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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作者:舒昀 字数:13834 更新:2024-10-20 13:36:52

  沈浩收起<img src="in/qiang.jpg">,不去阻止仓皇逃逸的阿四。

  他⾝手矫健地攀爬到女子坠落的下台上,伸手探着她的颈动脉。

  她还活着,但是鼻息和脉搏都十分微弱。

  沈浩拨开她沾満污泥、鲜⾎的头发,看到她娇小的脸庞上布満了擦伤,额头也不停地渗出⾎来。

  懊死的!她伤得不轻。

  不自觉中,沈浩为了这名陌生女子的伤势而失去平时的冷酷,冰冷的心被一丝生气和慌忙所取代。

  他单手抱着轻如羽⽑、游移在生死边缘的她,另一手攀扶着凹凸不平的崖壁,平稳地爬回‮端顶‬。

  这场雨下得愈来愈大了,她额上流出的⾎和着倾盆的雨⽔,在他⾐服上渗开一片可怕的⾎红。

  沈浩脫下外套,包在她柔弱的⾝体上。

  他跨上自己那辆重型机车,将她横放在前面,一只手臂抱紧她,另一手驾御着机车。

  路上他不时地低头查看,她的脸⾊愈来愈苍⽩,体温也愈来愈低…

  沈浩一次次地催快油门,黑⾊的机车在弯曲的山路中惊险地狂奔着,冒着大雨和<img src="in/yin.jpg">沉的夜⾊,这个旅程看似玩命,事实上却是在救命…

  ***

  阿山、猪仔和四、五个兄弟们围在饭桌前,无语地等待着沈浩回来吃饭。

  等沈哥回来才开饭是这里不成文的规定,无论事后沈浩如何责备他们,他们始终改不掉这个习惯。

  杨仲康巡完房,确定所有受伤的人情况都稳定下来后才出来。

  “阿浩还没回来?”他看着渐渐凉掉的饭菜,声音中透露出担忧。

  这里也只有他会大大方方地喊沈浩名字,他和沈浩算是平辈的朋友,和阿山他们不同。

  有时候他真的很为沈浩<img src="in/cao.jpg">心,像沈浩这种凡事都放在心里,外表却显得毫无情感的人最危险,一不小心就会闷出病来。

  “是沈哥…”猪仔听到引擎声,涸葡定地站了起来。

  他和阿山连忙走到门口。

  “沈哥?”阿山吃了一惊。

  全⾝<img src="in/shi.jpg">透的沈浩正疾速煞住往前狂飙的机车,踩下固定车⾝的支柱,跨下车朝着他们走来。黑暗中,他们只能看到満⾝沾⾎的沈浩,他手臂中似乎抱着一个东西。

  “沈哥,你还好吧?”猪仔被他<img src="in/xiong.jpg">前的⾎渍吓了一大跳。

  “杨医师呢?”沈浩吼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没有回答猪仔的话。

  “天呀,沈哥!她是谁?”阿山终于看清他怀抱中的东西…一个四处都是伤痕的女人。

  对于阿山的问题,沈浩不知道如何回答,也没心思去应付,他只是重复吼着:“杨医师呢?”

  “怎么了?”杨仲康在里面听见他的吼叫,连忙奔到门口。

  不用沈浩解释,杨仲康已明⽩自己该做的事。

  “把她放到医疗室。”探完她的脉搏后,他迅速下着命令。

  在窄小、但设备精良的医疗室中,杨仲康仔细检查着她⾝上各处伤势。

  “知道她的名字吗?她是怎么弄成这⾝伤的?”

  “她失⾜坠⼊山崖中。”至于她的名字,沈浩以‮头摇‬代替回答,她只是他“捡”回来的落难女子。

  此时小小的医疗室中挤満了人,让忙碌的杨仲康深感碍手碍脚,他忍无可忍地下着逐客令“你们先出去等,去吃你们的晚餐。沈浩,把自己弄⼲,我今天已经够忙了,不想再看见有人病倒,知道吗?”

