个多月才消停下来,还没<img src="in/chuan.jpg">口气,皇帝又对刘家的⾼产⽔稻来了趣兴,竟然在皇宮开了一处⽔田,要亲自查看,刘小虎又带人种了一番,这一耽误⽇子竟然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刘氏⽇⽇见了张氏都害怕,躲着也不像样子,急的就要自己去看宅子,林赛⽟怎么敢让她去,只得还是自己带着英儿出去,跟着苏锦南挨个看来看去,如今只剩两个,无法定夺。
“这两个宅子大小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有大大的花园子,一个房子多些,娘的意思是要房子多些的。”林赛⽟说道。
刘小虎便笑道:“统共咱们几个人,要那么多房子做什么。”
说到这个,林赛⽟就有些气闷,刘氏那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听不明⽩,还不是准备要给刘小虎多纳几房妾,起⾝去拆头面,一面似笑非笑道:“如今是咱们几个,将来可说不准。”
刘小虎听了放下手里的纸笔,走到林赛⽟⾝后,将她一抱,笑道:“是,将来咱们最少也有十个八个孩儿,总不能跟他们爹娘挤在一个屋子里,还是娘考虑的周到。”
说的林赛⽟红着脸笑了,心里想这十个八个孩儿有几个是自己生的?笑容终是有些牵強,刘小虎看到了也不说破,站在⾝后帮她梳头,一面赞好黑的头发,又说些朝廷的事引来了林赛⽟的心思。
“王大相公已经上了辞呈?”林赛⽟听了心內一动,只要王安石求退而去,朝廷即可会人马大动,而沈括在才学上的确没得可被指责,但此人在政治上却是个随波逐流立场不坚定的人物,王安石归隐江宁之后,沈括便做出一系列有辱⾝份的事,直接导致被皇帝厌嫌,被新旧两<img src="in/dang2.jpg">同时攻击,直到因为自己的优柔<img src="in/xing.jpg">格导致永乐城惨败后,彻底终结了政治生命,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机会时间创作出名流千古惠及万世的《梦溪笔谈》,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要不要在重要事件上给沈括一点提示?以改变其命运?林赛⽟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毕竟是个大门不出的妇人,有谁会信她的话?说不定还要被当妖怪烧了,罢了,她只是一个小的不⾜为道的人物,来这里也不是图什么功名事业,能够安稳生活就⾜够了,历史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但林赛⽟所不知道的是,她这只小蝴蝶的翅膀也不是⽩扇的,只不过作用在一个历史上评价不算好的人⾝上,那就是邓绾,按照历史,自称“笑骂从汝”的邓绾此时应该已经被贬为虢州的知州,结束政治生命了,但因为刘小虎进朝,邓绾抓住了新的讨好皇帝的方式,摒弃了同时<img src="in/jiao.jpg">恶吕惠卿与王安石的做法,而解除了被皇帝誉为“<img src="in/cao.jpg">心颇僻,赋<img src="in/xing.jpg">奷回,论事荐人,不循分守”的批示,反而因为协助推举刘小虎而成为皇帝眼中为民求福的好官吏,所以,虽然已经熙宁九年九月末了,但依旧在兵部侍郞的位置上做的牢牢的。
但这些朝廷的事,林赛⽟并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自己将来要面对的生活。看着刘小虎因为王安石即将倒台而欣喜的面容,林赛⽟说不上是喜是悲,作为历史的过来人,她对于王安石的看法自然与处在历史中的刘小虎不同,只得叹了口气,朝廷就要<img src="in/ying.jpg">来一段动<img src="in/dang.jpg">的时期了,也不知道刘小虎这个农官会不会受到波及。
“怎么了?”兴⾼采烈说了半⽇的刘小虎发现林赛⽟一脸茫然,甚至可以说还有几分忧伤,看样子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也许还是在为刘氏要为他纳妾的事忧心吧?也是,这些朝廷事妇人家哪里会关心,于是忙将林赛与在怀里紧了紧,在耳边低声道:“我想来想去,还是喜<img src="in/huan.jpg">那个有花园子的,我明⽇就跟娘说,咱们买下,及早搬进去吧。”
林赛⽟回过神,哪里不明⽩他的体贴,有些感动的贴近他的<img src="in/xiong.jpg">膛,说道:“二郞,你能,不是,等你若不为官了,咱们还回乡下种地好不好?”
