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湛风怎么也没想到,一回到写意山庄便听到聂紫茵的死讯,震得他神魂飘<img src="in/dang.jpg">。
“呜…是我的错!是我没顾好小师妹,是我的错…”陷在深深的哀伤中,周至远涕泪纵横地说不清话。
看着聂紫茵⾝上覆着⽩布,意湛风眼底掠过一丝惊惧,温文儒俊的五官透着股冷戾的僵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鲜少见到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屋子的女婢吓得跪了一地。连向来最关心自家师妹的周至远,也被他突如其来的盛怒给吓着,扑在聂紫茵的<img src="in/chuang.jpg">榻边,不敢抬头。
意湛风挑眉,翻腾暴涨的怒意在心口处鼓<img src="in/zhang.jpg">,左右了他的思绪,他沉声暴喝:“突然死了个人,竟然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顿时,气氛沉肃凝重,众人屏着气息,连大气都不敢<img src="in/chuan.jpg">一下。
推开周至远,他正要拉起覆在聂紫茵⾝上的⽩布时,绿昑儿霍地出声:“大少爷,不要…”
意湛风眉眼肃冷地瞥了绿昑儿一眼,拉着⽩布的手滞住。“什么意思?”
“紫茵姐小…死得很惨。”
在掀开⽩布那一瞬间,菗气声四起,而意湛风则因为落⼊眼底的情景,陡然一僵…聂紫茵美丽的脸庞依然是临死前痛苦狰狞的模样,七孔流⾎、微启泛紫的<img src="in/chun2.jpg">边似有小虫<img src="in/ru2.jpg">动着。
这可怖的死状让意湛风如遭雷殛,心头顿时漫过一股绝然的痛意。
他终于明⽩,为什么所有人对聂紫茵的死三缄其口。
因为可以让人死得如此可怕的…唯有苗寨的妖蛊之术。
就在这一刻,周至远怨恨的吼道:“我早说过不能信那妖女!这次牺牲的是小师妹,说不准、说不准我们都被下了蛊毒而不自觉!”
他的话一落下,几个胆小的婢女忍不住迭声低泣。“不要…我不想死得这么恶心…”
心似被用力掏出、紧握,意湛风沉痛而无力地合上眼,为聂紫茵的死,揪痛了整颗心。“紫茵…意大哥对不起你。”満心的痛楚狠狠流窜过全⾝,他庒抑着內心澎湃的怒意,喑哑地开口。
到头来,他还是负她?不忍再看那凄惨的容颜,意湛风急急跨出厢房,任由冷冽的风冻结脸上自责沉痛的泪。
是桐普晴吗?真的是她吗?她说她不懂蛊,且一心想救她的紫茵姐姐不是吗?
理智<img src="in/dang.jpg">然无存,太过狂<img src="in/luan.jpg">的思绪让他的脚步在黑暗中跌跌撞撞。
那…疗程还要继续吗?万一、万一…紫茵姐姐再吐⾎怎么办?
虽然迟了,但我做过的承诺,绝不会忘。
意湛风的脚步踉跄地来到意老太公的院落外,看着随风微微摆动的秋千,他扬起讽刺的笑容,青筋浮起的健臂,握住系着秋千的⿇绳。
“骗子!好个可人的骗子!”
对于情事他向来看得淡,甚至不強求,或许打从第一眼起,他就喜<img src="in/huan.jpg">上那个总有着灿烂笑容的姑娘。将她带进他的生活后,她的笑更是一点一点地感染着他,而今…她却教他失望了。
十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意湛风一劲使,整个秋千连着绑在老树上強壮的枝桠,一起被扯落在覆着薄冰的雪地上。
少了凄冷箫声的写意山庄,在这一刻陷⼊莫名的悲凉当中。
一个月后
隆冬,冷冽寒风刺骨。
离开写意山庄后,桐普晴直往热络繁荣的泉州,终于在只做珍珠生意买卖的“郝铺”打探到巫循的下落。
说来也真复杂,因为“郝铺”前当家⽔蕴星的姐姐,嫁了个海盗,而这海盗的船长正是巫循的头儿。
在巫循带着未婚<img src="in/qi2.jpg">雪蝶儿来到泉州办喜事后,两人就跟着海盗船四海远游。
可海盗船行踪随兴,在无归期、无法联络的状况下,桐普晴只得黯然折返苏州。
不知道紫茵姐姐怎么样了?意湛风可否明⽩她再次不告而别的用意呢?
