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堪堪走了一个时辰,长夜中才隐约出现了一个村落的影子。奉了朝廷的坚壁清野令,村中百姓早在舂天时就被強行迁⼊馆陶县中了。因此偌大的村子中<img src="in/gen.jpg">本没有人影,只剩下几只被抛弃了的老狗,站在长満荒草的屋檐下冲着不速之客声嘶力竭地吼叫。
它们仍在捍卫着自己的家园。但很快,它们就为这种螳臂当车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几名饿红了眼睛的喽啰冲过去,一通<img src="in/luan.jpg">刀将看家狗剁翻。虽然它们的尸体又老又瘦,熬成⾁汤,也能添<img src="in/bao.jpg">十几个饥肠辘辘的肚子。
有人冲进院落,在每间屋子里大肆搜索,期待能找到一点主人留下的食物或财产。有人则将战败的恐惧和愤怒都发怈在了破旧的茅草屋子上,拆墙卸窗,肆意破坏。好不容易整齐的队伍顷刻间又<img src="in/luan.jpg">了起来,人影幢幢,黑暗中就像一个个晃动的幽灵。张金称此刻却<img src="in/gen.jpg">本没心思约束军纪,只顾瞪着眼睛向程名振追问道:“索桥在哪?赶快带大伙过去!”
“就在村子央中偏西,正对着废弃的佛塔!”程名振想了想,低声回应。
“你跟着我!老刀,你先派人守住桥头!”张金称眼睛中猛然闪起一道寒光,手迅速探向<img src="in/yao.jpg">间。
郝老刀立刻带着十余名骑手向村中冲去。与此同时,张金称的亲卫也不动声⾊地向程名振围拢过来。无论村中有没有桥,脫离险境后,张大当家都必须给弟兄们一个<img src="in/jiao.jpg">代。
发现气氛不对,杜鹃赶紧提了提缰绳,与自己的亲信一左一右将程名振夹在了央中。这个动作令张金称大为不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低声喝斥道:“鹃子,你这是⼲什么?这小子跟咱们<img src="in/gen.jpg">本就不是一路!狼窝里养不起猎⽝,一旦让他知道老营的位置…。”
“是他把咱们带到桥边的!”⽟罗刹杜鹃涨红了脸,大声辩驳。“是他不顾生死救了咱们的弟兄。大伙还没过河,张二伯先把领路人杀了。这话要是传扬出去,整个河北绿林道上今后咱们还怎么抬头?”
听到二人的争执声,其他一众头目也围拢了过来。有人大声指责杜鹃不该以下犯上,有人则苦笑着头摇,对杜鹃表示爱莫能助。杨公卿和王当仁的部属则抱着起了事不关己的心态,乐得看张家军內部如何吵成一锅粥。
张金称被看得好生尴尬,憋了好一会儿,才铁青着脸给自己找台阶下“谁说我要杀他了。我只是防备他又蓄意骗人。弟兄们全凭着一口气在坚持,如果这小子说得是瞎话…”
“我从来没对大当家说过瞎话!”不待张金称把话说完,程名振立刻大声替自己辩解。“在馆陶城下,我也没说过瞎话。林县令答应大当家的粮食铜钱分毫都没缺。而再往后的商谈,馆陶县还没来得及做出答复,大当家已经下令趁夜攻城!”
“你闭嘴!”张金称无法接受程名振如此颠倒黑⽩,厉声呵斥。第一批运出城外的粮草物资的确毫厘不差,但馆陶县是为了拖延时间才不得不信守承诺的。如果不是看在对方信守承诺的份上,自己昨天一早已经进了城,有了馆陶县的城墙作为屏障,官军怎可能偷袭成功?
程名振耸了耸肩膀,脸上写満了不屑。张家军毁约在先,这是个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虽然他知道林县令也没打算履行全部约定,但那是还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情,不能证明张金称昨夜试图偷袭馆陶县的行动合理。
这种轻蔑的姿态彻底<img src="in/ji.jpg">怒了众头领。不待张金称发作,杨公卿已经再度子套了兵刃“我替大当家除了这个祸害,谁敢阻拦,就是跟我杨公卿过不去!”
“咯咯咯!”⽟罗刹杜鹃笑得花枝<img src="in/luan.jpg">颤“有种你一对一!只要你别带弟兄,我决不帮忙。要是想在张家军地盘上以多欺少,你杨当家不要脸,我们可不能陪着你丢人!”
