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时多,在市郊的一幢纯⽩别墅內,人造的第一线晨光从落地窗透⼊近千尺的睡房中,晨雾如纱,更带着青草的清香甜味。
躺在柔软的真丝<img src="in/chuang.jpg">铺中,如来却睡得不太安稳,穿着⽩⾊睡⾐的⾝躯在睡梦中辗转反侧,手无意识地抓紧<img src="in/xiong.jpg">口。
扁滑的前额布満汗珠,年轻俊俏的五官扭曲,而随着痛楚渐渐增強,如来终于痛得醒过来了。倏然睁开眼,乌亮的眼睛先是茫然地瞪着天花板,接着,便难受地眯成细线。右手按在左<img src="in/xiong.jpg">上,五指如勾,尖尖的指甲在真丝睡⾐上抓出几道凹陷的痕迹。
“唔…”雪⽩的牙齿紧咬着粉嫰的<img src="in/chun2.jpg">,流洩出轻细的疼痛哦昑。
头枕在枕头上,如来⾼⾼仰起下巴,左手抓紧<img src="in/chuang.jpg">单,优美的肢体绷紧,默默忍受心脏急速收缩所带来的剧烈痛楚。与此同时,房门的方向传来几近于无的声响,⼲慡的⽑巾与温暖的手,同时放上如来的额头与<img src="in/xiong.jpg">口。
默默无语中,如来忍受心脏传来的痛苦。这种痛也不是一两个月的事了,不过,在港香居住的十多天以来,心痛发作得比以往频密,痛的程度也增加不少。
这样下去,他之前用“天眼通”感应到的死亡预感就真的要实现了;不过,不是倒卧于⾎泊之中,而是死于心痛。
在如来近乎自嘲地暗想同时,心痛渐渐减退,呼一口气,用手支撑起上⾝,倚坐<img src="in/chuang.jpg">头,刚将背靠好,一杯温⽔已经递到他的手上。
“好点没有?”
“谢谢师兄,已经好多了。”喝一口⽔,如来扬起眼睛向左方看去,坐在他⾝旁的是已经穿上整齐⾐服,额宽鼻⾼,五官深刻英俊的北冥浩天。
如来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就如同他从不意外北冥浩天永远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他需要什么一样。
将玻璃杯里的温⽔一饮而尽,苍⽩的<img src="in/chun2.jpg">恢复⾎⾊,在⽔光的滋润下更是娇嫰润泽。
自窗外投⼊点点金晖,丰润的脸蛋在照耀下泛起两朵晕红,弯弯的浓眉下镶着一双圆浑的眼睛,晨曦的金光在两颗乌亮的眼珠央中反映出浩瀚光彩。深刻的双眼⽪因为受不住強光的照<img src="in/she.jpg">而向下低敛,浓密的眼睫在脸上落下一层淡淡<img src="in/yin.jpg">影,反而令玲珑丰润的五官更加立体。
在如来⾝上洋溢着二十岁年轻人所独有的青舂,俊俏,也同时蕴含着二十岁年轻人所少有的贵气。
以指腹温柔地挲摩着他娇嫰的脸颊,北冥浩天在心中赞叹了好一会儿,接着,用沉着好听的声音说:“我的小如来,值得吗?”
又拉到这个话题上去了!如来轻轻蹙起眉心,淡淡回答。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
冥顽不灵!在心中暗念一声,有如刀削的眉头向下庒,北冥浩天随手环起如来的肩头“你从西蔵来到港香才十五天,但已经第七次发作了。如来,你就听师兄的话,别再浪费自己的力量去救那些<img src="in/gen.jpg">本该死的人了。
“师兄,别再说这个话题了。”如来抿着<img src="in/chun2.jpg">,将目光移开。
经常发生在他⾝上的心痛并不是因为⾝体上的⽑病。不是他自夸,自幼他都很健康,连伤风感冒也难得一次。
他的心痛是因为…
以北冥浩天的说法是因为他经常以佛法力量去救治濒临死亡的人,而招来的恶果。他每救一个人,就要背负那个人⾝上的所有罪孽。若那个人以后不再犯错,自然没事;若那人犯罪,或者多行不义,罪就会变成“业”回到他⾝上,令他痛苦。
当然,这种说法他是不相信的…不,是不想,亦不能够。
他是密宗活佛,他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宏扬善美,渡化世人,若连他也不相信人<img src="in/xing.jpg">本善,那还有何立场可言?
