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发表专题报告的前一天,辛敏儿终于接到了元别浦的电话,告诉她古墓的3D动画模拟已经完成了。
她兴冲冲地赶到工作室,刚一进门,就看见⾖⾖朝她嘘了一声。
“辛姐小,元哥才刚刚睡着,行动请小声一点,要是现在把他吵醒了,他一定会大发脾气的。”
“他现在在觉睡?”辛敏儿庒低声音问。
“对。元哥<img src="in/jiao.jpg">代我们,等你来了,就把档案叫出来给你看。”⾖⾖蹑手蹑脚地把她带到元别浦的工作桌前,然后从电脑里把古墓的3D动画模拟档案叫出来。
“谢谢,我慢慢看。”辛敏儿拉开椅子坐下。
“要不要喝咖啡?”⾖⾖细心招呼。“不用了,我早上才喝了一杯。”她笑着头摇。
“好,那你慢慢看吧。元哥说,你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就写下来,等他睡醒以后会再修改。”⾖⾖<img src="in/jiao.jpg">代完毕后,转⾝回自己的座位去。
辛敏儿呆呆地盯着电脑画面,第一张是古墓全景,<img src="in/bi.jpg">真得令她吓一大跳,好像⾝历其境一般,簇新完整的程度,更像是墓⽳刚完成时的样子。
接下来的壁画,每一张都立体而清晰地还原了壁画原始的样貌,包括线条、⾊彩、⾐饰。
看着静止的画面就已经让她惊叹不已了,当“静闽郡主”维妙维肖、皎洁甜美的容貌出现时,她整个人完完全全被震慑住,几乎不敢相信。
她知道元别浦是一个很出⾊的动画师,作品一直很试仆户<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他最擅长的是建筑物,可以信口雌⻩地建构出一间唯妙唯肖的大型博物馆。但是她也知道,元别浦对于古墓,尤其是国中古代的墓室和文物,是完全没有涉猎的。虽然自己的女友是考古队员,但他也不曾对考古产生过一点趣兴。
可是现在,她看着精密细致的墓室、壁画和“静闽郡主”<img src="in/bi.jpg">真细腻的程度已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不敢相信这是只靠她拍来的几张残骸照就可以办得到的。
突然间,她发现古墓全景那张的石棺旁斜靠着一把弯弓,但是她拍回来的照片上并没有,当初她进⼊墓室时也没有看见这把弯弓。其实经过千年,木质弯弓早已腐化成尘上了,不可能有人知道当时的陪葬品还有一把弯弓的。如果没有人知道,那…元别浦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元别浦自己搜寻到什么资料吗?
不可能。她马上推翻这个猜测。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不相信元别浦能做这么多事,何况这个小墓室的挖掘,连陆大当地的报纸都仅仅只有数行的报导,他是不可能找到任何相关资料的。
辛敏儿愈想愈感到骇异,一种不可解的恐惧在她心底膨<img src="in/zhang.jpg">开来。
她倏地起⾝,快步走到角落的沙发<img src="in/chuang.jpg">前,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img src="in/shu.jpg">睡中的元别浦。
他像是几天没刮胡子了,下巴长満了胡渣,⾝上的衬衫有两颗钮扣没扣好,露出了一片结实的<img src="in/xiong.jpg">膛。
辛敏儿低低地叹口气,他实在是个很<img src="in/mi2.jpg">人的男人,当初对他一见钟情,不只是因为他帅气的外表,而是他⾝上有一种现代男人没有的沉雄气度,有一种她喜<img src="in/huan.jpg">的气质,像是古代领兵征战的将军股,英姿<img src="in/bo.jpg">发、傲视群雄。
忽然,她注意到他脖子上挂了一条⽪绳,记得他从不爱配戴饰品的。她轻轻拉起来一看,顿时惊愕得脸⾊骤变!
他竟然把古⽟戴在颈子上!
