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空门不是他的作风,不过人总要随机应变。
温亭劭借了男主人一套⾐裳,虽然有些太过宽大,不过还算合⾝,他拍了下袍子上的皱折后走出房。
沃娜则在另一间房与⾐服奋战,她不想穿汉人的⾐服,但<img src="in/shi.jpg">⾐服在⾝上实在难受,最后只好妥协。
听见外头的声响,她说道:“你换好了?”
“换好了。”他回了一句,开始找文房四宝。
沃娜脫下层层⾐物,穿上单⾐后才又开口说了第二句话。“你是不是喜<img src="in/huan.jpg">王娇?”
温亭劭讶异地挑了下眉,不明⽩她怎么会忽然说到这儿来。
“我问过她了,她说不要跟你成亲。”她拉好⾐裳,套上外头的短襦。“她不要你,你为什么要赖着她?”
她的话让他勾起笑。“我赖着她?”
“你是赖着她。”
“我与王姑娘有婚约。”
“她说她退婚了。”
他扬起眉。“她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你去问她的?”他将笔墨拿到桌上开始研墨。
“她找我,告诉我的。”
她将发上的饰物全拿下,让发丝披散而下,整理好⾐裳,系上<img src="in/yao.jpg">布袋后,她拿起自己换下的<img src="in/shi.jpg">⾐裳走了出去。
王娇去找她?温亭劭想不通为什么,他正想问个仔细时,她掀开布幔走出来,一时间他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她⾝上穿的并不是绫罗绸缎,也不是华美⾐裳,可她看起来却有极大的不同,裹在苗族的服饰下,她娇俏美<img src="in/yan.jpg">,像盛开的牡丹,可眉宇之间总有蛮气,行事作风霸道,不可一世。
换上汉人家的襦⾐襦裙却像清新淡雅的⽔仙,娇弱灵秀,倾怈而下的青丝<img src="in/shi.jpg">答的让她看起来像极了落难的千金。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瞪他一眼。“是不是很难看?我说我不要穿汉人的⾐服。”
他莞尔道:“不是,不难看。”
“那是好看?”她偏头瞧他。
他微微一笑,她总是这样咄咄<img src="in/bi.jpg">人。“好看。”若是他敢说难看,大概会被她灌毒葯、<img src="in/she.jpg">毒针。
她⾼兴地露出笑,随即又扯下脸。“哼,花言巧语。”
他笑着头摇。“你真是难伺候。”
她瞅着他。“我不是姐小,不要你伺候,王娇才是姐小,你去伺候她、赖着她。”
听她说话的语气,他知道她又生气了。
“你为什么喜<img src="in/huan.jpg">她?”她问。
她的话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会儿才道:“这中间有许多曲折,一时间解释不清。”
“我们现在有很多时间。”她说。
“坐吧。”他为她倒杯⽔。
“你说吧。”她坐下来。
他微笑,她的语气如往常般霸道。“你为什么去⽩云寺?”
“不是这个。”她怒目而视。“我问你你为什么赖着王娇。”
她横眉竖眼的模样让他微笑。“我告诉你,你也得回答我的问题。”
她瞪着他,一会儿才道:“你心眼多,要问我的话。”
“我是心眼多,你若是不想答,我们就喝茶,谁都别说话,谁也没吃亏。”他淡淡的说。
“哼,你心眼多,我有法子治你,不过现在我先饶了你。”她喝口⽔。“你说吧。”
“我刚刚说了,我与王姑娘有婚约,不是谁赖着谁。”他简短地回答。
“她不要你。”
他微笑。“她告诉你,为什么?”她们两人怎么会说上话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这样死⽪赖脸地赖着人家?”她追问。
死⽪赖脸?他摇了下头,没想到她还会用这四个字。
“你很喜<img src="in/huan.jpg">她?”沃娜紧接着问。
“我说了,我们有婚约…”
见他闪躲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忽有所悟。“我知道了,你不喜<img src="in/huan.jpg">她,那你为什么赖着她?”
她的问话方式实在让人吃不消。“这样吧,我把位子让出来,给你做大人。”
“我不做大人,大人有什么好。”她的语气満是不屑。
“现在换你告诉我你到⽩云寺做什么?”他转换话题。
“我去办事情。”
“办什么事情,抓和尚吗?”
她颔首。
“谁要你去的?”他又问。
“不能告诉你。”
“王姑娘?”
她瞪他。“不能告诉你。”
他猜应该就是王娇没错,但为什么呢?他沾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你写什么?”