默默沉思,如来摇头摇,连想都不愿再想下去。
眼角一扬,向北冥浩天瞄了两眼后,如来伸出指头轻轻指点。
“师兄,你今天穿的上⾐好像太花俏了。”
“哦?”北冥浩天马上往下一看,他今天穿着一件⽩底银花的衬衫,漆面的蓝⾊长<img src="in/ku.jpg">和⽪鞋,和平⽇没什么大分别…唔…或者…可能真的有点花俏了…还是换另一件吧。
北冥浩天边在心中沉昑,边抬起头来。“如来,先别说这个,你…”不等他将一句话说完,如来再次抬起手,尖尖的指尖向前一指。“师兄,我想看电视。”
知道他存心拉开话题,北冥浩天亦不再<img src="in/bi.jpg">迫,耸耸肩头,从<img src="in/chuang.jpg">旁的小几拿起遥控器,打开安装在前方墙壁上的投影电视。
早上六时,正好是新闻时间。一开始报道的都是沉闷无聊的政治新闻,对这些事向来不感趣兴的如来,张开<img src="in/chun2.jpg">打个呵欠,觉得困了。伸手<img src="in/rou2.jpg">一<img src="in/rou2.jpg">眼⽪,如来很自然地将头埋在北冥浩天怀里,眼⽪微微敛下,正想好好补眠一顿,恰恰听见电视里的女主播以清脆的声音报道一段新闻。
“因为下个月,西蔵密宗将在港香举办“弘法大会”的缘故,令港香
店酒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大量旅客滞留机场,甚至有人自备帐篷,在大会堂一带的道路露宿。”
扬起眼睛一看,电视里正在播映访问的片段。
如来不由得蹙起眉头,暗叹自己倒霉。
头顶上果然响起北冥浩天的问话声。
“什么是弘法大会?”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弘扬佛法。”惟恐露出蛛丝马迹,如来尽量以平淡的语气回答。
“只是如此单纯?”
抬头看去,北冥浩天深邃的眼睛內闪烁着智慧与了然,在他的眼神下,如来自觉无法有任何隐瞒,沉默一会儿后,他轻声说:“那天,我会接见从各地而来,⾝患绝症的病人,首次在媒体前公开我<img src="in/mi2.jpg">宗的无上佛法。
“你真的不要命了。”有如刀削的眉头往下一庒,北冥浩天嘲讽一句后,不冷不热地说“还有什么?彻底说出来吧!”
迟疑地咬着<img src="in/chun2.jpg">瓣,思索多时,如来终于再接下去。“除了在各地传媒面前宣扬我密宗佛法,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天,除我之外,还会有九十九名活佛到场,联手在会场中布下“曼陀罗法阵”由我发动,以会场为中心,准备一举洗净港香的所有魔气。”
“曼陀罗法阵…”北冥浩天在嘴<img src="in/chun2.jpg">边喃喃重复一次,深刻的眼线眯了起来。
“对!就是曼陀罗法阵!密宗最強的伏魔发阵之一。”
看到他的表情,如来俊俏的脸孔上浮现几分年轻气盛的骄傲。
“如来,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赞叹。”北冥浩天摇头摇,脸上神⾊似笑非笑。
区区一个曼陀罗法阵他还不放在眼里。
一瞬间,如来觉得难堪起来,放在⾝侧的十指不自觉抓紧柔软的真丝<img src="in/chuang.jpg">单。
“你就不可以说一两句好听的话吗?”
他的坚強,他的矜持,在北冥浩天面前总是轻易变质。他清楚自己的不成<img src="in/shu.jpg">,却无法控制情绪的起伏。
“世界上最动听的是谎言,可惜我不喜<img src="in/huan.jpg">说谎,就只能说难听的老实话了。”
即使知道如来不満,北冥浩天的神情依然从容,弯起的眼角处几道深深的笑纹充満成<img src="in/shu.jpg">稳重的魅力。
觉得他的神情非常刺眼,如来不由得眯起眼睛,收缩如箭的瞳孔中盈満警戒的光芒。
“什么老实话?”
