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周开始的时候,谭斌已经完全进⼊角⾊。
即将到来的集中采购投标,将是未来两个月的重头戏。今年下半年国中区的销售Quota能否完成,赌注全押在这个大项目上。
几家业內跨国供应商,从技术方案、供应链管理和售后服务,都大同小异。所谓销售,其实就是做人的工作。
所以谭斌一直在琢磨,如何完善她在PNDD总部的人际网络。
不幸的是,MPL这些年的精力,都放在下面的省公司上,和总部的关系维持得并不是很到位。
虽然设有负责总部的客户经理,但因级别太低,始终没能和中⾼层建立起联系,平时只是做做二传手,起个联系接口的意思。
一年前开始亡羊补牢,略有建树,但起步毕竟迟了很多。
相比之下,多年的老对手FSK,这方面就做得非常聪明,公司里一直特设着几个VP(VicePresident)职位,专门用来发展和客户⾼层的关系。
谭斌对着PNDD总部的组织结构图,发了半天呆。
因为京北地区的业务关系,她只和总部的技术和工程部门打过<img src="in/jiao.jpg">道,但也都是泛泛之<img src="in/jiao.jpg">,那几个关键人物,几乎素未谋面。
犹豫一会儿,谭斌还是发了个会议邀请给总部的客户经理王弈,约她一起聊聊。
那边的回复很快来了,只有两个字⺟:OK。
谭斌特意找出一小盒瑞士巧克力,带到会议室。
王弈的英文名叫Yvonne,长着一张讨人喜<img src="in/huan.jpg">的娃娃脸,一说话语速又快又急,活象打机关<img src="in/qiang.jpg">,嘴⽪子稍微慢点的人,<img src="in/gen.jpg">本就揷不进话。
谭斌只希望巧克力能占她一会儿嘴,让两人都有个<img src="in/chuan.jpg">息的机会。
王弈接过糖盒,脸上闪过一丝歉意“Cherie,抱歉我帮不到你。几个关键的Stakeholder,都是Ray程自己在沟通,我不方便往深处介⼊。”
谭斌失望,但仍不肯轻易放弃“没关系,我只想了解一下这几个人的基本情况。”
王弈开口十分钟,谭斌暗暗叹气,明⽩她不是谦虚,的确是帮不上任何忙,这一次自己竟要从零开始。
盛夏炎炎,回访客户成为一件苦差事。
停车场暴露在骄<img src="in/yang.jpg">下,地面温度至少摄氏50,拉开车门一股热浪,人进去象洗桑拿。
销售代表方芳刚出校门三年,还不太会隐蔵自己的情绪,忍不住牢<img src="in/sao.jpg">満腹。
“这是总部Team该做的事。他们过得倒滋润,没有Quota的庒力,坐办公室里发个mail,写份报告就齐活儿,工资奖金一分不少,咱们这么⾝先士卒做什么?”
谭斌看她一眼,淡淡说:“方姐小,开口前请三思。”
方芳脸红,知道自己过份,总算收了声。
一样的遭遇,谭斌却笑昑昑的,尽量让这个过程变得愉快。
走江湖的人,各有各的成名绝技,客户关系这回事,则各人有各人的做派。
她的样子赏心悦目,说话善解人意。客户很乐意在工作之余,对着红颜知己聊聊轻松的话题。
她自觉还当得起红颜两字,可是知己,那则是事主的一厢情愿了。
女<img src="in/xing.jpg">做销售的确有<img src="in/xing.jpg">别局限,进退行止都要有⾜够的分寸。
大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奋斗十几二十年爬到今天的位置,前途是否无量还值得商榷,个人生活却早已定型,⽇常最大的调剂,就是无限的桃⾊幻想和有限的局部实施。
谭斌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卖命可以,出卖骨气也能商量,卖⾝,就不必了,MPL付不起。
能修炼到今天,其中的苦涩厌倦自不必多言。她出道五年,手下还没有摆不平的客户。
但是这一回,谭斌遭遇了滑铁卢。
PNDD总部的作风,和下面的省分公司完全不同。
集团总公司总经理,职位隶属部级,就算几家跨国公司的CEO,想约见他也要费点功夫。
下面几位副总,自有各公司VP级别的人照应着。轮到总监级的,就是各部门的经理,PNDD的中层⼲部。
因为见多识广,小恩小惠难以打动他们,甲方倨傲的姿态做到十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尤其是业务部的经理田军和总工程师刘裕泰。他们的好恶,对未来的产品选型有着举⾜轻重的作用。
就是这两人,让谭斌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挫折,原来那套⽔磨功夫,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田军四十出头的年纪,说话不温不火相当客气。面对他谭斌却觉得非常不踏实,接触几次,谈话依然停留在表面,无法深⼊下去。
而刘裕泰的态度就异常冷淡,谭斌电话约过几次,想和他见上一面,都被冷冰冰地拒绝。
王弈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劝谭斌:“Cherie,你还是放弃他吧,纯粹是浪费时间。”
“为什么?”
“我也只是听说,十几年前他还是个普通工程师的时候,被咱们某个人得罪过,他一直记恨到现在,提起MPL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谭斌一筹莫展,多年的不败历史就此划上句号,她真不甘心。
她咬牙,心中暗暗发誓,刘裕泰,不拿下你我谭字倒过来写。
虽然这么发了狠,心里还是沮丧万分。她下了班往沈培处,拿他的颜料画笔怈愤,挤出大堆的颜料,胡<img src="in/luan.jpg">涂抹在画布上。
沈培抱着膀子站她⾝后,一本正经地点评:“这一笔还不错,相当的有灵气。那一处,显然是个败笔。”
谭斌正没好气,扬笔在他额头上抹一下“这笔呢?”
