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至5月3⽇,尽量保持一天一更,不过每天字数不会太多。这一声久侯不至的呼唤,让谭斌闭上眼睛,眼泪如泉⽔般涌出“是我…小培…你在哪儿?”
“斌斌…”
“我在…我在这儿!”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一脸。
电话里却又没了声音,只余一片沉寂。
“小培…”
听筒中传来一片背景噪声,接着有人大声说话,是蔵语。
“快回话!”一个察警焦急地催那蔵族生学开口。
另一个立刻站起⾝,走到别的房间向局里汇报。
谭斌跌坐在地毯上,呆呆地看着他们忙碌,耳畔嗡嗡做响。
过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去抢电话:“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沈培说话?”
那察警正在纸上边写问题边让生学照章发问,皱着眉头向同伴使个眼⾊。
另一个察警几乎是半拖半抱将谭斌带离客厅。
“丫头,”他不停地埋怨“你平时瞅着<img src="in/ting.jpg">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反而犯浑?电话那头到底是什么人,咱还不能确认…”
谭斌埋着头不出声。
“甭数落她了。”同伴探进头“我们赶紧回局里。”
“完事了?”
“啊,总算可以<img src="in/jiao.jpg">差,回头通知兰州那边,把人领回来就齐活儿了。”
他伸个懒<img src="in/yao.jpg">,对谭斌笑笑“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今晚睡个踏实觉。”
“他人在哪儿?到底出什么事?”
“细节暂时不能告诉你,我们有纪律…”
“我不想听这个!”谭斌相当无礼地打断他“什么时候可以让家属见面?”
“我保证,不会太久。他只是受了伤,被人救起,已经没事了,你放心。”察警解释,并没有生气。几天来眼看着这女孩寝食难安,神⾊凄苦,由不得人心生恻隐。
翌⽇傍晚,就从兰州传来消息,在玛曲附近的一座蔵教寺庙中,终于找到了沈培。
<img src="in/gen.jpg">据寺中僧人提供的线索,州安公局又迅速找到几天前打电话的那个牧民。
事情的经过很快明晰。
原来那牧民按照传统习惯,秋季举家南迁,途径广河县,在草窠中发现奄奄一息的沈培。
当时的沈培遍体鳞伤,⾝上除了撕烂的內⾐<img src="in/ku.jpg">,几乎寸缕皆无,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任何件证可以证明他的⾝份。
即使在昏<img src="in/mi2.jpg">之中,隐约听到人声,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睁开眼睛,拼命挣扎着爬向路边的牛车,张口求救:“救命…”
但他的声音太过微弱,爬到一半已耗尽力气,再次陷⼊深度昏<img src="in/mi2.jpg">。幸亏被牧民的<img src="in/qi2.jpg">子发觉,见他还有一口气在,面相上看又不象坏人,于是带上他继续迁移。
沈培伤势严重,又没有好的消炎和外伤药,一路上他⾼烧不退,人事不省。偶而也有清醒的时候,可双方语言不通,他不知道⾝在何处,也不知道怎么和外界联系。
直到碌曲县,遇到一个略通汉语的喇嘛,神智模糊的沈培一直喃喃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在喇嘛的追问下吐出一个模糊的电话号码。
这就是谭斌接到奇怪电话的由来。
随后经过这名喇嘛的指点,牧民把沈培送到玛曲的xx寺,请僧人收留救治。
寺中的僧人有不少修行甚深的蔵医,那些神秘的蔵药,在沈培⾝上却不甚见效,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僧人们以为他熬不过去,准备放弃,他却在某个清晨奇迹般退了烧,神智逐渐恢复清明。
察警找到沈培,送进兰州民人医院的时候,他已无大碍,可以自己下<img src="in/chuang.jpg">扶着墙慢慢走路。
医院的检查结果,证实他曾受过严重伤害,幸运的是均系外伤,且愈合趋势良好,不会留下太多后遗症。
其实警方急于想知道的,是那两个毒贩的下落,但沈培非常不配合,察警软硬兼施,他死活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僵持了几天,看在沈培⽗亲的面子上,无可奈何的警方只好先送他回京。
没有人知道离队后的沈培,到底遭遇过什么。从暴雨时离开同伴<img src="in/mi2.jpg">路,到牧民救命,这之间的一段时间,竟是一片空⽩。
两天后的京北首都机场,谭斌和沈培的⽗⺟,沉默而不安地等待着兰州至京北的航班。
三个人都很紧张,尤其是沈培的⺟亲。
毫无⾎⾊的面孔和嘴<img src="in/chun2.jpg">,把一个⺟亲的担心和忧虑,完全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沈培的⽗亲鬓角已经灰⽩,比他⺟亲至少大十几岁。看得出来,他对<img src="in/qi2.jpg">子呵护备至,一直轻按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谭斌同样恐惧,脑子里杂<img src="in/luan.jpg">无章,下意识啃着大拇指。
仿佛是考验人的耐<img src="in/xing.jpg">,晚点一个半小时后,兰州至京北的航班终于降落。
一拨一拨的旅客走尽,才看到两个曾有一面之缘的甘肃察警,用轮椅推着一个人出来。
乍见到沈培的那一刻,谭斌几乎没有认出他。
沈培穿着一⾝旧⾐服,头发剃得精光,脑袋上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象木乃伊。
但他的脸,却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依然清秀如常。
沈培的⺟亲跌跌撞撞扑过去,一遍遍摸抚着他的脸,他的⾝体,反反复复地说:“培培,你吓死爸爸妈妈了!”