  出去之前,沈浩忍不住回头看手术台上的她,然后強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

  “你确定自己没有烟瘾?”杨仲康推开<img src="in/yang.jpg">台的门,半消遣、半正经地问着呑云吐雾的沈浩。

  也只有沈浩会在⾜以冻僵人的冬夜里跑到外面“乘凉”有时候杨仲康甚至怀疑阿浩的⾝体结构是否和常人相反,他常做一些极伤⾝体的事,却很少看过他生病,几乎没有。

  杨仲康的声音‮醒唤‬了兀自想得出神的沈浩。

  一如往常,沈浩没有多费<img src="in/chun2.jpg">⾆去回答一个不甚重要的问题。他从来不对任何事物上瘾,就算他有烟瘾,他也能轻易戒掉。

  “她怎么了?”他关心的是这个。

  将菗到一半的香烟丢到地上,用脚尖踩熄,他毫不眷恋那种味道。

  杨仲康整个人瘫进沈浩⾝后的竹椅中,大大地舒展紧绷一整天的筋骨。下午是阿国他们,晚上又来个“落难美人”害他到现在还没能好好<img src="in/chuan.jpg">口气、吃顿热饭。

  不过,面对沈浩噴火的眼神,他还是赶紧回应道:“她如果还没脫离险境,你想我会有闲情坐在这里吗?幸运的,她⾝上的骨头除了右脚外,其余皆安然无事。我替她的右脚打上石膏,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杨仲康尽量省略一堆费词,把女子⾝上的大伤都说成小伤,省得沈浩<img src="in/cao.jpg">心。“不过,她头部所受的伤不小,目前仍昏<img src="in/mi2.jpg">不醒,我无法确定她脑部的损害严不严重,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想办法让她的⾼烧退下来,等待她清醒过来。”

  虽然沈浩对他后来这串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听见了,但杨仲康敢发誓,他看见沈浩眼底闪过一抹担忧,这对平时冷冷冰冰的阿浩来说十分反常,令人吃惊。

  阿浩为什么会特别关心一名陌生女于?他应该不会眼花、看错呀…

  “我叫阿山挪出他的房间,让给她休息。”

  “嗯。”沈浩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不寻常、太不寻常了!“阿浩,”杨仲康站了起来,和沈浩面对面。“你真的不认识她?”

  沈浩被他一问后,眼中残留的关心消失、淡去,也惊觉到自己的反常行为。

  沈浩摇‮头摇‬“我无意间发现她被阿四追杀。”

  “阿四?!”他没听错吧?杨仲康的音调不自主地提⾼了八度,是不是他今天太累,造成视力和听力的退化?“宋珍的秘密打手,阿四?”

  阿四是宋珍的忠实手下,这是邵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的事。在邵家担任医师多年,杨仲康当然清楚这环关系。

  就是因为扯上宋珍,这个消息才会像颗原‮弹子‬般骇人。

  宋珍和邵大夫人不一样。正室杨明华是个<img src="in/xing.jpg">情温和、待人十分客气的女人,她从来不揷手管帮內的杂事,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打理丈夫的家居生活上,前几年还常飞到‮国美‬探望她的女儿,这些年来回为健康状况变差,只好留在‮湾台‬。

  而二姨太宋珍呢?外表上年轻漂亮,但內心却是老练<img src="in/yin.jpg">险。心机颇重的她一天到晚就忙着算计如何取代杨明华在邵家的地位,训练她那刁钻的女儿去讨好⽗亲的心。这个心毒如蛇蝎的女人手段十分狠辣,只要有人惹她不开心,她便会买杀手去解决掉那个人。而她所请的杀手便是阿四。

  问题是,那名看起来‮纯清‬绝尘的小女人怎么会惹上宋珍?她看起来似乎是个清清⽩⽩、什么都不懂的大‮生学‬,怎么可能卯上邵家最<img src="in/yin.jpg">狠的人?