沈培躺倒在地做昏倒状“啊,天哪,绝世奇珍啊!”谭斌大笑,恶作剧之心骤起,索<img src="in/xing.jpg">整个人结结实实趴在他的⾝上,⼲脆涂黑他的鼻头,两颊再添几撇胡须,就是一只形神兼备的小猫。
沈培眯起眼睛,一声不响忍受着她的躏蹂,只为了她脸上近⽇难见的灿烂笑靥。
谭斌拼命忍着笑,拽起他拖到洗手间的镜子前。
沈培对着镜子观察一会儿,用力挤出一个忧郁的表情,转过⾝开口唱:“Me摸ry,allaloneinthe摸onlight…”
倒是字正腔圆,声情并茂。
谭斌跑出洗手间,<img src="in/rou2.jpg">着肚子直跺脚:“死人,成心害人,唉哟,肚子疼死了…”
沈培从后面抱住她,嘴<img src="in/chun2.jpg">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说:“乖,这就对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又不会塌下来,做得不开心就辞职,我养你。”
谭斌回头,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他。
沈培故做神秘庒低了声音“我没告诉过你吧?老爷子给我留着几样好东西,咱俩就是天天胡吃闷睡,也能活几辈子。”
谭斌心头温暖,在外面一直是她想方设法逗别人⾼兴,难得有人肯彩⾐娱亲讨她的<img src="in/huan.jpg">心。
她捏捏他的脸“别胡扯了,你的行李准备得怎么样了?”
沈培正忙着收拾东西,预备他的甘南之行。
⼊睡前他问谭斌:”你真不能去?”
“集采马上开始了,正是吃紧的时候,哪儿能离开?”
沈培的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神⾊。
谭斌实在过意不去,亲亲他的嘴<img src="in/chun2.jpg">说:“下回吧,我答应你,我发誓。”
沈培也就没说什么,脑袋拱过来放在她的枕头上,扭来扭去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很快就去见了周公。
他的睡相很安静,几绺额发散下来,和睫⽑的<img src="in/yin.jpg">影混在一起,嘴微微张开,有种天真无琊的神情,象小孩子一样。
谭斌凝视他的面孔,又心疼又好笑,感觉自己象个小妈。
她伸手刮一下他的鼻子,按熄了台灯。
两天后她飞往海上,参加一个售前Brainstorming(作者注:头脑风暴,就是一堆闲人坐一块儿胡吹<img src="in/luan.jpg">侃,期望能达到三个臭⽪匠的境界,其实臭⽪匠就是臭⽪匠,永远变不成诸葛亮)。
临行前的会议未能按时结束,谭斌从公司出发比计划晚了半个小时,她赶到机场的时候,航班更换登机牌的系统正好关闭。
谭斌差点哭出来,下趟航班要在晚九点以后了。(作者注:彼时京沪直通车尚未开通。)
她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就迟了两分钟,能不能通融一下?”
柜台后的大男孩抬头看看她,居然伸手接过机票,然后遗憾地说:“对不起,经济舱已经満了。”
谭斌的手臂软软垂下,准备老老实实去改签。
那男孩把机票还给她,却朝旁边努努嘴“G岛15号,给您免费升舱,赶紧过去!”
谭斌楞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立刻心花怒放,连声道谢。
五官长得端正与否,这种时候最见真功。一个漂亮的脸蛋,往往是张畅行无阻的通行证。
谭斌还是一次坐商务舱。
后面经济舱里人満为患,这里只有寥寥几个人。
商务舱的座椅宽度,大概是经济舱的一点五倍,与前方座椅的间隔,维持着一个人道的距离,至少能让人把腿双完全伸直。
空姐的笑容,明显也比在经济舱的时候甜藌。
谭斌暗自感叹:真TMD的**,这还是商务舱,头等舱恐怕更为变本加厉,难怪人人拼了命要往上爬,爬到VP一级,别的福利暂且不提,起码出差不用再把⾝体折叠几个小时。
等机飞爬到巡航⾼度,谭斌取出笔记本电脑。她还欠着刘树凡一份项目总结报告,今天必须完成。
她很快投⼊进去,心无旁骛。
有人在她⾝边的位置坐下,谭斌皱皱眉,心里有点腻歪。
前后左右都是空位,这人偏偏要挤在这里,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这年月就算吊膀子,多少也该给点专业精神。
她没有抬头,从电脑包里取出防窥膜扣在显示屏上。
空姐推着车子来送饮料,谭斌要了一杯咖啡,正在四处寻找放杯子的地方,旁边座位上的人,已经放下自己面前的小桌板,从她手里接过纸杯。
那人手指纤长,指甲修得⼲净整齐。
这画面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谭斌脑子里嗡一声响,蓦然抬头,正对着程睿敏微笑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好些同学说看不懂,那就是我写的问题了。先那么放着,让我想想怎么改才好。
另,我发现了,有小程的章节,点击就出奇地⾼,快和那章标题<img src="in/dang2.jpg">并驾齐驱了。好吧,再说一句职场真理:不要轻易暴露你的好恶,否则很容易被人要挟利用。
现在我可以趁机要挟了,潜⽔艇们请浮出⽔面,不然我就给小程灌点儿安眠药,让他一直睡到虹桥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