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strong>休想摆脫这女人的布摆</strong>
正值秋收的时候,县委突然来了一纸调令,狄小⽑被菗调到新成立的农村改⾰办公室了,而且是当副主任。
拿着这一张调令,一向颐指气使的卢卫东突然懵了头,黑脸膛更噎成了猪肝样,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年轻的他也实在懵懂不清,不知道自己究竟撞了哪门子喜神。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坐在办公室里,呼嗤呼嗤都在<img src="in/chuan.jpg">气。因为按照当时的风气和惯例,即使是席虎山为他开后门,也不会这样显眼。而且,听老丈人平常的口气,似乎还想让他在基层多呆几年呢。
卢卫东开始菗烟,平时他总⾜菗大烟袋,那天竞拆开了一盒大前门。狄小⽑那时还没有这个嗜好,嗅着卢卫东那大嘴巴里吐出来的一团团烟雾,只觉得嗓子⼲直想吐。卢卫东连菗了两支,才直直地说:
县委组织部长说了,让你明天就去报到,你把该收拾的收拾一下,明天去吧。
他当时竞有点嗫嚅起来:老导领,这事我也一点没准备,以后还望你多帮助…
怎么敢呢,你现在是席记书的乘龙快婿,又当了副主任,也是县委导领了,我这老导领也当不起了,以后还得巴结你呢。卢卫东说着,把烟头往办公桌上一拧。
这…就更叫我无地自容了。老叔,从当年到县铁厂,到在细<img src="in/yao.jpg">这一年,特别是您还给我保了婚,我什么时候能忘了您呢?
哼,知道就好!看来俺娃还有点良心!卢卫东站起来,步子沉重地在地上踱着:唉,世事变了!真是说变就变,比女人的脸还变得快呢。世事就变下个这,风气也坏下个这!其实,老席他也一样,我们这些人,跟着老人家⼲⾰命的,实际上都不抵了。以后嘛,就看着你们这些臭知识分子吃香了。真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卢卫东越说越低沉,越说越悲凉,⾝子摇晃着自唉自叹地出去了。看着他那⾼大的黑背影,狄小⽑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痛快淋漓。此后几十年,这种感觉一直隐蔵在他的心底,成为支撑他坎坷人生的一个无人知晓的力点。直到他终于竞选成功,当上了副长省的那夜一,才又无可阻挡地噴薄而出…
许多人说,国中的官难当好做,其实也不尽然。
只有狄小⽑自己清楚,为了赢得这一天,他已付出了太多太多。而为了保有这一切,将要付出的也许更多。在雄壮<img src="in/ji.jpg">越的国歌声中,省人代会胜利闭幕了,全场爆出“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坐在主席台的最前排,<img src="in/ying.jpg">着好多盏強烈的镁光灯,狄小⽑努力睁大眼睛,⽇光越过一排一排的人们,去凝视一个看不到的地方。权力就是位置,位置就极具有象征意味。自打从雅安地区回来,在这间宽阔的会议厅不知听过多少有用没用的报告,每次他都拣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
这次开会,他也一直坐在台下面。在焦急的期待中,他觉得自己都要虚脫了,连着偷偷吃了两片安神丸…现在好啦,随着唱票工作一结束,他终于在台上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不仅由仰视变成了俯视,而且是由观众变成了演员…经过这些⽇子的苦苦拼搏,他终于又找回了失落多年的感觉,走向了他整个人生的极致。
会议之后⾜例行的宴请。这是本次会议最后一顿酒席,也是规格最⾼的一次,人人都洋溢在一种虚情假意的<img src="in/huan.jpg">乐中。作为本次会议的一大主角,狄小⽑转着桌子去敬酒,代表们也争着与他祝贺。无论怎么说他狄小⽑毕竟是有能耐的,被他竞选下去的那位原副长省,连这个盛大宴会都没有出席,大概早巳到医院输<img src="in/ye.jpg">去了。在投票结果统计出来的一刹那,那位已当了八年的副长省大人,脸刷地一下变得雪⽩,⾝子摇晃着差点当场从台上栽下来。
坏啦!他还没来得及过去,省委一把手已⾼擎着酒杯亲自过来了。狄小⽑慌忙抢先一步,⾼⾼地拿起酒杯:⽩记书,这杯酒我先敬您。感谢省委对我的信任,感谢民人代表对我的厚爱,特别是要感谢您对我的关怀!
话虽然说得有些⾁⿇,但此刻也只能如此了。狄小⽑说罢,立刻举起酒杯,唰地来了个底朝天。
看着他那样,⽩记书很优雅地笑起来:哟嗬,毕竟是年轻人,眼急手快,你怎么老是抢先啊?不行不行,现在是我敬你酒,先走一步不算,拿大杯!
