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公司门前,美纪的心倏地凉了。
鲍司的门关着,里面乌漆抹黑,看来大家都已经下班了,包括他。
这就是老天注定吗?总是在公司里留到最晚的他,今天居然下班了…
这是不是表示…她对他的心意就只能永远放在心里了?
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瞬间占据了她的<img src="in/xiong.jpg">口,侵袭了她的全⾝。悲伤的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而她努力的不让它流下。
哭也没有用,这就是老天注定。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但即使她那么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哭,眼泪还是在她眉心一拧的时候,潸然而落。
站在门口,她捣着脸,低着头,再也忍不住伤心的泪。
“喂。”
突然,她⾝后传来一记低沉的声音。
她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在叫她?是她的幻觉吗?
“你在做什么?”那声音又传来。
这一次,她确信自己没听错,而且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是…
她震惊地、难以置信地转⾝,站在她面前的,是她期待在此时此地见到的那个男人。
她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因为星期一就要到轻井泽的工地去,所以暮人必须在今天将所有事情结束,并<img src="in/jiao.jpg">代给其它人。也因为这样,他忙到现在才离开工地。
当他回来,并看见一个<img src="in/shu.jpg">悉又纤细的⾝影,孤单地站在已经熄灯的公司门口时,一度还怀疑自己看错。
但待他走近,他发现他并没有看错。是她,今天请病假的她。
她低着头、捣着脸站在那儿,从她颤抖的肩膀看来,她似乎在哭泣。
为什么呢?应该在家里休息的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站在公司门外掩面哭泣?
生病的她,不该是孤单一人,她的⾝边应该有“某个人”陪伴…
当他叫了她,而她惊讶的转过⾝来时,他确定她是真的在哭。
懊恼着她跟京极的关系暧昧又故意隐瞒事实的他,理应对她的泪⽔没有感觉,但这一际,他惊觉到她那脆弱的模样,竟仍教他心疼不舍。
浓眉一叫,他<img src="in/xiong.jpg">口一阵莫名的揪痛。
“大家都下班了,你要找谁?”他以他一贯的冷淡口气问道,但却隐蔵不住眼底的<img src="in/ji.jpg">动。
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img src="in/chun2.jpg">片歙动似乎想说话,但却又久久发不出声音来。
他看得出来她是如何的伤心,又如何的濒临崩溃。但为什么呢?谁让她如此…“京极夏彦吗?
“听说你生病了,”他说“京极没有去看你?”
是不是京极夏彦没去关心她,她才会那么悲伤、那么难过?她突然跑来这里,是想见京极夏彦?不,她应该知道京极夏彦是从来不加班的,尤其今天是周末夜。
那么她为什么来?如果她早知道京极夏彦不会在这里,那么她期待在这里见到谁?
不知怎地,他的心一紧…
听见他提及京极,她知道他打从心底认定她跟京极夏彦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她心痛如绞,眼泪更是无法停止。
见状,暮人趋前。“喂,别哭了。”
她这悲伤的、惹人怜惜的眼泪是为谁而流?京极夏彦?还是…
不管她是为谁掉的泪,他非常清楚的是…当她哭泣,他有一种想紧紧拥抱她的冲动。
“不…不是那样的…”她声线颤抖而哽咽。
他没听清楚,也没听明⽩。皱了皱眉,他微弯下<img src="in/yao.jpg">,想听清楚她微弱的声音。
她抬起泪<img src="in/shi.jpg">的眼帘,委屈地说:“为什么你那么冷漠?为什么?”
他的眉心微微拢起。“我就是这样…”
她来就为了跟他说这些?冷漠?她希望他像京极夏彦一样?难道她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温暖?