“告诉这屋子的主人,咱们买下他的⾐裳。”他快速地写好后,留下几文钱在桌上。
听到他的话后,沃娜将<img src="in/shi.jpg">⾐裳捆好搭在肩上,说道:“走吧。”她一起⾝,<img src="in/xiong.jpg">口忽然一阵烧灼,她晃了下,软坐在椅上。
瞧着她的异状,他问道:“怎么了?”
“没有。”她吐口气。
“不舒服?”他问道,想起她昨天才中了毒。
“没有。”她拿起杯子。
她的声音沙哑,⽔杯晃动着,温亭劭马上道:“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用。”她的手伸⼊<img src="in/yao.jpg">袋,拿出葯瓶。
他瞧着她将葯瓶一罐罐摆在桌上,双手却颤抖着,他急忙道:“哪一瓶?”
她在<img src="in/yao.jpg">袋中摸索,而后不死心的解下袋子,用力晃着。
“怎么?”他见她额上开始冒汗。
“不见了。”她闭起双眼。“让⽔冲走了。”她的葯瓶少了好几罐,可能是袋口松脫,一些葯罐子随着河⽔流走了。
他立即道:“我们去找大夫。”
“大夫有什么用?”她才不相信汉人的大夫,她瞧了眼剩下的葯罐子,挑出其中一瓶,倒了几颗葯丸塞进嘴中。
她脸上的冷汗不停沁出,他忧心道:“我还是尽快送你回去吧。”
她瞧他一眼,点了点头,将葯瓶收回袋內,她想若无其事的起⾝,却是心余力绌,他在她瘫下前扶住她。
他叹口气。“我背你吧。”
她没说话,他更加忧心了,看来这毒来得猛,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他弯⾝背起她,她软绵地伏在他背上,双臂绕上他的颈。
一到外头,见烈⽇当空,他顺手拿了放在屋外的斗笠为她戴上,她瞅着他,轻声说了句“这难看。”
他微笑。“能遮<img src="in/yang.jpg">就好。”他动手将绵绳系在她颈下。
她只是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意识到她专注的眼神,他抬起眼,两人四目相接,一瞬间都<img src="in/mi2.jpg">失了心智,定定的凝视着彼此,他在她的双眸中发现一丝情愫,这情愫他并不陌生,他在爱恋他的姑娘眼中瞧过,不同的是她多了些<img src="in/mi2.jpg">惘。
她的香味<img src="in/chan.jpg">绕着他,他没察觉自己更靠近了些,手指由她的下巴游移至她苍⽩的脸,心底一抹望渴窜上,惊觉到体內的<img src="in/yu.jpg">念,犹豫却如冷⽔浇下,他回过神,放下手指,双眸出现懊恼之⾊。
他在做什么!竟然受到<img src="in/mi2.jpg">惑,他一定是被刚刚的<img src="in/mi2.jpg">香呛昏头了。
沃娜依然专注而<img src="in/mi2.jpg">惘地盯着他,她刚刚很想很想贴着他的脸呢,为什么呢?真是奇怪…而且最近她总想着他,想着想着心里就⾼兴。
“该走了。”他镇下情绪,弯⾝重新背起她。
她偎在他颈后,难受地闭上双眼,⾝子像火在烧一般,可他的举动像甘露一样洒在她烧焚的<img src="in/xiong.jpg">臆间,让她漾起一抹浅浅的笑。
********
走了一段路后,背上沃娜的体温愈来愈⾼,举目望去,荒郊野外找不到歇脚处,温亭劭将她背到路旁的大树下,让她凉快些。
⾝体的热度让沃娜昏沉沉的,她呑了下唾沫,说道:“怎…么不走了?”
他探了下她的额头。“你在发烧。”这毒怎么会一下来得如此凶猛,昨天明明没有这么严重。
“刀子…”
“什么?”
“袋子里有刀子,拿出来。”她虚弱地说。
他拉开她的绣袋,取出一把小刀,不明⽩她想做什么。
“拉开我的袖子。”
“你要做什么?”
“放…⾎…”她快撑不住了。
他虽讶异,不过见她如此难受,他立即抬起她的左手,拉开她的袖子,露出一截藕臂。
他注意到她手臂上有几道旧伤痕。“忍着点。”他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她轻昑一声,感觉⾎<img src="in/ye.jpg">流下肌肤。“另一只手…”
他快速地重复同样的动作,当他发现她的右臂也有疤痕时,浓眉整个庒下,他顺手割下袍子的一角,想等她好过些后包扎她的伤口。
她闭上眼,难受地动了下头,他为她拭去脸上的汗⽔。
“你手臂的疤也是这样来的吗?”他问道。
她睁开眼,沙哑地问了句:“你觉得难看?”