“以你现在的⾝体状况,耗损大量灵气救人之后,还要发动曼陀罗法阵,未免太勉強了。即使发动了又如何?真的可以将港香的魔气一扫而空吗?我敢打赌,不用半天魔气又会笼罩一切。”北冥浩天呶呶<img src="in/chun2.jpg">,一脸不以为然。“魔气几乎笼罩世界各地,港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你何必⽩费力气呢?而且,魔气只不过是“因”你应该清楚。”
“即使只要一瞬,已经⾜够!”如来倔強地仰起下巴。“这些⽇子,我始终无法感应到天魔的气息,就是因为港香的魔气太浓烈了。天魔蔵⾝其中,就好像蔵⾝其中,就好像蔵在沙堆里的一颗沙。但只要港香的魔气消失,即使只有短短一分钟,我也有自信可以将“他”找出来!”
北冥浩天蹙起眉头,微微沉昑。
“如来,之前你不是说还未完全确定魔气的来源就是天魔吗?”
“我…”如来一时词拙,迟疑多时,才嗫嚅着声音说。“我…我骗你的。”
“不说出来的原因是…因为你怀疑我。”北冥浩天的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如来不敢回答,将目光飘得更远。
北冥浩天⼲脆地说。“若你怀疑我就是天魔,直接说出来吧!答案我随时可以给你。”
“我…我不是…”
他的坦<img src="in/dang.jpg">令如来不由得感到愧羞,雪⽩的双颊刷地红起来。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有点生硬地拉开话题:“密宗早就认定,除了天魔这个““万恶之源””外,再也没有人可以令整个世界变得如此黑暗、混<img src="in/luan.jpg">。所以,无论用任何方法我都要将天魔找出来。”
他的话题拉开得突兀,幸好北冥浩天亦无意要他难堪,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应着他的话题淡淡地问。“找到天魔后又如何?”
“消灭!”如来毅然回答,俊俏的脸孔上是年轻而不畏一切的神⾊。
北冥浩天忍住冷笑的冲动,平板着表情,沉默片刻后,伸出双手,捧起如来的脸,用沉着温柔的声音说:“我的小如来,听师兄的话,别再管天魔了,他的存在与否<img src="in/gen.jpg">本不重要,也别再理其他人了,何必管笼罩世界的是魔气,还是乌云?将它们抛诸脑后吧!只想自己!只想““你””和““我””!
这是…什么意思?如来头摇,眼神中带着几分<img src="in/mi2.jpg">茫。
“三天前的吻,我以为是你对我的回应,难道是我误会了吗?”北冥浩天不悦地抿紧嘴角。
看着他紧紧抿着,线条分明的嘴<img src="in/chun2.jpg">,如来倏然想起三天前,在公园內,自己仰起头,向他邀吻的情景,炙热的气息,温柔如雨⽔的轻吻,纠<img src="in/chan.jpg">追逐的<img src="in/chun2.jpg">瓣。
如来刹时觉得一股热流从⾝体深出涌起,向四肢流去,娇嫰的耳尖马上就发起热来。
他涩羞地想将头别过来,却被北冥浩天的双手紧紧按住,无法逃避。
“如来,我的小如来,答应我!别在管那些该死的人了!”
“怎么可以?”北冥浩天的要求令如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若世界上的魔气再继续浓烈下去,所有人都会死亡,或者魔化。世界将与炎狱连接,变成幽罗鬼蜮,万魔<img src="in/luan.jpg">世,我明知道一切将会发生,怎可以视若无睹?
“即使世界灭亡又如何?只要你和我在一起,那管天崩地塌!”北冥浩天的声音是那么地自信,铿锵有力。“如来,相信我,即使世界毁灭,我也一定会让你活得好好的。别管其他人,别再浪费力量去救人,也别再找天魔了,我们可以去一个优美又宁静的地方一起生活…就只有我两。”
他的声音,他的神态,甚至眼角弯起的弧度,都充満了亲和与说服力,轻易地在如来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美丽的蓝图。
但是,一瞬间,理智便再次掩盖冲动。
“不!不可以!”从<img src="in/chun2.jpg">瓣吐出的声音比平常尖锐三分,放在⾝侧的指尖微微颤抖。即使只有一瞬间,从脑海里生出的自私念头也令如来大受打击。
在心中将心经默念两遍,紊<img src="in/luan.jpg">的心才渐渐平伏下来。如来昅一口气,直视北冥浩天双眼,一脸正经地说:“师兄,你忘记了吗?我是布达拉宮的活佛,我存在的责任就是降魔灭妖,普度世人。”
“妖魔未必有害人之心,世人也不一定需要你搭救!也许,他们堕落得很快乐!”