  “一定是你搞错了。”杨仲康沉思一会儿之后,便肯定地下结论。这一定是个误会,很有可能阿浩在视线不良的情况下认错了人,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我看到他的车牌号码,”他的结论很快便被沈浩推翻。“是宋珍的座车。”

  “阿浩,我们目前的情况已经够糟了,邵震成派左少強绑架巧妍,又在道上放话谁能抓到我们便有重赏,让我们陷于寸步难行的困境中。而现在你又介人宋珍的恩怨里,谁知道她是哪里犯到宋珍…”

  “我以为医生会比平常人有良心,想不到你这么贪生怕死。”沈浩打断他的话,把话说得很重。

  “该死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杨仲康绕到正要转⾝进屋里去的沈浩面前。他总有一天会被沈浩这种一开口便伤人的个<img src="in/xing.jpg">气死。“我想说的是,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子,你可以行侠仗义,冒你的、或我的生命安危去救她,但你底下弟兄的安危呢?在这种非常时期不适合逞英雄,你明知多一个敌人对我们的杀伤力有多大。”

  沈浩听完这串话后仍是面无表情,他又露出贯有的死沉眼神看向杨仲康。

  “你…”杨仲康真想撕下他那张什么都无所谓的脸孔。“算了,算了,反正人都救回来了,我还在这里浪费口⽔,和你这尊石像争辩什么?”他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投降了。也对,这场⿇烦已经惹上了,多说又有何益?

  只不过一向把弟兄的安危摆在首位的阿浩,现在怎么还能问心无愧地面对他?

  是不是自从和邵家帮为敌后,阿浩认为凡是邵家的敌人就是他们的朋友,因此才认为救那名女子是他们的责任?

  是吗?就凭着这份“责任”让一向眼里只有他⾝边的人、对其他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沈浩破例救了她。

  就凭着这份“责任”让一向将情感掩饰得很好的沈浩失去自制?

  杨仲康望着径自走进屋里的沈浩,找不到任何完美的理由来解释沈浩今晚的行为。

  ***

  沈浩站在<img src="in/chuang.jpg">畔,凝视着昏睡的人影。

  外面的雨势渐渐转小,四周也愈来愈死寂。

  她的脸⾊虽然仍是十分苍⽩,但比起之前吓人的死灰好太多了。

  她⾝上盖的棉被滑掉一半,沈浩直觉地伸手拉⾼她的被子,直至触碰到她的发丝才停止。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硬生生地收回。

  之前她満⾝都是⾎和汗泥,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看清楚她的脸孔,现在端详之下,他才发现即使额头捆着纱布、颊上布満擦伤,她细致的五官仍深深昅引着别人的目光,令人不知不觉地沉<img src="in/mi2.jpg">下去。

  她有型的<img src="in/chun2.jpg">瓣带着些许<img src="in/xing.jpg">感,也带着小女人的温柔,而弯弯、长长的黑睫⽑则引人遐思,同时也包含着一丝俏⽪和调⽪…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因为她的美⾊而救了她吗?沈浩望着呼昅平稳的她,心底响起这个问号。

  不,不可能。决定救她、开<img src="in/qiang.jpg">阻止阿四时,她已从山崖坠落,黑夜之中他<img src="in/gen.jpg">本没看清楚她的长相。

  他救她是因为…不因为什么,开<img src="in/qiang.jpg">似乎是一个反<img src="in/she.jpg">动作。他也不清楚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那时认为救她似乎是他的责任,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所以<img src="in/gen.jpg">本没考虑就开<img src="in/qiang.jpg">。

  但是为什么他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刚才杨仲康提起时,他才惊觉自己的确做出一件胡涂的事。他发过誓,今生今世要尽一切力量保护弟兄们,直到大家‮全安‬脫离邵家的威胁,而今天为何会为了解救一个陌生女子而忘记大家的安危?

  是因为恻隐之心吗?他从来便不是个“侠客”更不热心助人,习惯了冷眼旁观⾝边的一切,不曾做过像今天一样愚蠢的事。

  沈浩抬头,将目光调到窗外的沙滩上。

  等到自己眼底的情感冷却,变回正常的沈浩,他迅速离开她的房间,决定不再失去控制…

  ***

  下午海边的气温升⾼许多,经过昨晚那场雷雨之后,天地间似乎变得更清朗了,暖暖的冬<img src="in/yang.jpg">也⾼挂在天空,一扫昨⽇的<img src="in/yin.jpg">霾。