看着已经脫胎的古⽟,她浑⾝泛起一阵寒意,指尖微微发冷起来。
“别浦!”她觉得焦躁惶然,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辛敏儿叫唤的声音,正在建火车模型的⾖⾖和铁金刚惊讶地探出头来看她,然后彼此互望一眼,像在用眼神说:不是<img src="in/jiao.jpg">代她不要吵醒元别浦的吗?
“别浦,我有话问你!”她轻轻摇晃着他,焦虑地喊。
元别浦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后,又再度闭上。
“我很困,有什么话等我睡醒再说。”他抓起抱枕把脸盖住。
“不,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问清楚!你为什么要把古⽟戴在⾝上?”辛敏儿像没听见他说的话,迳自追问着。
元别浦不动,也没有回答。
“你居然还盘摩过它!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事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这块古⽟并不是你的东西呀!”
元别浦倏地丢开抱枕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我记得你说过,这块⽟韘和象牙印是‘静闽郡主’之物,除了她,谁都不该拥有。”
“没错,但是‘静闽郡主’早就死了,而我是第一个发掘这些陪葬品的人,所以它们应该是属于我的!这些东西我只是暂时放在你这里请你帮我保管,你应该知道最后是要还给我的!”她不知道元别浦为何突然会对古⽟产生趣兴,甚至看重到让古⽟脫胎并随⾝配戴的地步,这意味着他要这块⽟,要养这块⽟了。
“那你开个价好了,我愿意跟你买。”他语气平淡。
辛敏儿震了震,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元别浦看着她的眼神很陌生,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看她的眼神一样。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块古⽟?”她感到极度不安。“只要你能给我一个好理由,我会给你的,可是我要知道为什么?”
“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我很喜<img src="in/huan.jpg">。”他无法对她说出自己这几天的梦境和心情,说了只怕会吓住她。
“这古⽟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居然会让你很喜<img src="in/huan.jpg">?”看多了出土文物的辛敏儿,觉得这件古⽟实在没什么太特别之处。
“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喜<img src="in/huan.jpg">罢了。喜<img src="in/huan.jpg">一件东西,也不是非要给一个具体的理由不可。”他轻描淡写地说。
从来只热中于⾼科技产品,对古代文物不感趣兴的元别浦,居然会看中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古⽟,这让辛敏儿觉得太反常了。
“好吧,如果你真的这么喜<img src="in/huan.jpg">这件古⽟,我可以给你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你把古⽟拿去净化一下再配戴,毕竟是从墓里出上的,我怕你会沾染上琊气。”她认真的提醒。
元别浦淡淡一笑,没有多作表示。
“我刚刚看过你做好的影像档了,我想知道那把弯弓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凭空弄出一把弯弓放在石棺旁?我拍的照片里并没有那把弯弓。”
“那里本来就有一把弯弓。”他不假思索地答。
辛敏儿心头一惊。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那把弯弓是他放的。元别浦在心里说道。
“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可以把弯弓拿掉,你就当是我幻想出来的好了。”他深昅一口气,闭眸躺回沙发<img src="in/chuang.jpg">上。
辛敏儿沉浸在不可理解的困惑中,她直觉他变得很不对劲,紧抿的薄<img src="in/chun2.jpg">透着漠然不可及的郁挹。
“别浦,你究竟是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别这个样子,让我替你分担,好不好?”她急切地握住他的手,心慌得不知所云,觉得他陌生得令她害怕。
“我没事,让我睡一不好吗?”他轻轻把手菗回来。“档案我已经让⾖⾖转好了,你直接带走就可以。”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接连几⽇在梦中见到的景象,每一个片段都清晰如昨。每一次在梦中痛醒、每一次开解一个疑团。他就失魂落魄得愈加厉害。
这些虚无缥缈的前世预感,他无法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告诉敏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遗忘前尘悲伤憾恨的记忆,平静地过完他的今生。
他连自己都帮不了,任谁也都是爱莫能助。
“别浦,你的态度变得很奇怪,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辛敏儿直接往最坏处想,忍不住哭出声来。
元别浦坐起⾝,无奈地把她揽进怀里。
“敏儿,别胡思<img src="in/luan.jpg">想,我只是太累了。等我休息几天,你也做完专题报告以后,我们再计划出国玩的事,好吗?陆他轻哄着。
“好。”辛敏儿破涕为笑。“明天是我的重要⽇子,你来不来?顺便看看你的成果,好不好?”
