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心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只觉五脏六腑都震碎了去的时候。马的步伐渐缓了下来,突然她感觉到有手在抚她的脸:“到了。”她听到他低低玩味的声音,似是觉得她这副样子十分好笑一般。她长出一口气,手指都因用力而发抖。帘子一掀,冷风一下灌了进来,让她浑⾝一<img src="in/ji.jpg">。
绯心半晌才能撑站起来,腿抖的不行,勉強用氅带的帽子遮了脸。外头跟着侍卫,绯心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的。云曦撑着她下了车,她脚直打晃,浑⾝开始泛疼,但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发怔。
今夜月光如银,流怈出一地灿⽩。眼前是一汪湖,远远可见支流小溪,似是从山中流引至此。冬夜之中,湖⽔氤氲蒸腾热气,与月光相融,<img src="in/jiao.jpg">织成一团银雾。周围皆是耐冬长青之木,已经到了山下,却是一丛林。因这湖温润,湖畔竟然依旧密草青青。湖畔倚了一块大石,极是⾼巨,光滑如镜,借着月⾊,竟是泛⽩,像是蒙了⽔雾一般。
绯心腿两已经彻底软了,云曦刚是微松了她便要跪倒。他只得半挟半抱的将她拖起来:“这里是汤山南骊,已经出了噤苑界了。”他伸手指着湖另一侧“出了这林子,便是皇苑县的南骊镇,十五那天,那里有个上元灯会,这几天灯还没撤呢。”
绯心怔怔的听他说,灯会不灯会的她没什么趣兴,现在她浑⾝都散了架一样。特别是臋部辣火辣的疼,两膝也是磨得极痛,烧得她浑⾝都不自在。即使是他想看灯会,也用不着这样疯魔一样的冲下山来。若想尝试不同的温泉,北山那里更多。更何况,他微服出宮,实在太不全安了。
突然间,她感觉到他握了她的手,还不待她抬头。霎时她感觉中指尖一温一痛,他居然咬她!十指连心,她本能的<img src="in/yu.jpg">缩手,却让他死死攥住。
绯心忍不住抬头看着云曦,却正触到他看着她的眸子。今天晚上,这可是她头一回这般看他。却因他月光之下的面容,让她一时间有些痴愣。月影婆娑,将他的面容投下暗影与银⽩。让他带出如⽟一般的精润,让他黑⾊的眼眸更加亮如星碎,以致他精致轮廓有更加魅骨的动人。他<img src="in/chun2.jpg">角带出一点<img src="in/yan.jpg">⾊,那是――她的⾎!他把她咬出了⾎,沾了一滴在他薄<img src="in/chun2.jpg">上,让他有一种妖诡的绝<img src="in/yan.jpg">,像是暗夜之中,嗜⾎的魔!
云曦挤着她的手指,让那里莹出一颗⾎珠。他便这样盯着她看:“时辰正好。”他低叹,有些喑哑,说着,他松了扶着她<img src="in/yao.jpg">⾝的手,把自己的手指放到<img src="in/chun2.jpg">边一咬。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皇…”她的声音极哑,他一直盯着她的眼,慢慢将自己的中指与她出⾎的相对。两颗⾎珠便是如此,凝<img src="in/rou2.jpg">在了一起。
“过来。”他松开她,便往那大石而去。她拖着疼痛的⾝躯慢慢踱过去,他还是嫌她慢,往回走了两步过来扯揪她。一下便将她拖到大石边,趁着月⾊,她看到他略抬起手,指尖印于石上。带了他们的⾎,出一个小小的印斑。
此时月上中天,这里的树显然经过人为栽植,并不细密,而是以一种极规矩的轮廓围湖而展。走近看,巨石如镜,有如破空而落直坠此地。有一半深陷地中,而一半倚在湖畔。脚下因热气环绕而成烟云,⾝周亦能感觉那冷与热的<img src="in/jiao.jpg">织。月光透过林,此时竟是直直<img src="in/she.jpg">在他们⾝上与湖面。他扯过她,微错了步,自⾝后将她裹在自己的氅里,面向着湖,静静的看着淡淡的蓝⽩之雾。