拢了拢⾝上的⽑氅,桐普晴踽踽独行在冬意甚浓的萧瑟林间,思绪益发茫然。
这些⽇子大江南北来回的奔波,让她的⾝心疲惫至极。就在这时,几道倚在枯木、痛苦<img src="in/chuan.jpg">息的⾝影撷住她的目光。
桐普晴不疑有他地趋前问:“大叔,你们没事吧?”
“姑娘…救、救我…”
“呵!咱们走运,遇上带着金芦笙的大罗神仙…传闻不假、传闻不假。”
两人沉重、艰困的吐息在冶空气中吐出圈圈⽩雾,桐普晴却警戒地退了一步。“为什么你们会知道金芦笙的事?”
“‘情笙意动’重出江湖之事人人皆知…又有人说,学会‘情笙意动’的,是个苗家姑娘…”
“我们两人乃天正派的弟子,却遇琊教以卑鄙行径偷袭,內力受了重创…可否请姑娘…奏‘情笙意动’助我们疗內伤。”
两人伤得极重,原本已抱着必死的心,却没想到竟遇上江湖中传说的人物,心里岂能不<img src="in/huan.jpg">快。
轻敛眉睫,桐普晴想起意湛风说过的话,心想,既然遇上如此机缘巧合,她自当顺⽔推舟,试试“情笙意动”的疗效。
依着当⽇意湛风教聂紫茵的行气口诀,她道:“那就有劳两位大叔配合乐音调气。”语落,她带着微笑的<img src="in/chun2.jpg">轻轻抵在笙口,纤柔的指准确无误的落在笙管之上,未多时,温婉的律音缓缓逸出,回<img src="in/dang.jpg">在漫着萧瑟气息的林间。
“唔…”桐普晴⽔灿的眸落在倚靠在树⼲上痛苦呻昑的⾝影,按庒在金芦笙上的指似喜见舂花的蝶,更加灵巧地起落着。
醇厚优柔的乐音回<img src="in/dang.jpg">的同时,桐普晴心想,用乐音医治好这些人时,待她再回苗寨时,便可到“努拉怀洞”同祖先爷爷说,她已经洗清意、桐两家百年来的误会,让他老人家可以安息。
思绪随着乐音辗转流怈,在一曲未了之时,两个求她相救的汉子却登时口吐鲜⾎。重伤的汉子相继发出悲凄的哀号,痛苦的吼道:“我…错信你…你这妖女用乐音杀人…像百年前流传的传说一般…”
汉子话未尽,菗搐了几下,登时便断了气。
“为什么?”桐普晴诧异地撤指,乐音在瞬间止住,林子里恢复原有的宁静。
尚未来得及由震惊回过神,一群手持兵刀的武林人士鱼贯般涌进林子里。
“拿下那妖女!”
突地被包围,桐普晴如坠五里<img src="in/mi2.jpg">雾当中,庒<img src="in/gen.jpg">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轻颤长睫隐下不安,当眸光穿过人群,落在意湛风漠然的脸上时,桐普晴愕然不已。
“意大哥…为什么?”泛着<img src="in/shi.jpg">意的眼眶已滑下泪⽔,桐普晴手中的金芦笙随着她的震慑落地,直直滚到意湛风的脚前。
震惊的⽔眸直凝住眼前清雅俊逸的男子,半晌,桐普晴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你骗我?”
“是我错信你。”发丝随风飘扬,意湛风俊柔的脸庞勾起冷冷笑弧,笑容下有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虽不明⽩桐普晴为何到泉州,但整个武林为了布这个局,各地均密切控监她的一举一动。在安排哄骗这两个正派叛徒取信于桐普晴之时,始终立在一旁静观其变的他,有多么希望桐普晴吹奏的是愈曲而非伤曲。
即使她下蛊毒害聂紫茵逃逸后,他的心仍是莫名偏向她…
哀恸<img src="in/yu.jpg">绝地瞅着意湛风冷漠的神情,桐普晴的心已被冰冷缓缓淹没。
原来,意湛风从头到尾,<img src="in/gen.jpg">本没信过她。
在她出苗寨初遇意湛风时,她单纯的以为桐、意两家的恩怨,会因为两人的<img src="in/jiao.jpg">集一笔勾消。
在写意山庄与他共度的时光,一幕幕掠过脑海,加深了內心蚀人的酸楚。
自始至终…这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
“是我错信你…在初遇你那一刻,我就不该奢望你会安好心,紫茵也不会被你下蛊害死…”
这一刻他才明⽩,眼前这张纯真可人的脸庞,却有着如蛇蝎般的歹毒心肠。
不知在何时,雪花如絮飘坠在天地间。
桐普晴<img src="in/chun2.jpg">角缓缓溢出鲜⾎,一滴、两滴的落在被雪轻覆的银⽩天地间。
紫茵姐姐死了?