刘小虎嘿嘿笑了,将林赛⽟抱起来滚倒在<img src="in/chuang.jpg">上,说道:“那些长久事不急,咱们还是赶快为刘家香火用心吧。”
过了三⽇后,刘小虎果真买下了那处宅院,付了钱过了契,沈括自然出了些家人帮忙收拾⼲净,添置了新家具,只剩那一出花园子,一是因为天已转凉不便收拾,二是刘家的钱花的差不多了,无力再修葺,择<img src="in/yin.jpg"><img src="in/yang.jpg">看了吉⽇,热热闹闹的搬了过去。
张氏带着丫鬟婆子亲自送了过去,又赠了许多古玩摆设,拉着刘氏的手百般不舍,刘氏心內虽然依旧不喜此妇人<img src="in/nue.jpg">夫行径,但此妇人在其余行事上均无话可说,便也暂时放下了心事,拍着她的手说话,说的⾼兴了,忍不住就要讲讲女戒的事,幸亏林赛⽟在一旁及时发现,掐断了话头,女戒用来教训她这个儿媳妇还行,眼前这个可是位比刘氏地位⾼的命妇,除了自己的家人,谁会忍受你任意的说教。
如果不是庆房宴席,林赛⽟还不知道刘小虎已经结识了这么多员官,自吉⽇那天起,整整吃了三⽇的酒,幸亏刘氏出⾝大家<img src="in/cao.jpg">办酒席也不是什么生疏事,张氏又亲在带了众多奴仆厨娘来帮忙,林赛⽟才不致于瞎眼一抹黑,饶是如此,作为主妇的她也累得浑⾝酸痛,总算送走了最后一批贺喜的人,撑着<img src="in/yao.jpg">就要往卷棚下歇息片刻,刚绕过假山,就有一个人冒出来,喊了声“夫人”吓得林赛⽟差点崴了脚。
“阿沅,你可真是神出鬼没的。”扶着柱子舒了口气,林赛⽟便坐在一旁的栏杆上。
穿着红织金祆儿翠蓝缎子裙的阿沅,手里抱着一个瓶儿,一面问道:“这个放哪里好?”一面皱眉,神⾊不悦的打量林赛⽟,林赛⽟摆摆手道:“不拘先搁哪里,过后还得收拾。”
阿沅便将瓶放在一旁,来回走了几步,又站定在林赛⽟⾝前道:“夫人,你可是因我才急着搬家?”
说的林赛⽟一愣,抬头看这这个小丫头,笑道:“哦?阿沅怎么会这么想?”
阿沅将齐眉的发帘一晃,瞪眼道:“我只要一走近小相公,夫人就在一旁偷看,可不是提防我?若不然小相公怎么会刻意避开我?如今赶着搬进这新修的房子,也不等晾⼲,难道不是要避开我?今⽇我就跟夫人说明⽩,省的夫人不安心。”
被人瞧破私心,林赛⽟也不掩饰,嘿嘿一笑,道:“也算尽然为此,姐姐别恼,主要是怕耽误了姐姐的名声。”
阿沅听了,对她这软刀子的话也不恼,只是哼了声道:“我就知道夫人会这么说!⾝为命妇,偏是喜形于⾊。”说着再也忍不住拿手点着林赛⽟的坐姿,道“怎么能如此坐法?”又打量她的⾐裳,更是不満“这沉香⾊⽔纬罗对襟衫儿,配的是⽩绢挑线裙儿,夫人怎么穿了个藕⾊的?”
说的林赛⽟不由站起来,跟着左看右看,一面道:“不好吗?我觉得蛮好看的?”
阿沅嘟着嘴,竖着眉,道:“我也看明⽩了,夫人是个慡利人儿,我也不瞒着夫人,当初小相公一进我们家门,我就看上了,也有了跟随的心,这点也没瞒着我们夫人,”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林赛⽟“别人都道我们夫人不知礼,却都是偏眼看人,依着规矩,夫人就是当时将我给了小相公,任谁也说不得嘴,但我们夫人说了,要等你来了,才能说。”
阿沅的声音又清又脆,说起话来蹦⾖一般,听得林赛⽟只想笑,半点没有恼意,单凭着不卑不亢的声音,她就能认定这个丫头不是个有着腌脏心思的,于是笑道:“那夫人怎么没与我说?难不成今⽇要说,你先来打过招呼?”
阿沅便将鼻头一歪,说道:“你来了,我看了两⽇,就告诉夫人不用说了。”
林赛⽟忙问道那是为何?一面忍着笑,看那阿沅用那斜飞⼊鬓的眼上下将自己一瞧,说道:“夫人不知妆扮,不知言辞,我⽇后跟着出去,只怕失了脸面,小相公再好,也是我没福气了,今⽇告诉夫人一声,别处处防着我阿沅,我阿沅吐口唾沫就是钉,夫人大可放心。”
说的林赛⽟惊讶的张大嘴,问道:“真的假的?”再看阿沅说完这话提起裙子脚不沾地的走了。
到了夜间,林赛⽟说给刘小虎听,一面叹了口气道:“二郞,连一个小丫鬟都要嫌弃我而不屑与你为妾,娶了我你受委屈了。”
刘小虎听了皱眉道:“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无礼,带我告诉婶娘,责罚与她。”一面将林赛与拉⼊怀中道:“娘子,你比我做的好多了。”说着拿起一边的做了一半的鞋面,见上面绣的针脚虽然虽然有些大,但也算整齐了,笑道“看,你从来没学过这个,如今能做成这样已是不错,想当初我家败落,我⾜⾜用了两年才适应那种穷困的⽇子,而你如今是要过好⽇子的,不就是吃好的穿好的,受罪不一定人人都能受,享福还有人不会么?别人不晓得,我还不知道,老子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说的就是我家娘子。”
说的林赛⽟笑的耐不住,在他<img src="in/xiong.jpg">前直咳嗽,说道:“好一张巧嘴,只怕要<img src="in/mi2.jpg">倒许多小娘子。”
刘小虎见她笑了,这才放下心来,抱着她又说些朝中趣事,夜深雨意云情后刘小虎安然睡去,林赛⽟窝在他的怀抱里,思及那一番话忍不住泪珠滴下,低声道:“二郞,为了你今⽇的话,我就收起那懒散的心,给你挣出个脸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