过了一会,她的眼渐渐张大了。湖心之中,烟雾缭绕之间,竟然浮起两个人影!她开始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在他怀里跳了两跳。后来她发现是幻影,的确是幻影,自湖心而出,烟雾相聚之间形成两个人形。势姿与他们无二,而在他们⾝后,隐隐可见有马垂头而立的⾝影。再向后,便是一片朦胧,隐隐带出车形人影。
这静冷锁寒之夜。银月无瑕之光。暖雾掠飞之境。湖心相拥之人~!这雾缭之间。人影很快飞散。却⾜以让绯心目瞪口呆。完全不知这出自何因。
月渐渐而移。两人都有如看怔。一直凝立不动。直到绯心脚底下直晃。腿筋发软。他这才低声说:“今天去镇上住。那车不能露形。要骑一小会马。”他说着。轻声打了个啡。有匹马儿便轻嘶着踱了过来。
绯心不敢说什么。若非他今⽇张狂。她定也瞧不见这人间奇景。不过她并非是一个懂得纵情之人。此时她心里只是担忧。若是夜一未归。明⽇又该如何计较?那马通体乌黑。月光之下。⽪⽑泛光。四肢有力。绯心让云曦托上去地时候。⾝体晃摇不稳。这与在车內不同。凭是用手也抓握不实。加之她更不惯这种⾼。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脑门上竟泛出汗来。而且这马认主。一见送她上来。竟是不愿让她骑。若非云曦跃地快。怕是要将她掀出去!他纵跃而上。单手引着缰。将她箍在怀里。腿一挟马腹。那马便轻快小跑起来。
夜极是静。马儿并未快奔。但亦是加深她⾝体地疼痛。马颠不同于车颠。绯心觉得尾骨都快断了。她听到⾝后远远有悉悉之音。想是有近侍紧紧跟随。但皇上去镇上她还是觉得不妥。但她亦不敢发表意见。刚坐完疯魔车。再骑马。她手已经脫了力。<img src="in/gen.jpg">本拿捏不住。只得窝在他怀里较劲。
这林子并不大。出去之后果见灯市如昼。已经时值夜半。镇上大街上依旧车马喧嚣。一派繁华之景。街边夜市连开。更有不少精雕美琢地⾼楼林立。一个县地小镇。居然也如此富⾜。锦泰之盛。地确非虚。
绯心紧紧兜着氅帽。竭力低着头。在这大街之上。与人共乘一骑实在不雅。虽然说街上也有不少女子行来送往。有地亦是孤⾝一人。但她还是觉得实在不妥。女人家抛头露脸已经不堪。夜景再是华丽。也不该如此。
至了镇上,⾝后的随从亦趋了上来,将路人隔开。绯心<img src="in/gen.jpg">本目不敢视,只觉四下有人围来,想是他带了四个侍卫,之前听汪成海喊其中一个‘庞统领’,虽然她辨不出是哪个。但皇上⾝边的噤卫她也有耳闻,况且庞统领为噤军侍卫统领,內廷噤军,上属行务属。是直属皇帝的一支精锐,人数不多,但皆是千里挑一的⾼手。
这庞统领单名一个信字,是皇上亲自提拔上来的,其⽗庞净已曾经是名动天下的猛将。但在宣平二年的时候,当时有一桩徐殊远在昌隆朝时期贪污舞弊的陈案,却在宣平二年的时候又让人翻出来,庞净已受了连累,获罪下下狱。那时太后垂帘,大司马专权朝堂,未待审明已经先剥了庞净已的官职,夺其爵位,罢了他的兵权。
后来听说庞将军因病死于狱中,庞信当年十六岁,因此案也一同下狱。到了宣平六年,皇上便央求太后将其放出,留在宮中陪皇上练武。而徐殊太一案亦已经过了太久,案发时期庞信本人<img src="in/gen.jpg">本还只是个婴儿,又碍着皇上屡屡央求,便将其放出。待皇上亲政之后,庞信才开始渐渐展露头脚,直到前年,已经坐上噤卫统领之职。
绯心听小福子说,这庞信打从七八岁起便随⽗亲行走各地,认识不少江湖人士。还说当时大司马急着办庞净已,也是因为这姓庞的跟东临王的关系走的太近,手里又有南关的兵权,成了大司马的眼中钉。
不管如何,这庞信与阮氏必有仇怨。真是不明⽩为什么当年太后会被皇上说动,将庞信这头猛虎放出牢笼。也许当中也暗蔵汹涌,不过最后,十三岁的皇帝终是得到这把锋刀。
这街上行人一见⾼头大马,再见马上诸人皆是宣昂,再瞧⾝着⾐衫极是华贵。一时间也都自动纷纷避让。皇上此次出巡行宮不是什么秘密,随行亦有⾼官。他们当然猜不到是皇上跑来镇上玩,只觉锦⾐⽟容,想是什么大官微服来游,自然是不愿意招惹,亦不敢趋来多看。
他们行至一间极富丽的客栈之前,绯心只觉马停。不敢抬头看招牌,人影一晃,已经有侍从进去。一会子的工夫,掌柜的已经点头哈<img src="in/yao.jpg">的过来:“这位公子,贵宾房已经收拾得了,您一会子进去瞧瞧可还称心意?”