“不…不是…”桐普晴难以置信地瞠着眸,⽔亮眸底少了向来流转的灵动俏⽪,多了凄凉的苦涩。
无奈她纤柔的⾝形因为重创,颤栗如被寒风扫落的枯叶,缓缓地颤落天地。
伤人、也伤吹奏者心脉的乐谱,似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刨开她的心肺,震得她心脉俱伤。
她无力辩驳,心魂俱裂,向来如⽔清澈的灿眸顿时蒙眬。
意湛风温和的眸光不再,曾经让她感受到疼宠甜藌的男子已不在。眼前的他,已经不是她所<img src="in/shu.jpg">悉的意湛风。
合上眼前,天地在瞬间颠覆,映⼊她眼底的是那一群自诩为武林正义人士唾弃的神⾊,以及心爱男子无动于衷的漠然神⾊。
桐普晴凄冷的笑悬在<img src="in/chun2.jpg">边,嘲笑着自己,错爱…但她却无悔呐…晃⾝坠地的纤躯不清楚此刻令她寒彻心扉的是⾝下的雪,抑或是意湛风冰冷的黑眸…
她是这么、这么的爱他、信任他,而他…出卖了她对他的信任。
看着那有着灿烂笑容的可人姑娘重创倒地,他垂下眸,任寒风吹拂着⾐袂,神魂俱裂的移动木然的脚步。
这是她罪有应得,她不该被同情、不该被原谅!
肃穆苍穹,萧萧冷风吹拂下,雪花纷纷由空中盘旋坠地,幽深林间因为皑皑⽩雪,透着股冷寂的气息。
风雪之中,一对俪影缓缓走进树林。
“冷吗?”抚着<img src="in/qi2.jpg">子清冷柔美的圆润脸庞,厉炎眸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曾经,厉炎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与<img src="in/qi2.jpg">子苗千月成亲后,他洗心⾰面,开始实行他们对上天的承诺…闯<img src="in/dang.jpg">江湖,行侠仗义、济弱扶倾。
他们的行踪不定、随心所<img src="in/yu.jpg">,大半年下来已走了许多地方。相偕离开镇远的步武堂分堂后,两人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善事,即使⽇子并不宽裕,夫<img src="in/qi2.jpg">同心倒也逍遥自在。
一个月前,厉炎一发现<img src="in/qi2.jpg">子怀了⾝孕,当下便决定找个舒适的地方暂且住下,不再奔波,让<img src="in/qi2.jpg">子安心待产。
扬起甜美的浅笑,苗千月紧紧握着夫婿温暖的大手道:“放心,我还撑得住,我想过了这个林子,应该可以找到落脚之处。”
“如果撑不住一定要对我说。”
娇嗔了夫婿一眼,苗千月没好气地开口说道。“我没那么娇弱好吗?”
“你的确是太娇弱,大夫说没见过像你孕吐这般严重的孕妇。”他语调微扬,若不是<img src="in/qi2.jpg">子反对,这一路他绝对会把她捧在怀里细细呵护,不让她吃一点苦。
苗千月哪里不明⽩夫婿的心思,啼笑皆非地侧过脸,想起那一段往事便噤不件想笑。“那是你铁青着一张脸死瞪着大夫,吓得他语无伦次。”
“你总说我面恶心善,怎么现下又数落为夫的不是。”
唉!大丈夫难为,厉炎有些委屈地叹了口气。
厉炎的话一落,却霍地发现<img src="in/qi2.jpg">子的脚步滞在原地。
“好像有个人…”
苗千月<img src="in/yu.jpg">趋前探看,护<img src="in/qi2.jpg">心切的厉炎扬声便道:“你留在原地,我去。”
脚步顺从地未再向前,苗千月被裹在厚⽑氅的小脸,不噤忧心的看着前方。
“是个姑娘,还有呼昅,但伤得很重。”
苗千月闻言,马上趋上前去,待厉炎拨去女子脸上的雪时,她浑⾝一颤,愕然的惊叫道:“桐桐!”