他不是京极夏彦,也永远不会是。如果她是因为京极夏彦没给她温暖,而希望从他这儿得到,那她实在太任<img src="in/xing.jpg">也太忍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你。”他的话声冷酷“我并不是京极。”
他知道这些话非常的不留情面,而那都是因为他心里对京极有強烈的妒意。
懊死,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确信那就是妒嫉。
“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京极先生。”她<img src="in/ji.jpg">动地说。
“那么就别在我面前哭,别一副需要安慰的样子。”一说出这些话,他便深深的后悔着,但他不想成为替代品。
闻言,她眉心一拧“很抱歉,我不是来跟你要安慰的,如果我给了你那样的感觉,我…我…”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来跟她解释的,为什么又会演变成这样的言辞<img src="in/jiao.jpg">锋?
“你到底想怎样?”他沉声问道。
她一怔“什…”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的扰<img src="in/luan.jpg">他的心、他的生活,因为知道,他唯一该做的,是断了他对她的念头。
“你来这儿想见的是谁?京极?你非常清楚他不可能还在这里。”他神情冷肃“我想这个时候,他应该在…”
“你!”突然,她用尽全⾝的力气,<img src="in/ji.jpg">动的大叫:“我想见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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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一瞬间停住了,暮人耳边只不断回<img src="in/dang.jpg">着她的那句“我想见的是你”
他怔愕地看着泪流満面,既气愤又伤心的她。
他没听错,她确实说了“我想见的是你”这句话,但她为什么那么说?这句话的对象可不是一般的同事,而是…
昨天还跟京极夏彦在茶⽔间里亲亲热热的她,今天却对他说这种话?她在想什么?她到底想怎样?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复杂的情绪,这句话让他觉得自己在她心里似乎不只是同事,但也教他懊恼,她为何一边跟京极夏彦搞暧昧,一边又对他释放出善意…
他神情一凝“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什…”她一震,那神情像是他刺了她一刀似的。
“你可以跟京极在公司里玩爱情游戏,但别算我一份。”他说。
这话当然是无情了点,但他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你说这种话真的很伤人…”她噙着泪,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么忍残的话。
“你期待我说什么吗?”他浓眉一叫“我不知道你跟京极之间怎么了,但是你这样让我相当困扰。”
是的,她令他觉得困扰也伤神。
一直以来,她在他心里的形象是美好的:但现在,他却发现她似乎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
在她美好的、纯洁的表象之下,隐蔵着他难以相信、难以接受也难以理解的<img src="in/yin.jpg">暗面。
“困扰?”
“没错。”他直视着她“当你这样突然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觉得很困扰。”
听见他这么说,她<img src="in/xiong.jpg">口一紧,疼得她叫起了眉心。
“如果你不想象这样突然的看见我,我以后不会再…”她声线低哑“今天以后,我…我不会再这样,但是今天…”
看见她那受伤的、愧羞的表情,他深深痛恨着对她如此冷酷的自己。
但他能怎样?在他理解她的行为模式及真正用意之前,怎能轻易的就让她发现他內心的<img src="in/ji.jpg">动及澎湃?
“今天我有话跟你说,我…”美纪抬起脸看着他。
虽然他冷漠的表情让她几乎说不下去,但在她来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所以不管如何,她都要把话说完。
“昨天你看到我跟京极先生,我们…”
“你要我别说出去吗?”他打断了她“放心,我不是大嘴巴。”说着,他掠过她⾝边,走到门前。
拿出钥匙,他打开了门。就在他伸手准备开灯时,他感觉背后被撞了一下。
他一怔,这才发现他不是被撞,而是被人从⾝后紧紧抱住…
这真的令他相当震惊,她的手、她⾝上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的实真,从她颤抖的⾝体及双手,他感觉到她內心深处的<img src="in/ji.jpg">动、痛苦及挣扎。
他想拿开她的手,然后转⾝。
“不要!”她紧紧地抱住他,声线里有着哀求“请你听我说…”
他当然有拒绝她的权利,但当一个女人几乎丢掉尊严的要求他时,⾝为男人的他该冷酷的拒绝吗?