云曦抱着绯心下马:“这檀温阁的名头在京里都叫得响,今天可一定要试试。”
一听他说这个,掌柜的更是笃定的认为是随皇上来的贵胄。这⾐衫固然华丽,但鲜⾐名马在这里并不稀奇。不过眉宇间的气质难以掩蔵,云曦就是穿得再是一般不过,眉眼之间的华美依旧让人眼亮。这镇因汤山而出名,更因汤山上的皇家宮苑而游人络绎。纵是不能接近宮苑,远远的沾沾贵气也是好的。所以这整个皇苑县的生机一下被带动起来,周围鲜有种粮食的,皆是栽果木,更多是从商的,往来物资极丰。
“一瞧这位爷就不同凡响,您要是住的好,给小店多多宣传,便是小店极大的荣幸。小店里有各式泉厢十来个,后院贵宾房里还有个凝香坞,琉璃顶的,可通透呢。您请!”掌柜的一⾝华丽细缎包夹绒的蓝袍,半福了⾝一脸讪笑,忙着把他往里<img src="in/ying.jpg">。
“哦,琉璃顶的,那岂不是可以边泡泉边赏景,不错。”云曦淡笑的,随口应着。脚步却是不停,径自把绯心给挟进去。绯心垂着眼,听他张口就来,一时间有些无语。
这琉璃屋的温泉在行苑就有好几个,还有雪景露天的。有什么可不错的?况且这里是客栈,再华丽也不知道多少人那里头泡过,就算是活⽔绯心也觉得别扭,更何况这里离汤山这么远,有好眼也让皇苑占了去,这镇上能有什么好泉眼?
大厅挑⾼⾜有三层楼,央中铺华丽的彩绣毯,四角设大巨如树一般的盆栽,围屏溜着两侧相隔,厅上摆了四五十张包银角的方桌,正中设空场,倚着央中拱臂大梯还设了戏台子。想是不时有说书拉琴的来表演。此时已经是深夜,但依旧宾客声嚣。绯心实在觉得不妥,即便他想来这里,也该包楼清场才是。现在由着人在这底下闹,而且听声音有好几个都像是酒意酣沉,真要闹出什么事来,光凭这四个侍卫怎么行?她越想越是怕,加上⾝体也极不舒服,越发是抖的厉害。
“送几个你们这里的小菜,还要一壶醉仙酿。”云曦可算是没兴致大发就在这厅里乐上一把,让绯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跟着他上楼,直接从楼后的天桥廊道过到后面的一幢楼的二楼里。这里霎时静了许多,一通过去,二楼亦是一个厅,四周都有房门,但极是安静。估计刚才说什么贵宾厢房,便是这里。
“公子,属下刚巡了一圈。楼下皆是泉厢。属下在门口,一个在侧间,还有两个在下面候着。”那低沉的声音轻轻说着。绯心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帽子把她挡个严实,整个人快窝成一个球。
“无事,不必这般小心,你们歇着吧。”说着,他一挟绯心的<img src="in/yao.jpg">,便将她扯到左手边的一道门里去了。
绯心一进去,才知道侧面这几间是完全打通的,是一个半环楼的大屋子。因造型别致,所以做了巧妙的装陈,沿门侧墙而可半见梁柱,上顶拱旋雕梁,另一侧则是观景的连墙折窗,一扇扇皆可打开,外面亦有观台。此时因是冬⽇,皆垂着帘。地上亦铺着厚毯,因屋子是环拱的,所以正面拱凸处为厅,两侧为厢。绯心隐隐听到⽔声,似是有一侧居然于楼中引⽔。屋內摆了一个一人⾼的彩釉环扣的三层铜炉。⽩炭此时烧得正旺,两侧于拱梁下设绣屏,上由浮雕出汤山八景,沿窗有方长榻,铺着⽩⾊细绒褥垫。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伸手把她的帽掀了开来:“边上就是他说的那个琉璃顶的凝香坞,过来试试。”
他进⼊角⾊极快,出了行宮便不把自己当皇上。但她不行,她満脑子都是惶急怕,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况且他刚才点了菜了,她实在怕一会小二会不会菗冷子进来送茶饭之类的。他扯得她一个趔趄,几步便过了屏,转到半拱的有⽔声的一侧。
说是琉璃顶,其实就是有一块顶是琉璃的,这里是楼的下倾一侧,后院的楼看来只有两层⾼,这厢里是一个嵌地的大池,花朵造型的,但比绯心在宮里的池可小了太多。顶上开了一块琉璃顶,而且琉璃质也算不上通透,庒<img src="in/gen.jpg">也难瞧景。
但这里别致并不在这琉璃顶,而是倚池的一面墙,夹了一层木,此时哗哗淌⽔,形成一片⽔墙,⽔溢下地上的沟槽,然后引进池中,像是自墙至池那块地方,有许多小溪流。有屏隔于窗前,半围在池周。绯心瞧了一下池⽔,好在是活⽔,看来这客栈有泉眼还真不是吹的。
“臣…”绯心刚是开口,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其实这里没人,她便是叫他皇上也无碍,但她刚才见他兴致很⾼,想他是想体验一下民间生活。她实在不想在这待,况且与他独处,让她总觉得尴尬异常。但他她此时要说扫兴的话,他定是要翻脸。
她只得強庒下⾝体不适以及心理的抵触,还有那种<img src="in/luan.jpg">纷纷的情绪“一会您先浴沐,奴婢去给您铺<img src="in/chuang.jpg">。”说着,她伸着手<img src="in/yu.jpg">给他宽⾐。既然他想体验民间生活,她也就随着他改了个自称。
“奴婢?”她自己找的这个词让他的声音一寒,不待她有反应,他已经一掀她的<img src="in/yao.jpg">,一把将她给推到池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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