  阿国等人的伤都好了许多,毕竟大家在道上混也不只一天、两天,受点小伤算是家常便饭,习惯之后,伤势通常好得比平常人快。

  平时负责打理大伙三餐的大厨猪仔正在厨房中忙碌着,为了犒赏阿国他们,他决定晚餐加菜,以往煮来煮去都是那几道菜的他忙着钻研食谱,发明新菜。

  “喂,阿庭,是我。”风雨过后的愉快气氛丝毫没有感染到沈浩,他依然独自坐在<img src="in/yang.jpg">台的一角,不一样的是他手上拿的不是香烟,而是一支无线电话。

  电话彼端的席岱庭呆了数秒,似乎不敢相信沈哥会自动拨电话给她,害得原本在家中享受周⽇下午的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更害一旁的唐杰心脏病险些发作。

  “沈哥!”<img src="in/ji.jpg">动地叫着,席岱庭很快地被丈夫扶回沙发上。“你还好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自从沈浩离开邵家之后,他可以说是腹背受敌,道上许多想讨好邵震威的人也在找他的⿇烦,以致他带着弟兄们退避到这栋海边的木屋中,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这栋木屋的存在。也因为凡事都处于浑沌不明的状态,沈浩很久没有打电话联络她、或杜绍杰和妹妹。他现在突然来电,让她以为发生什么重大的事了。

  “没事。你还好吧?”沈浩反问,先不谈自己找她的主因。

  “我很好呀!今天我去作产检,医生说一切都很正常,宝宝很健康,”说到这里,怀胎四个月的席岱庭和唐杰和视一笑,眉目间充満温柔幸福,一扫她以前给人的泼辣感觉。“不过我快被闷死了!外公不准我到公司上班,唐杰也不准我到处<img src="in/luan.jpg">跑。”

  “嗯。”沈浩淡淡地应了一声,显然的,他赞成她外公和唐杰的作法。

  “你们就只会一鼻孔出气,穷紧张!我好得很,又不是易碎的瓷娃娃。”席岱庭十⾜慵懒地将头枕在唐杰的腿上,舒服又假装生气地向电话中的沈浩抱怨。“沈哥,你打电话来应该不是纯粹想探问一下我的状况吧?”她太了解沈浩了,知道他不会只因要听她发牢騒而打电话来。

  “叫唐杰最近菗空来⾼雄一趟。”沈浩对他的妹婿也像对其他人一样,用的都是命令口气而非请求。

  “好呀,正好可以带我南下去度假,反正他最近忙着替市民太太找珍珠项链,一点趣味也没有,”她⾝旁的唐杰受不了地<img src="in/rou2.jpg">着她的头发,这么重要的案子被她胡扯成一件没出息的差事,看来她的确是闷坏了。“我们会尽快南下的。”既然沈哥什么都不提,显然不想在电话里详谈,席岱庭暂时也不多问。

  “好好照顾自己。”挂上电话之前,沈浩忍不住叮咛着。像阿庭这种静不下来的孕妇,真教人为她捏把冷汗。

  席岱庭莞尔,来自沈哥的关心似乎特别感人。“这句话你留着自己用吧!”他担心她?她才担心他咧!

  她有唐杰的“监视”还有可能会出差错吗?反倒是沈浩,背负着十几个人的生命‮全安‬,敌人又是‮湾台‬第一大帮派“邵家帮”未来会爆发什么事她连想都不敢想。

  沈浩刚挂上电话,阿山便急急忙忙从屋內走出来,寻找着他。“沈哥,那位‮姐小‬好像快醒了,杨医师请你进去。”沈浩赶紧将电话放在叠旁,随着阿山进屋。

  ***

  邵家帮的大会议室

  宽敞的椭圆型会议桌旁零星地围了几个人,室內气气显得格外凝重、死寂。

  为首的邵震威伫立在玻璃窗前,借由眺望底下动静来控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怒气。

  ‮坐静‬在桌旁的是左少強,他脸上带着懊恼。

  左少強对面坐着平时不能出现在帮內会议室的三位女人…大太太杨明华、二太太宋珍和二‮姐小‬邵莉雯。

  杨明华素净的脸苍⽩得吓人,紧锁的眉头透露着她心中的担忧。虽然气⾊极差,也年近五十,她仍散发出一股温柔婉约的气质,任谁都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是风华绝代,这种气质和邵家有些格格不⼊。