如来的固执,触动了北冥浩天的神经线,他的声音渐渐⾼昂。
“如来,记得三天前,你一个人在公园里遇到的青年吗?还有更之前,你⺟亲的事…琊<img src="in/yin2.jpg">、妄念、自私、贪婪,这样的人类也值得你拯救吗?”
“师兄,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我的⺟亲,因为我⾝负奇异的力量而舍弃我,却疼爱另一个正常的儿子。她的行为,或者…的确自私。”
想起那个所谓的⺟亲,如来心中隐隐升起几分受伤的疼痛,他很小心地控制着脸部的表情,用平静的声音接着说:“公园里那些青年亦确实<img src="in/mi2.jpg">失在<img src="in/yu.jpg">望之中,对我无礼,但是…他们只不过是亿万之一二。而且,正如我向来所说,我相信人<img src="in/xing.jpg">善美。”
“人<img src="in/xing.jpg">…”北冥浩天受不了地呶呶<img src="in/chun2.jpg">,喃喃自语一句。“对牛弹琴!”
接着,他松开捧着如来脸颊的双手,站起⾝,左手摸着额头,在房间內来回度步。
小羊⽪⽪鞋在柔软的地毯上走了又停,停了又走,终于,北冥浩天停下来,上下打量一下如来端正⾼贵的五官神态。抿着嘴,深思片刻,他再次走近<img src="in/chuang.jpg">边,单膝跪在<img src="in/chuang.jpg">上,搭着如来的肩头说:“如来,我们来做一个约定。”
“哦?”轻轻扬起眉头,如来乌亮的眼睛內浮起来几分好奇的光彩。
“就在弘法大会之前,我会让你看尽人事的丑恶,看看到底是你说的对,还是我说的对?”
“我对又如何?你对又如何?”如来蹙起眉头,俊俏的脸孔上写満疑惑。他不明⽩:北冥浩天向来洒脫,为什么突然执着于对错之分?
局⾼俯视如来雪⽩的脸颊,北冥浩天一字一字地回答:“你对,我帮助你令世界恢复正常;我对,你就抛开所有,永远留在我⾝边。”
后半句话,蕴涵霸道与柔情,如来脑海里冷静的弦线“绷”的一声断成两半,脸颊像被火烧一样,滚烫得不用伸手去摸,也知道已经红透了。
深深昅一口气,尽量将注意力放到另一个方向,如来仔细地思索起来。撇开后者不说,北冥浩天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大的<img src="in/you.jpg">惑!他绝对相信北冥浩天的力量,只要他愿意合作,那…一切困难都将<img src="in/ying.jpg">刃而解。
经过思索后,如来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过他依然抬起头,谨慎地问:“对与错,由谁去判断?”
早知他由此一问,北冥浩天利落地回答。“你!”
瞪圆乌亮的眼睛,如来缓缓地迟疑地摇头摇。“这样不公平。”所有条件都倾向于他,对他来说确是一件好事,但是,对北冥浩天来说却太不公平。
单纯的孩子…看着他明亮公正的眼睛,北冥浩天心中⾼兴,轻轻笑起来。“我相信你,除非你骗你自己。如何?要答应吗?”
眼波流转,看进他的瞬间光芒熠熠的深邃眼睛中,如来终于颔首。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在铿锵的声音中,两人同时将手伸出去。
“啪!啪!啪!”三声击掌为誓,即使相信自己早已立于不败之地,但当如来看见北冥浩天俊脸上自信満満的神情时,心中不由得浮起几分不安。
鱼见饵而不见鱼钩,人见利而不见害…他是否答应得太过轻率,抱有太大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