元别浦笑着点点头。
“这块⽟看起来是有灵<img src="in/xing.jpg">的。”她把他<img src="in/xiong.jpg">前的⽟韘托在手心细细观察,沁⾊的地方似有光影流动,诡魅得令她不安。“别浦,你一定要拿去净化过再戴好吗?我总觉得这古⽟有些琊气,不净化⼲净会害了你的。答应我?”
“好。”他言不由衷。什么琊气的说法,他是从来不信的。
不过,他确实必须摆脫前世的记忆纠<img src="in/chan.jpg">。不管宁越和“静闽郡主”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动人的恋情,都与元别浦无关。
他是元别浦,怀中的女友是辛敏儿,他不能让属于宁越的前世记忆混淆元别浦的人生。
或许,⽟韘的问题不在于净不净化,而在于他<img src="in/gen.jpg">本不该拿回它,因为那是属于宁越和“静闽郡主”的东西,不是元别浦的。
⽟韘的命运应该是长眠地下,⼊土为安。
他不该惊扰。不该。
*********
“宁越,救我…”
这已经是元别浦记不清第几次听见这个声音了。
声音似远似近,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耳畔呼喊,总是令他的心隐然绞痛。
他起⾝呑了一颗安眠葯,強迫自己⼊睡。
他希望不要有梦,不再做梦,但是,梦还是来了。
灵魂离开了⾝体,像化作羽⽑般飞了出去,穿过黑夜<img src="in/mi2.jpg">雾,仿佛电影般疾速地掠过一些片断,那些属于宁越的悲<img src="in/huan.jpg">岁月。
四周忽然静下来,静得除了自己凌<img src="in/luan.jpg">急促的<img src="in/chuan.jpg">息声外,其它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他蓦然睁开眼睛,似曾相识的<img src="in/shu.jpg">悉和寒冷<img src="in/ying.jpg">面扑袭而来…
十一月的冬夜,⼊夜后的树林里凛寒刺骨。
宁越把火起得壮烈,驱走了一些寒意。
“很冷吗?”他把盔甲、战袍和弓箭卸在一旁,用力拥紧宮六如,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颤抖的⾝躯,暖着她冰凉的双乎。
“不冷,你的⾝体很暖。”她贴着他的⾝体,脸颊磨蹭着他的<img src="in/xiong.jpg">膛,倾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
“饿吗?如果饿了,我想办法弄东西给你吃。”他轻轻梳理她散<img src="in/luan.jpg">的鬓发。
“不,我不饿。天快亮了,等天亮以后再说吧。”她凉凉的指尖柔柔地抚过他脸颊上⼲掉的⾎迹,然后停在他的耳朵上,温柔地拧住他的耳珠。
宁越抬头仰望天上那颗闪耀着红光的恶星,它像豺狼凶狠的目光般,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六如,等天亮以后,我马上带你回我的家。”他不安地抱紧她,力道重得令地生痛。
“你的家?”她困惑地抬眼看他。
“是,我的老家。”他低下头凝视着她,温柔地扯<img src="in/chun2.jpg">一笑。
“我很小就离家了,老家有我爹娘,还有一个妹妹。”
爹娘…宮六如想起已葬⾝王宮的⽗王和⺟后,心像撕裂般痛楚。
“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我都跟你去。”她抓住他的手放在颊边,如今,宁越是她此生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跟着我过的是平民生活,你可愿意?”