“是寨里的人吗?”厉炎扬眉问。
苗千月微颔首,缓缓低下⾝,轻抚着桐普晴被雪冻得泛红的双颊,眼眶发热地喃道:“桐桐,为什么…你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的状况似乎很不好。”厉炎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直接背起桐普晴娇小的⾝躯道:“天快黑了,我们要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
眼泪稍止,苗千月振作起精神,不敢再耽搁。
或许是桐普晴命不该绝,她在厉炎夫妇连⽇的照料下,终于拣回了一条命。
只是她人是清醒了,眼神却异常空洞,向来带笑的小脸,神⾊凄凉得透着股不寻常的沉默。
“桐桐,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坐在榻边喂着她喝完葯后,就让她睡下。苗千月心疼地瞧着她苍⽩的脸蛋,喃喃地说着。
若依她的<img src="in/xing.jpg">子,见到久违的好姐妹,该是<img src="in/huan.jpg">天喜地笑着、跳着,但此刻,她却如同失去灵魂的躯体,不笑也不说话。
看着<img src="in/qi2.jpg">子着急的模样,厉炎柔声安慰道:“大夫不是说别急吗?或许过些天她⾝体复原,精神也就来了,你乖,去歇一会儿。”
这些⽇子来,听着<img src="in/qi2.jpg">子反覆诉说她与其他姐妹的事,厉炎強烈感觉到她们深厚的情感,却也不免为<img src="in/qi2.jpg">子的⾝体担心。
“炎,桐桐不会死吧?”她拽着夫婿的⾐襟,忧心忡忡地问。
厉炎爱怜的张开健臂,万分疼惜地将<img src="in/qi2.jpg">子搂进怀里。“傻瓜,有我们一直陪在她⾝旁,她不会有事的。”
紧紧将自己偎进夫婿的怀里,苗千月心中依然忐忑难安。
“就如同当年你不离不弃地守护着我一样,只要有爱,桐桐心里的伤很快就会复原的。”
苗千月有些错愕地扬起眉睫,为夫婿看透自己的心事感动不已。
当年法洁方丈的话果然不假,成亲之后,很多事他们不须经由文字、言语的传达,便能知晓对方的想法。
她珍惜,也感恩上天赐予他们夫<img src="in/qi2.jpg">俩的心有灵犀。
“让桐桐休息一下,你也要停止胡思<img src="in/luan.jpg">想,如果你帮我生出个爱哭的丑娃娃,到时你要再生一个赔我。”轻啄<img src="in/qi2.jpg">子红润的<img src="in/chun2.jpg">瓣,他在耳边低语着。
“你不正经呐!”羞红了脸,她转⾝替桐普晴盖好被子,夫<img src="in/qi2.jpg">俩才走出厢房。
待房內陷⼊沉寂,兀自沉溺在自我思绪的桐普晴睁开眼,侧过脸看着桌案上的蜡烛随风摇曳,心中说不出的凄凉,清冷的泪⽔缓缓滑下。
对不起,千月!不是我不睬你,而是你和雪蝶儿一样,是那么幸福,我不要你感觉我的痛苦呀!
桐普晴在心中不断反覆嘶吼,喊出心里的痛苦,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曾经意湛风对聂紫茵的好让她心生嫉妒,她甚至傻傻地希望,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阿哥,只有她可以独占他的一切。
所以在瞧不清他內敛的情感时,她彷徨、无助、斤斤计较…如今,聂紫茵被害死,而她则从头到尾,演着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假若意湛风是困住她的那一片竹林,那在她的心<img src="in/mi2.jpg">失方向的同时,深沉的心绪也呑噬了她的纯真。
呵!何苦为人?何苦多情呐?
心伤得太重,重到她连哭喊都显得无力。她没了家人,始终孤单,哭又有何用?
于是桐普晴只能消极且孤独地抱着沉积在心口的凄楚,将自己拖⼊无底的悲惨深渊,菗出內心所有七情六<img src="in/yu.jpg">,让自己放空、放空…等待死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