“不是。”他的眉心依然紧皱着。“我只是想知道这疤痕怎么来的。”
“我割的。”她挣扎着想把袖子拉下。
他抓住她的手。“别<img src="in/luan.jpg">动,你常中毒吗?”除了中毒外,他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划伤手臂。
想到她痛苦的划伤自己的手臂,他的心也变得沉甸甸的。
“不要你管。”她倔強地说。
“你跟人结仇?”
“你真多话。”她吐口长气,⾝子还是很难受。
他开始为她包扎手臂,她瞅着他,问道:“你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
“气我不告诉你。”她说道。
他拉下她的袖子,为另一只手臂包扎。“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我先送你回去,再走一段路就有渡口了。”
他再度背起她,她因不适而急促的<img src="in/chuan.jpg">息着,热气拂在他颈背上,他尽量不去在意这些扰人的枝微末节,尽量将自己的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五⽑…”
“我不叫五⽑。”他叹口气。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无奈道:“温亭劭。”
她默默将他的名字念了一次,而后问道:“你为什么对我好?”
他抬眼看着⽩云缓缓移动。“姑娘有难,温某总不能弃之不顾。”
“说简单点。”她听不懂后面的字。
他微笑。“你看到有人受伤会去帮忙吗?”
“看我的心情。”
他含笑道:“很像姑娘的作风。”
“不要叫我姑娘,我…是沃娜。”她难受地<img src="in/chuan.jpg">着气。
“别说了,你休息吧。”感觉她急促的呼昅,他马上说道。
冷汗淌下她的额头。“我…没事。”
他加快脚步,她闭上眼,轻声说道:“你对我好,以后…我也对你好。”
她的话语轻轻滑过他的耳,他的脚步稍事停顿,但旋即又向前走去。
“对我下毒的人对我很不好,我恨那个人…”
“那别说了,你休息吧。”
“你会一直对我好吗?”她问。
他听见她声音里的望渴,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不想应下他以后无法负担的事。
听不见他的回答,她想再问,⾝体却难受的让她无法再言语,她闭上眼,感觉他背上的温度,她好希望…他能这样背着她…一直走下去。
********
“她没事吧?”
“阿姐她…”沃彩叹口气。“我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温亭劭皱起眉头。“是毒没解⼲净吗?”
“嗯,阿姐的毒很⿇烦。”她叹气。
“她常中毒吗?”他想起她手臂上的那些旧伤疤。
“不是,是,不对…唉,我真笨,话都不会说。”沃彩懊恼地说。“阿姐小时候常中毒,现在没有了。”
她的话引起他的注意。“为什么小时候常中毒?”
沃彩长叹一声,咬了咬嘴<img src="in/chun2.jpg">后才道:“她的毒是阿⺟下的。”
温亭劭讶异地睁大了双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亲,难怪沃娜不想提,还说她恨下毒的人。
沃彩望着他,美眸沾着⽔气。“阿姐很可怜的,她吃了很多苦。”
“为什么你娘要这么做?”他无法理解。
“她不喜<img src="in/huan.jpg">阿姐,因为阿姐的爹跟别的女人走了。”她又叹气,她与沃娜是同⺟异⽗。“阿⺟好生气,把气都出到阿姐⾝上,给她下毒。”
温亭劭皱下眉头,<img src="in/xiong.jpg">口窜起一股怒火,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亲!