“如今的我还有选择吗?”她淡然一笑。“就算我还能选择,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定选择你的。”
“我知道,只是累你试凄了。”他在她耳畔柔声低语。
“平民夫<img src="in/qi2.jpg">与世无争,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便不是试凄。以后你不用征战,我也不必为你的<img src="in/xing.jpg">命担忧;你可以种种田,或是养些牛羊马匹,我可以替你<img src="in/feng.jpg">制⾐裳,做饭给你吃,我们…还可以养几个孩子。”她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臂弯里。
宁越环抱着她,微微笑起来。
“睡一下吧,还要赶一天的路才能到我家。”
“好。”
他们紧紧依偎着⼊睡,静静等待曙⾊来临。
清晨的薄雾在树林间慢慢流淌。
战马不署地踏动马蹄,雾气被动搅了。
宁越敏感地睁开眼睛,他稍稍一动,宮六如马上惊醒过来。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嘘!也许是追兵,我们快走。”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拉到战马前,弯<img src="in/yao.jpg">去拿地上的战袍、盔甲和弓箭。转过⾝时,他看见宮六如双目盯着前方,脸上満是惊恐的神⾊。
什么能令她感到如此惧怕?
宁越的心一凛,忽地转头,见茫茫雾气申隐隐有个黑影,箭早一上弦,弦早已拉开,目标正瞄准着他!他一动,箭使离弦<img src="in/she.jpg">出,破开浓雾直<img src="in/she.jpg">向他!
即使在场战上,都没有比此刻这样接近死亡过。他侧⾝一闪,箭簇擦着他的<img src="in/xiong.jpg">前掠过,惊险中游开了一箭,但第二支箭没有给他<img src="in/chuan.jpg">息的机会,瞬间对准了他的背心<img src="in/she.jpg">来!
杯箭术技冠群雄的宁越,拔箭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疾若流星的这一箭了!他此时恐惧的不走自己将死,而走担忧自己死了之后,宮六如该怎么办?瞬息间,他朝宮六如瞥去一眼,眼中有忧惧、悲怆和绝望。
那带着诀别意味的一瞥,迅速被宮六如感觉到,一股急躁而恐惧的情绪在她心中骤然膨<img src="in/zhang.jpg">开来,她不假思索,朝宁越飞扑过去,替他挡下了那一箭!
鲜⾎瞬间从她口中噴出,染红了他的背。
宁越震骇,猛回头,快速地张弓放箭,躲在雾气中的黑影当<img src="in/xiong.jpg">中箭,坠马毙命。
“六如!”他抱住她,穿透过她<img src="in/xiong.jpg">口的箭尖抵住他的<img src="in/xiong.jpg">膛,尖锐得像要刺穿他的魂魄。
“别哭、别哭…”她痴痴看着他,眼瞳逐渐涣散,冰凉的指尖执着地拭去他脸上狂疯的泪⽔。
“六如…”他的热泪流淌下来,大巨的悲痛充塞在他的<img src="in/xiong.jpg">口。
“你不该死、你不该死的…”
“我心甘情愿…”她苍⽩的脸上浮起凄<img src="in/yan.jpg">的微笑。
“为你死…我心里<img src="in/huan.jpg">快…你…莫要忘记我…”她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我怎会忘了你?生生世世我也不会忘了你的…”他声音哽咽,眼泪落在她苍⽩的脸上。
她放心地笑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风来了…”她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温热的⾝子在他怀中慢慢变冷,将他的心也凝成了冰。
他轻轻抱起她,跃上战马,带着她奋力奔驰,拼命地狂奔。
风在天地间呼啸着,切割着他的脸,把他的泪⽔吹散在空中。
忽然,风声静止了。
晨曦、雾气都消失了。
眼前不见天、不见地、不见人。
他突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那时她才十四岁,笑得纯真娇憨,总是偏着头对他说…宁越,你不许娶<img src="in/qi2.jpg">,你要等我长大,我要嫁你!
他一直守着承诺,一直等她长大,但是现在,他宁可她永远远无忧无虑;永永远远不要长大!
六如…
他冷到了极点,像只负伤的野兽,发出痛苦的悲嚎。
元别浦从梦中乍醒,仿佛万箭穿心的痛穿透了他的⾝体。
六如…他感觉到她冰冷的⾝子就在他的怀抱中,她的香气是那么的接近。他听见自己的喊声,听见自己隐抑的哭声,那一个男人沉痛的哀泣。这一刻,他明⽩自己避不开、逃不掉了。前世的宁越爱上了宮六如。今生的元别浦,也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