不敢不敢,我怎敢让记书敬?然而,不等狄小⽑再说什么,已有人把一个大口杯撂到了桌上。⽩记书倒是老实不客气,拿起酒瓶刷地就是半瓶,然后拿自己的小酒盅碰一下,递给狄小⽑:来来来,⼲!然后又扭头看着大伙说:大家都看好啦!说罢脖予一仰,自己先吱溜一下喝⼲了那一小盅酒。周围那一帮人便齐声<img src="in/huan.jpg">呼起来。
这个老滑头!狄小⽑心里骂起来,脸上却依然嘻嘻地笑,连说喝喝喝,也⾼⾼举起那一杯酒。他心里捉摸一下,酒倒是好酒,晶莹透亮,恐怕⾜有四两多吧!他心里一咬牙,就不<img src="in/chuan.jpg">气地把那火一样的汁<img src="in/ye.jpg">灌了下去。
好,好好!周围那一帮人又<img src="in/huan.jpg">呼起来,不知为他,还是为⽩记书。他连忙摇摇手,大家也都挥手致意,便又簇拥著⽩记书去旁桌了。
狄小⽑坐下来,乘酒劲还没上头,忙着找茶杯,也不管是谁喝剩的,连着喝了两三杯剩茶。⽩记书是从不动声⾊的人,刚才那番话肯定是棉里蔵针,话中有话。毕竟是年轻人?在官场上,谁官大年纪也大,似乎已是古今通例,过去两个员官一见面,下属年龄再大,哪怕已是⽩胡子老头,也必称台兄在上,晚生有礼了,其实⽩记书绝不比我大几岁;
你怎么老是抢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抢先?这可是原则问题…狄小⽑非常清楚,省委预定的人选没有当选,却出了他这个民选长省,⽩记书就很窝火,加上他又是前任记书褚渊的人,⽩记书自然更恼火了。不过他再恼火也毫无办法,我毕竟是胜利了!就像当年卢卫东看着他荣调县委时一样地无可奈何…想到这些,狄小⽑更⾼兴了,⼲脆一不做二不休,故意又端起来,把大口杯⾼⾼举起…
那一天狄小⽑真喝醉了。等完全清醒,已是第二天上午,老婆席美丽和小保姆红红都守在他的⾝边。他躺在松软的<img src="in/chuang.jpg">上竭力回想着,宴会是何时散的,人们还说了些什么,自己是怎么离开宴会厅的…却终于什么也想不起来。
席美丽不让红红揷手,亲自拿着<img src="in/shi.jpg">⽑巾,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捂头。看他终于清醒了,席美丽扭头对红红说:出去告诉两位大夫,狄长省没事r,让他们先回吧,感谢他们两位夜一的治疗,客厅那两箱猕猴桃,也送他们吧。
是。红红应着出去了。
你,还叫了医生?从哪儿叫的?狄小⽑不解地问。
不叫医生还行?看你当时那个样子,怪吓人的。他们是省委的保健医生,⼲的就是这事儿。我给值班室挂了电话,立马就来了。你现在⾝子金贵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
席美丽快嘴快⾆,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她倒是学得快,指使人的这一套立马就如此<img src="in/shu.jpg">练,看样子早已进⼊新角⾊了。记得她早就说过,不管你当多大的官,我都是你老婆,是管你的。看起来,这一辈子再也<strong>休想摆脫这女人的布摆</strong>。
席美丽又伏在他耳边说:王強来了,一直在书房里坐着呢,你见不见那个王強?
还能有几个王強。看你一当长省,头都晕了。就是咱们县当安公局长的那个嘛。
他…他来⼲什么?不见不见。
人家大老远的,还是老亲呢,还是见一下吧。席美丽说着,已很快把一个⾝着安公制服的中年汉子领了进来。大方脸,敦敦的个子,一看就是天天训惯人的。这样子让狄小⽑很不⾼兴。对于这个昔⽇的老部下用不着客气,狄小⽑鼻子里哼了一下,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王強坐在<img src="in/chuang.jpg">边的一个角上,忙伸手摸摸狄小⽑的额头,立刻不安地说:看看老记书,您的头还烫呢,应该多喝浓茶,特别是龙井茶最解酒的。说着又要起⾝去沏茶。
狄小⽑忙止住他:不必了,有事你先说,我没事的。
我也没事。最近全省选了十个新闻人物,也有我一个,我今儿是来送材料的。
是吗?你当选了?代表政法战线?狄小⽑连着问了几句,立刻奋兴地坐起来:你还年轻得很,好好⼲吧!今后我恐怕也是管政法,咱们又是老上下级了,你一定要给咱们扛出几面红旗来,怎么样?
没问题,有老导领支持,我一定完成任务!王強乐呵呵地应着,又说:不过评选的事还没定,这只是初步⼊选,还要省安公厅等许多部门审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