沃彩昅昅鼻子。“阿姐⾝上的毒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她真的吃了很多苦。”她为姐姐拭汗。“阿姐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她不是坏人。”
沃娜在昏睡中不安地动了下头,呢喃着温亭劭听不懂的苗语。
“一会就不痛了。”沃彩握着姐姐的手,眼泪在眼眶打转。
“我已经叫梅老去找大夫了。”温亭劭说道。
“阿姐知道会不⾼兴的,她说她自己可以解毒。”沃彩马上道。
“以毒攻毒不是好办法。”温亭劭说道。“虽然解得了一时之痛,只怕遗毒全积在脏腑。”
方才他们想过用银蛇来减轻沃娜的毒,但让他阻止了。
沃娜痛苦的低昑声让他烦躁,忽然他想起沃娜在他耳边说的话: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他的心刺了下,惊觉自己的情绪,他急忙将这情感庒下,告诫自己这情绪不该因她而起,对象绝不能是她。
最近事情已经够复杂了,不能再添<img src="in/luan.jpg">。
“大夫来了。”梅老走了进来。
温亭劭将大腹便便的沃彩扶到一旁,让大夫诊治。
大夫在<img src="in/chuang.jpg">边坐下,瞧了眼病人的模样后,严肃地把着脉,有好一阵子他就这样坐着,眉头深锁。
把完脉后,他又观察病人的眼睛、嘴巴与指甲,大夫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后才起⾝问了他们几个问题。
见大夫脸⾊凝重,温亭劭也僵下了脸。
“这姑娘的毒…”他摇头摇“只怕老夫无能为力。”
温亭劭愕然道:“大夫此话…”
“阿姐怎么样?”沃彩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借一步说话。”大夫走出窄小的斗室。
温亭劭紧跟而出。“大夫直说无妨。”
“老夫才疏学浅,只怕…”他头摇。“这姑娘中的毒已经深⼊脏腑,只怕…”
“胡说!”温亭劭难得起了怒⾊。“她平时活蹦<img src="in/luan.jpg">跳,⾝体健康不像有病之人。”
“那是因为姑娘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庒住毒<img src="in/xing.jpg">。”他一脸忧⾊。“但余毒未清又不断有毒素进⼊,⾝子如何受得,老夫只能开些解毒保⾝的葯方,但成效怕是不大,毒并非老夫专精之门科,公子最好另请⾼明。”
“大夫能否推荐几个…”
他再次头摇。“老夫认识的人当中并无对毒专精之人,再说这蛊毒并非中原所产,所以所知实在有限,惭愧惭愧。”
********
沃娜昏睡时,王府这头也出了大事,温亭劭正为沃娜的毒而烦心不已时,王府的家仆却跑来向他探问王娇的下落。
“姐小留了一封信,说是去散心,要老爷夫人别挂心,不知道大人晓不晓得我们家姐小去哪儿?”
为了这事,他亲自上王府了解状况,只是王善及夫人能提供的线索不多,问了门房才知道王娇大约是下午申时出的门,随行的只有奴婢蒲临。
王夫人说女儿出门前有到她房里跟她说上几句话,当时王娇的神⾊有些怪异,她也曾追问,但王娇推说⾝子有些不适,当时她还说既然⾝子不舒服就别出门了,王娇马上又改口说⾝体很好,只是心情忧闷所以想到相国寺走走。
因为这些⽇子王娇一直郁郁寡<img src="in/huan.jpg">,所以家人也都尽量顺着她的意,接近酉时之际,见王娇一直没回来,王夫人开始担心,后来有奴婢到王娇房中打扫时发现枕头上留了一封信,这才爆出了王娇离家之事。
王府上上下下心急如焚,也曾到相国寺找寻王娇的下落,却无功而返,这才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向温亭劭探听。
“或许这都要怪我。”王善疲惫地抹了下脸。“昨晚我不该跟她说那些话,<img src="in/bi.jpg">她嫁人…”昨晚女儿同他提起退婚一事,遭到他的斥责。
温亭劭沉默无语。
王善叹口气。“这件婚事就当是老夫的错,小女没这个福气…”
“相爷别这么说,也毋需自责。”温亭劭说道。“现在首要之务得先找到姐小。”
“你说的对。”他又叹气。“我真的不晓得她在想什么,一桩好事怎会变成这样,就算我昨晚语气重了些,她…她怎么就这样留书出走,她一向不是这样任<img src="in/xing.jpg">妄为的人,怎么会这样…”他再次头摇。
“相爷不需烦心,说不准姐小一会儿就回来了。”
“但愿如此。”王善说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温亭劭便离开王府,他倒是不担心王娇的安危,有曹则在一旁跟着,应该是不会有危险。
可话他当然不能告诉王善,万一问起为何派人跟在王娇⾝边,他不好解释,徒增⿇烦罢了。
对王娇执意退婚一事他多少有些底,但并不十分肯定,他需要沃娜佐证,不过现在沃娜还在昏睡,他也无法问话,这事只好暂时先搁着。
王娇的安危他不担心,倒是对沃娜的事有些在意,他没想到她竟会⾝中剧毒,想到大夫说她来⽇无多,他的心不由一阵烦躁。
她虽是个任<img src="in/xing.jpg">又蛮横的悍姑娘,但本<img src="in/xing.jpg">却是不坏,想到她在⽔中奋力想将他救上岸的情景,他的眉心锁的更紧,他起码该为她尽点心力。
如果汉人的大夫无能为力,那他就寻<img src="in/gen.jpg">溯源找一位苗人巫医,最近京城內来了不少进贡的苗人,说不准他们之中有人懂得如何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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