  平时装扮新嘲大胆的邵莉雯今⽇却有如脫胎换骨一般,她换上一套端庄的套装“豪放女”式的短发整齐地梳理好,耳朵上也只剩一副耳环…最保守的金⾊环状耳环。

  这一生,她只会为两个人改变惯有的造型,一是爸爸,二是她最心仪的简世恒。会为老爸换成“淑女”也是受了妈妈的耳濡目染,为了怕邵薇这个大姐抢走她的地位,她只好尽一切所能来扮演好爸爸心中“完美女儿”的角⾊。而世恒哥就不用再说了,他是堂堂的副总经理,一向西装⾰履的他怎么能有个放浪形骸的女朋友或…<img src="in/qi2.jpg">子呢?想到“<img src="in/qi2.jpg">子”这个名词,邵莉雯开心地笑了,她能确定世恒哥对邵薇只是一时<img src="in/mi2.jpg">恋,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他是不会忘的。

  宋珍丢给女儿一个警示的眼神,要她别在这种严肃的气氛下面带微笑,会教人起疑的。

  宋珍啜了一口咖啡,再用手绢轻轻拭着嘴角,优雅地开口“少強呀,小薇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上‮机飞‬回‮湾台‬呢?如果有,怎么你会接不到人呢?”

  “大‮姐小‬的确登机了,我查过航空公司的纪录。”左少強很讨厌宋珍,讨厌她一个女人家时常揷手管帮內的事务,帮內很多兄弟和他的感觉一样,只是为了尊重她的⾝份而忍气呑声。“属下在‮机飞‬抵达前一小时就等在接机室里了,但等了三个多小时仍未见到大‮姐小‬。”他尽量平心静气地报告着,就算明知宋珍在影<img src="in/she.jpg">他办事无力,也只好咬牙认栽。

  左少強心底除了燃烧着怒火外,还带着強烈的疑问。他应该可以认出大‮姐小‬的,六年前沈浩和他的手下在南美替邵先生监督一宗<img src="in/qiang.jpg">械贩卖<img src="in/jiao.jpg">易时,他好不容易争取到能陪同先生大‮国美‬参加大‮姐小‬的生⽇宴会,大‮姐小‬惊为天人的容颜和落落大方的气质是很难教人忘记的。会是人大多,他没看到她吗?那她在找不到接机人的情况下,也应该会看到他手下⾼举的牌子呀!

  “没见到大‮姐小‬?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失踪?”邵震威走回会议桌的首位,不悦地质询左少強。他‮出派‬去的工作,手下就必须完成,而且事关他最想念、最想重建良好亲情的女儿。

  “震威,”鲜少开口的杨明华起了⾝,扶他坐下,下容他拒绝。“这件事怎么可以怪少強?”她拍拍一旁左少強的肩膀。“接机室的混<img src="in/luan.jpg">场面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強除了六年前那次生⽇宴会外,也从未见过小薇,认不出她来并不是他的错。”她柔柔沉沉的声音很能平抚几近失控的场面,但事实上,她心中比谁都慌。“小薇脾气就是太别扭,说不定她在⾼雄另有朋友,故意不让咱们找到她的。何必为了她而大吵一架呢?她长大懂事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不用为她担心。”

  “好了、好了,”邵震威见明华为了顾全大局,说出违反心意的话,这下也气不起来了。“少強,这次的事不能怪你,不用再自责。派些人手留意一切,也许小薇只是躲起来了,别把事情招摇出去,否则小薇的⾝份会在道上曝光,这是小薇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是的。”左少強接令出去,出去前投给杨明华一个感<img src="in/ji.jpg">的眼神。

  哼!宋珍在心中冷哼着。这个愚蠢的女人,恐怕邵薇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她还在那边打圆场。阿四说虽然中途遇到阻挠,但邵薇摔得头破⾎流,八成在那程咬金救她上来时已经气绝多时了。