不,他做不到,尤其是对她。既然做不到,那么听听她怎么说又何妨?
他深呼昅了一口气,两手垂放。
美纪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竟然做出这么羞人的事来。但她不管,就算他觉得她是个不知羞聇的女人,她也要他听完她的话。
“拜托你,”她泪如雨下“让我把话说完…”
他没有说话,没有任何的动作,像是在说“好吧,你说”
“我知道你对我跟京极先生的关系有所误会,我跟他并没有任何同事以外的关系…”虽然声音哑了,但她努力的把每个字、每一句说得清楚明⽩。
他微怔。
“京极先生对我来说只是个同事,就只是同事。”她的语调软软地,甚至是有点虚弱。“虽然大家常拿我跟他开玩笑,京极先生也常说一些让人误会或产生联想的话,但其实不是那样的,真的不是…”
闻言,他浓眉一叫。
不是吗?如果她对京极夏彦并没有那种意思,为什么要放任京极夏彦在人前人后对她说那些暧昧的话,又怎么会跟他在茶⽔间里…
“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大家误会,我…我只是觉得那是玩笑…”
“如果不是真的,你就不该让别人开那种玩笑。”他说。
“我知道,我知道。”她话声<img src="in/ji.jpg">动“可是那是我一贯的处理方式,在你跟京极先生来之前,大家就是那样了。”
他微微拧起眉头,神情越显严肃。
是的,跟三宅先生他们相处了一个多月,他当然知道他们是如何的荤素不忌,又是多么的爱开玩笑。
她能跟大家处得那么融洽且没有隔阂,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噤得起玩笑。
“我喜<img src="in/huan.jpg">这里,喜<img src="in/huan.jpg">大家,虽然三宅先生他们老爱寻我开心,但是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所以…所以即使我不喜<img src="in/huan.jpg">他们拿我跟京极先生开玩笑,我还是…”说着,她忍不住又啜泣着。
因为她紧紧地抱着他,因此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体的颤抖。
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她这么伤心好像都是他害的。
“要说就别哭…”他说。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他皱皱眉头,语气比刚才好多了“我讨厌你动不动就跟我道歉。”
闻言,她急道:“对不起。”
“还说?”
“对不…”她警觉到自己又差点说出对不起,连忙将<img src="in/chun2.jpg">片一抿。
“你都说完了?”他问。
“还没…”
“那就快说。”
“我…我忘了要说什么了。”也许是他态度的软化让她有点惊讶,惊讶得忘了自己还要说些什么。
“什…”他眉丘一隆。“⾚川先生,”她顿了一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跟京极先生真的没有…我对他不是…”
“那么…”他打断了她,却犹豫着该不该问她那件事…茶⽔间事件。
懊死,有什么不能问的?她都主动向他说明,而且还放下矜持及自尊,以这样的方式要求他听完她的解释,⾝为男人的他哪有道理婆婆妈妈,<img src="in/yu.jpg">言又止?
“如果你跟他不是,为什么在茶⽔间里…”
“我没有!”她迫不及待地想解释这件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他眉头一锁,沉默地等着她的解释。
“昨天我在洗杯子…你应该知道我每天下班前都会把杯子洗⼲净…”
“然后呢?”他觉得事情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楚,而他的心也慢慢的开朗起来。
也许那真是个误会,也许当时他们只是不小心碰撞在一起,只是时机的问题,只是角度的问题…
“然后京极先生他…”她难为情地嗫嚅着:“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
“什么…”闻言,他陡地一震,反<img src="in/she.jpg">动作地想转⾝看着她。
感觉到他要转⾝,她死命地抱住他。“不要,请你不要转⾝…”
“什…”
“要是你看着我,我一定没办法把话说完。”她软软地请求着;“让我把话说完,拜托…”
“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他说“我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懊死的京极夏彦,居然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对她做那种事?当时要不是他刚好回来,他一定已经“得逞”了。
想到她几乎被京极夏彦強吻,他<img src="in/xiong.jpg">口奔窜着愤怒的洪流。
“我…我还有话要说…”她的声音听来羞怯而不安“我想说的是我…我…”
在来之前,她明明已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但到了最后关头,她却…
懊说吗?要是他拒绝了她,或是露出了不知所措、困扰无比的表情,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在同一个办公室里的他?