他⽗亲只是站在一边,扶着儿子的肩膀,不停安慰情绪<img src="in/ji.jpg">动的<img src="in/qi2.jpg">子。
谭斌怔怔望着三人,想走过去又犹豫,深觉这幅天伦图里,完全缺少自己的位置。
倒是那个年轻的察警看不过去,忍不住低头提醒谭斌的存在。
沈培终于挣脫⺟亲,回过头望向谭斌的方向,眼神望渴而期待。
谭斌上前抱住他,隔着宽大的⾐服都能感觉到,他瘦得厉害,只剩下⽪包骨头。
沈培不说话,把脸埋在她的肩头,轻轻叫她:“斌斌…”
谭斌心酸中簌簌落泪“小培…你总算回来了。”
沈培的人是回来了,但回来的似乎只是一具躯壳,他的灵魂,象是丢在了桑科草原上。
医生说得很含蓄,他只是受刺<img src="in/ji.jpg">过度,慢慢会好起来。
趁着沈培<img src="in/shu.jpg">睡,谭斌细细打量他,心却直往下沉。
几天悉心调理,沈培脸上长回一点点⾁,头发象化疗后的癌症病人,短得贴着头⽪,能看到伤口处<img src="in/feng.jpg">针的痕迹。
他的作息完全颠倒,晚上不肯觉睡,⽩天也睡得不甚安稳,似在梦中和可怕的事物反复纠<img src="in/chan.jpg">,双眉紧锁。
谭斌连忙握住他的手。
沈培的手不大,一度细润光洁,如今手背上到处凝结着⾎痂,指甲只只劈裂,呈紫黑⾊。
想起八月的那个清晨,靠在帕杰罗上向她挥手,清慡⼲净的大男孩形象,谭斌心中难过至极,她伏在<img src="in/chuang.jpg">沿,把脸埋进他的手心。
沈培动一动,睁开眼睛,醒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谭斌惊觉,坐起⾝喂他喝⽔。
“斌斌,我刚才看见李罡。”沈培盯着天花板,眼神涣散,思维似已不在这世界上。
“李罡?他是谁?”谭斌诧异,但问得十分小心。
“我一闭眼就能看见他,満脸是⾎,他看着我,跟我说,救我沈培,我不想死。可他还是死了…如果不上我的车,他不会死。”
谭斌恍然,沈培提到的是车祸时死于非命的同伴。
她为他抹汗,语气镇定而冷静“你不是看见他,只是梦见他。车祸是个意外,他未系全安带才是致死原因,跟你无关。”
“不是!”沈培情绪<img src="in/ji.jpg">动,从<img src="in/chuang.jpg">上坐起来,摇晃着谭斌的手臂,把<img src="in/chuang.jpg">架带得格格做响“他跟我说,救我!我什么也做不了,你听见没有,见过没有?朝夕相处的朋友,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眼前,你什么也不能做…”
谭斌按着他,不得已提⾼声音“小培,那只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不是…”沈培抱着头大叫。
“嘘,嘘,小培你镇静。”谭斌紧紧搂着他,眼前模糊一片。
护士听到声音冲进来,按住沈培替他注<img src="in/she.jpg">,并责备谭斌“你和他说些什么?出去,不要再刺<img src="in/ji.jpg">病人!”