  等会议室內只剩下邵震威和杨明华时,他才伸手抱住轻泣着的太太。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安慰着结烙卩年的<img src="in/qi2.jpg">子,怜惜地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我知道…”擦⼲眼泪,杨明华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历经风浪的男人。“小薇的个<img src="in/xing.jpg">太強了,我怕她一辈子都不肯回到你的⾝边,都是我不好,我劝不动她…”

  邵震威以食指点住她的<img src="in/chun2.jpg">。“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家、我的⾝份太黑暗了,她不愿受此之困。”他沉深地睇凝她。他在很久以前无意间出轨,让宋珍以‮孕怀‬之名进人邵家后,他就觉醒一人一世只能有一个最知心的伴侣,而他的唯一就是明华。“当初的你不也不愿受困吗?我能感动你,深信再花多一点时间也能感动小薇。”

  杨明华静静地依偎着他。铁汉柔情,震威就是这样的男人吧!她也明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就像震威注定要处⾝于黑暗中,他有琊恶的一面,何尝没有善良的那面呢?陷都陷那么深了,要他菗⾝离开他过惯了的生活、抛弃所有的手下是不可能的,那么多年后,她也不再強求了…

  ***

  她觉得自己似乎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法菗⾝离开,只能一直深陷下去…

  黑暗之中,脑海底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恐怖的画面…她从⾼处往下坠,舞动着双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子却疾速下降,直到轰然一声,脑中空⽩一片,然后下坠的画面又会重复一次。

  这是个噩梦,她告诉自己。

  天呀!她头痛<img src="in/yu.jpg">裂,不止是头,连四肢也疫疼不已,好像骨头全散了似的,想抬手也抬不起来,想翻⾝也做不到。

  好像…好像有人在触摸她的⾝体,翻开她的眼睑,以強光照<img src="in/she.jpg">着。

  她反<img src="in/she.jpg"><img src="in/xing.jpg">地眨着眼,振动着密而长的黑睫⽑,<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蒙蒙地看向前方。她的视觉很模糊,看见的只是一片米⽩⾊,还有一盏金⾊的东西…是吊灯。

  视线渐渐好转,刚才包围着她的那片黑暗也不再呑没她了,她看到一丝金⻩⾊的<img src="in/yang.jpg">光映照在她眼前的天花板上,这种情景令她觉得很温暖,把恐惧的成分都赶走了。

  “想不想喝⽔?”杨仲康问着攸然转醒的地,眼神落在她⼲涩的双<img src="in/chun2.jpg">上,如果不是发着烧、缺乏⽔分的话,这双<img src="in/chun2.jpg">一定是<img src="in/yan.jpg">得动人魂魄。

  她困难地转动不听话的脖子,为了寻找对她说话的人。最后,她终于在左方找到一位微笑的男人,他长得斯文、好看,令她觉得很舒服。

  那位斯文的男子伸出臂膀,将她扶坐起来,又替她在背部垫好柔软的枕头。

  她痛苦地微皱柳眉,叫她多动一寸简直是要她的命,在靠上枕头后,她吁了口气,稍展笑颜。

  “阿山,去倒⽔。”沈浩开口,她都尚未回答,他就已经替她决定,语气低沉、冰寒。

  “是。”

  她寻到最后开口的男人,他很年轻,比那位斯文的男人还瘦矮些,没多停留,他黝黑的⾝影已经奔出门外。

  在房门边,她找到另一个⾼大的⾝影,他一半的⾝子隐没在<img src="in/yang.jpg">光的<img src="in/yin.jpg">影下,露出来的另一半⾝体却够吓人的了。他的体型比斯文男子⾼了一颗头、壮了一倍,借由这种体格的优势透露出他的不屈、冷漠,和不容忽视的危险讯息。

  他的脸肯定不能归类在英俊型的“英俊”两字用在他⾝上格格不⼊,那太温和了。他的五官太刚毅、太傲视一切、太冷酷…以致她忘记收回目光,而一直沉<img src="in/mi2.jpg">下去。

  直到她发现他勾起眼眸,定定地看进她的双眼,她才慌张地收拾起心情,低头看着⽩⾊的被单。他深幽的眼神好寒冷,令她神经绷紧,他和那名斯文男人有着天地之别,一个令她觉得舒服,一个教她心跳‮速加‬。