算了,她⼲嘛想那么多,就用她这种紧抱住他的勇气,一鼓作气的把话说清楚吧!
下定了决心,她深深的呼昅了一口气…
“⾚川先生,我对你…我喜<img src="in/huan.jpg">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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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她说了,她真的说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有种,竟然主动向一个男人示爱。虽然她从不排斥由女方主动示爱,但这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男人说“我喜<img src="in/huan.jpg">你”这样的话。
她感觉到自己全⾝在颤抖、在发烫,她的脑子一片空⽩,她的心跳、她的呼昅全都<img src="in/luan.jpg">了。
而在同时,暮人也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告⽩而呆愣住。
她刚才说什么?她喜<img src="in/huan.jpg">他?他没听错吧?
他不只从没想过她喜<img src="in/huan.jpg">的是他,更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他表⽩。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比较有趣兴的,应该是总能逗她笑的京极夏彦,但现在他居然从她嘴巴听到…她喜<img src="in/huan.jpg">的不是京极夏彦,而是老爱板着脸的他。
她…不是在耍他吧?
“⾚川先生…”他的沉默让她越觉不安及愧羞“你…你什么都不必回答…”
这再明显不过了吧?如果他对她有一丝丝的好感,应该在她主动示爱之后有所回应,但他没有。
她想,她被拒绝了,以委婉的、善良的方式拒绝了。这是他对她仅能做到的温柔吧?
虽然难过,但她不后悔自己说出了那句话。
暮人叫起了浓眉,神情懊恼。该死,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对他表⽩呢?
昨晚他已打定主意不让她或任何事影响了他的心情,但今天她居然对他说“我喜<img src="in/huan.jpg">你”?
知道她的心意,他固然觉得很惊喜,但这话怎能让她先说出来呢?⾝为一个男人,他应该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前先开口,不是吗?
当然,前提必须是…他也喜<img src="in/huan.jpg">她。
他喜<img src="in/huan.jpg">她吗?当然,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在对一个女人有所误解之际,却还无法将她的⾝影自脑海中拔除,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喜<img src="in/huan.jpg">她”
是的,他喜<img src="in/huan.jpg">她,这是他可以肯定的事情。只是,他该如何回应她?转过⾝说“我知道了”还是说“我也喜<img src="in/huan.jpg">你”?或是什么都不要说,只需要给她一个温柔又热情的吻?
岸着,他突然想到自己全⾝上下脏兮兮的不说,还一⾝的汗臭味。
懊死,这么浪漫感<img src="in/xing.jpg">的一刻,他居然是这副模样…
当下,他毫不犹豫的拉开她紧扣在他<img src="in/yao.jpg">间的手…
就在他拉开她的手的同时,美纪确定了一件事…她被拒绝了。
她羞惭地、尴尬地、怅然地将双手往后面一背,两只眼睛泛着泪光。
老天,这真是太丢人了。她只想赶紧逃,逃开这让她愧羞到无地自容的一切。
转⾝,她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见状,暮人一怔。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眼泛泪光,拔腿就跑,但他知道他应该追上去。
当他跑到外头,她已经消失在街头。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视线所及之处毫无她的踪影。
“该死。”他低声咒骂着来不及追上她的自己。
不过,她如何一溜烟的就不见人影呢?就算他迟疑了一下,也没久到让她跑掉吧?难不成她是飞⽑腿?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懊恼地返回办公室內。而此时,一个⾝影自公司附近的小巷里闪出,然后缓慢地、寂寞地独行在静寂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