谭斌退到走廊上,颓然坐下,忽然间疲累到极点,感觉周围一切都处于失控状态。
沈培回来之后,她又追加了几天年假,但是两人独处的时间并不多,很多事她也揷不上手。
之前只知道沈培家境不错,但没想到他家的排场铺排起来,竟如此夸张。
沈培⺟亲每天守着儿子几乎寸步不离,还有一位年近六十的保姆,据说是看着沈培长大的。又专门请了两位护工,医生和护士每⽇穿梭,再加上来看望的亲戚朋友络绎不绝,不大的病房经常人満为患。
谭斌没有经验,一时间手⾜无措。
她不怵任何大场面,以为总能游刃有余,但这方寸之间的周旋,常让她感觉尴尬而多余。
鉴于沈培的情绪极端不稳定,她试着和沈培⺟亲商量,建议请一位心理医生协助治疗,却被沈⺟婉言拒绝。
她说:“培培精神没问题,他没经过生离死别的场面,受点儿刺<img src="in/ji.jpg">难免,过些⽇子就好了。”
谭斌想解释心理科和精神科的区别,想提醒她沈培还有一段空⽩的经历未曾吐露,但张张嘴又咽了回去。
冷眼旁观几⽇,她也看出,沈培⺟亲想是在家颐气指使惯了,虽然说话斯文周到,却难以容下旁人的意见。
老夫少<img src="in/qi2.jpg">配里最常见的景⾊,就是少<img src="in/qi2.jpg">被宠得骄纵跋扈,沈家亦未能免俗。
谭斌直觉她不喜<img src="in/huan.jpg">自己,连带沈家的老保姆,看她的目光也带着不信任。
“囡囡,”老人这么教育谭斌“<img src="in/ji2.jpg">汤上的油要先撇⼲净,才能给培培喝,他不爱吃油腻的东西,<img src="in/ji2.jpg">⾁上的⽪也要剥掉,他从来不吃<img src="in/ji2.jpg">⽪…”
谭斌苦笑,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两步,揣起手不再上前。
自小她也是饭来张口⾐来伸手,服侍起人来顾此失彼,自然难让老人家満意。不过无所谓,她并不打算刻意讨谁的<img src="in/huan.jpg">心。
百无聊赖地站一会儿,她开门下楼,坐在葡萄架下点起一支烟。
时值初秋,架上的葡萄已经摘净,只留下葡萄叶在秋风里沙沙做响。
秋⽇的<img src="in/yang.jpg">光透明而⼲慡,谭斌眯起眼睛,忽然间异常想念办公室的氛围和同事。
至少她说的话,不管对方爱听不爱听,总算有人把它当回事。
坐了两个小时之后,她决定销假回去上班。
对谭斌的决定,沈⺟话说得客气而冷淡:“我也这么想,当然不能耽误你的工作,年轻人嘛,还是前程重要。培培有我和阿姨照顾,你不用<img src="in/cao.jpg">心。”
其中诸多语病,不过有一句说得很对,离了她沈培并不会受委屈。
毕竟是长辈,谭斌低头笑一笑,不想分辨。
这些天总有美院的女生来来往往,很明显,沈培⺟亲喜<img src="in/huan.jpg">那种甜美温柔的女孩儿,而她不是。
沈家的一切,包括家具食物都极之讲究,即使普通的<img src="in/ji2.jpg">汤,必是纯正紫砂煲慢慢清炖三个时辰。谭斌则万事从简,恨不得顿顿速食,只愁时间不够分配。换作是她,恐怕也不会放心把儿子<img src="in/jiao.jpg">给这样的女友。
沈培几天来的表现,更充分证实了男人一个普遍天<img src="in/xing.jpg">,娶了媳妇忘了娘,难怪他⺟亲迁怒,还是暂时回避一下比较好。
她始终担心的,只是沈培的心理如何尽快恢复。
沈培却拽着她不肯松手。
谭斌非常不忍,觉得自己过于狠心。看看周围没人,她亲他的嘴<img src="in/chun2.jpg">,象哄孩子一样柔声说:“乖,听话,我每天下班就来,晚上陪你好不好?”
沈培不出声,把她的手放在脸上贴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回到办公室,谭斌方理解一句话,什么是洞中方数⽇,世上已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