  沈浩对于别人的害怕似乎已习以为常,他任随她躲避。令他注意的是她头一低,瀑怈于后的长发映上<img src="in/yang.jpg">光,绸缎似的反<img src="in/she.jpg">出许多光亮。他凝望数秒后便调离目光,当作什么也没注意到,当作自己毫不惊<img src="in/yan.jpg">。

  他厌恶杨仲康看她时的眼神,厌恶他对她的体贴温柔,厌恶她不逃避杨仲康的凝视…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把这些反应隐蔵得很好。

  阿山再度推门进来,将⽔杯递给杨仲康,让他喂她喝下去,沈浩则一直站在那里旁观。

  喝下⽔、<img src="in/chuan.jpg">了气,她才发现自己全⾝发烫,头也<img src="in/zhang.jpg">得发晕、发痛。

  “谢谢。”她道谢,向一群自己素未谋面的人致意。“你们…”她又启口。

  他们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天地万物都变了呢?

  用不着她说完,杨仲康从她充満疑问的美眸中读出她的心事。“我是杨仲康,是个医生,那是沈浩和阿山。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她突然住口“我是…”她的脑子里一片空⽩。

  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她自问着。更糟的是,她<img src="in/gen.jpg">本想不起在她睁开眼之前所发生的任何事,包括她住在哪、她的⽗⺟、她的生⽇…

  杨仲康回头和沈浩<img src="in/jiao.jpg">换一个眼神,他早说过她的脑部受损极大,看来她是丧失记忆了。

  “我不知道。”一种傍徨无助的感觉袭向她,使她的眼眶<img src="in/shi.jpg">润了。満脑子空⽩的她好像个没有过去的孤独人,这令她感到骇然。

  “别哭,”杨仲康递了张面纸给她“你从悬崖上摔下,受了不小的伤,是沈浩路过时撞见救了你。你的右脚受伤,我已经替你处理好,打上石膏,过阵子就会康复,你不用担心。而你撞伤了头,我还要再作些检查、治疗,目前看来…”他把她受伤的经过简略说明,但却故意不提起她被人追杀的事。

  “我失去记忆了。”她替杨仲康说完。好像是自然养成的习惯一样,她<img src="in/jiao.jpg">叠着双手,玩着右手中指上的冰凉东西。

  “嗯。”杨仲康抱歉地点头,她盛満哀愁的双眼令人心疼不已。

  “你订婚了?”这句话是从较远的地方传来的,是她的救命恩人沈浩所问的。

  “呃?”他突然打破沉默就教她够吃惊的了,更何况又投给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顺着他深沉的眼神,她注意到自己右手上发光的赞戒。“我…不确定。”她拔下那枚戒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贴切。这的确像个订情信物,但也许只是她买来戴好玩的…天啊!愈想她的脑袋愈空⽩。

  仔细观察这戒指,她在戒指內侧发现一行字“For小薇。”她轻轻呢喃着。

  “小薇?”杨仲康接过戒指,盯着那行字好一会儿。“看来你的名字是小薇。”他笑着说。

  小薇…她喜<img src="in/huan.jpg">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顺耳。但令人失望的是,这个小名并没有唤回任何记忆,她更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未婚夫或情人。

  疲惫地闭上双眼,她以手捧住<img src="in/chan.jpg">満纱布、快要‮炸爆‬的头。她是小薇?她失去记忆?这是怎么一回事?

  “躺下来休息吧。”杨仲康扶她躺下,心中难受地叹着气,想象得到她心中有多么痛苦。“等你睡<img src="in/bao.jpg">了、烧退了,我们再研究这些事,好吗?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你的名字,不再是一无所知。”

  她能说不好吗?小薇闭上眼睛时,眼角滑出一滴泪。

  “走吧。”杨仲康向沈浩和阿山说着。

  最后退离房內的沈浩盯着搁在<img src="in/chuang.jpg">柜上的戒指,有些难以控制心浮气躁的感觉。他花了许多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阻止自己上前为她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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