话音落下,她冲着⾝后一摆手。十几名亲信喽啰立刻弯弓搭箭,冷森森的箭锋毫不客气地锁定了杨公卿等人的去路。
与杜鹃并络而行的程名振知道此刻自己越是退让,越没有活路。将战马拉开数步,伸手从背后扯下陌刀。“杨当家,请赐教!”危机时刻,礼貌和骄傲一样是武器,一样可以最大程度上打击敌人。
这回轮到张金称的部属看热闹了,大伙纷纷让开一条通道,等着杨公卿上前力斩程名振于马下或被程名振砍翻。这里是绿林,不是官府。绿林的规矩是強者为王,官府那一套上下尊卑规矩在此被削弱到了极限!
单打独斗,杨公卿的确没有必胜的把握,直气得暴跳如雷“丫头,带你的手下让开,被小⽩脸<img src="in/mi2.jpg">得神魂颠倒,绿林道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不让!”杜鹃的脸红得几乎已经滴出⾎来,依旧遥遥护在程名振的⾝侧“张家军的地头,还轮不到你姓杨的发号施令!“
“你这吃里爬外的死丫头!”杨公卿四下招手,号令自家弟兄上前将杜鹃等人推开。
“哪个<img src="in/luan.jpg">动,我先杀了他!”杜鹃也不示弱,马鞭一举,立刻有百余骑兵同时拔刀。一些原本隶属于杜疤瘌麾下的喽啰怕七当在冲突中吃亏,也纷纷提着家伙凑上前来。刹那间居然将杨公卿和他的喽啰困在了央中,形成了绝对的以多欺少之势。
此刻天⾊已经渐渐发亮,几乎每个人都看见了张金称脸上的尴尬。如果他出言喝止杜鹃,恐怕张家军內部从此会埋下裂分的祸<img src="in/gen.jpg">。如果他再不开口替杨公卿解围,冲突双方继续僵持下去,最后得了便宜的肯定会是狗奷细程名振。
正在他骑虎难下之际,村子中又响起了一串急促的马蹄声。郝老刀策马冲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桥还在,桥还在。大当家,赶紧带人过桥,远处有烟尘腾起来了!”
这个节骨眼上,无论让杨公卿死在程名振手里,还是支持外人打庒自己的七当家杜鹃,都不附合张金称的利益。有了郝老刀的台阶,他刚好顺坡下驴“别胡闹了。有什么话过了河再说。没马骑的弟兄们先走,老刀和杜鹃两个带人断后!”
“是!”众喽啰答应一声,撒腿向村西跑去。逃过运河就全安了,生死关头,傻子才有心肠看热闹。
周围的人群一散,杨公卿也失去了继续跟程名振拼命的动力。冷冷地哼了一声,第二次将兵器揷回了<img src="in/yao.jpg">间。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过了运河后,收拾这小子的机会多着呢。自己麾下的弟兄不可能全都被官军杀掉,只要逃散的那部分有一半回来,就不怕这小子能飞上天去!
至于恶婆娘杜鹃,她早晚逃不出杨大爷的手心儿。杨公卿这次之所以响应张金称号召与其联手攻打馆陶,就是慕七当家杜鹃的美貌而来。本想着借机摘了这朵野金莲,却没料到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肚子怒火正没地方发怈的时候,偏偏程名振的声音又从背后响了起来“大当家且慢,桥太窄,让骑兵先过河去休息。步卒随后再过!”
“弟兄们,这回你们可听清楚了,姓程的到底安的是什么居心!”没等众人想清楚程明真的用意,杨公卿立刻大声挑拨。骑兵的生存能力远远⾼于步卒,即便不过河,敌军也未必能追得上。有了生存机会,姓程的却不让跑得慢的步卒先行,偏偏建议优先照顾容易脫⾝的骑兵,不是试图把大伙推进火坑,他还能为了什么?
逃到运河边上的步卒数量远远⾼于骑兵,被杨公卿一煽动,立刻群情汹涌。看到了将少年人名正言顺除去的机会,张金称也变了脸⾊,手向<img src="in/yao.jpg">间一按“呛喨”一声,亲自举起了横刀。
“二伯!”没有跟大当家过招的勇气,杜鹃紧紧闭上了眼睛,泪⽔顺着腮边滚滚而落。“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她听见张金称<img src="in/yin.jpg">冷的笑声,然后听见喽啰们愤怒地呐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个小八王蛋!”
再往后,却不是预料中的惨叫,而是一声慡朗的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少年人的笑声,依旧<img src="in/yang.jpg">光般回<img src="in/dang.jpg">在她心底。
注1:文中馆陶、平恩在隋代都隶属于河北,彼此之间隔着大运河。巨鹿泽,又名陆大泽,在襄国郡与赵郡、信都的<img src="in/jiao.jpg">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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