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肯出来

这才方有侍女将清茶端上来。“小的先前言道，苏州锦衣卫百户所上下对父母大人敬重有加，这也是锦衣卫对大人的一份心意。”

　　郑鸢拱手道。陈洪谧为人正直，却不迂腐，无论如何说，锦衣卫这千里迢迢为他准备的家乡味道，这份情，他也是要承下的，面色上也不由和缓了许多：“还请郑总旗回去代为致谢李百户。”

　　“一定带到。”郑鸢郑重其事的站起身拜到，陈洪谧也是单手虚扶，算是多了份礼数，却见这郑鸢再坐下后，方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脸的谦卑顿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然无存，一脸肃然之中，多了份桀骜。

　　“方才是郑某代苏州锦衣卫百户所上下向大人致的私意，接下来公事在身，还请大人海涵。”他这一变脸让花厅中几人一愣：这厮变脸变得好快！也不由的心中一紧。

　　“某代锦衣卫百户李毅权问询知府大人三句话。”郑鸢冷然拱手道，拱手的方向却不是陈洪谧。“请讲。”陈洪谧有些不悦的。

　　“敢问大人，可是有心应奉闯贼？可是存了北降东虏之心？可是有了自立之意？”郑鸢一口气问到。

　　“放肆！”“胡说！”陈洪谧和归尔礼同时怒喝道。陈洪谧更是气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脸通红，怒道：“陈某乃先帝丁卯举人，本朝辛未进士，身负皇恩，十数年谨严执事，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只为报答两帝知遇之恩，郑总旗这番污蔑折杀陈某，若不说出所以然来，休怪老夫要使人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ng.jpg">赶你出去！”

　　“好个知遇之恩。”郑鸢也不着急，端过茶盏，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既是如此，为何陈大人对朝廷处处掣肘？！”“哼。”陈洪谧冷哼一声，却是头一偏，也端起了茶盏，竟是不屑理他，倒是归尔礼站了出来。

　　朗声道：“历来朝中用度，自有规矩，可自崇祯五年以来，朝中屡次三番向江南加赋，苏州更是一年三科，百姓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艰难，敢问，恩府大人为民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命，是为护得一方平安，何错之有？

　　去岁朝廷夺官催科，恩府大人甘为民辞官，此大义，何错之有？朝中诸公贪得无厌，恩府大人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这民脂民膏被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o.jpg">私囊，何错之有？！朗朗干坤之下，此等忠孝中直的官员却屡遭尔等中伤污蔑，我才要问一句：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番质问端是铿锵有力，大义凛然，只说得陈洪谧暗自点头，便是一旁的苏盼凝也是异彩连连。

　　“说得好！”这却是一直躲在假山后的陈问玉也忍不住喝彩了。“说得好？”郑鸢冷哼一声“崇祯八年，贼寇张献忠陷中都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中都留守司朱国相战死，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知府颜容暄自杀殉国，皇陵被焚，数万百姓被屠。

　　崇祯二年，东虏皇太极入寇，直抵京畿！崇祯八年，东虏阿济格、多尔衮再次入寇，京畿周围一片焦土，家家戴孝，东虏虏百姓数万北返，阿济格竟写‘官兵勿送’四字，猖狂之极！

　　自辽东女真叛明，至陕西贼寇横行，大明烽烟四起，处处用兵，敢问，这兵从何来？粮从何来？又敢问，该如何消除这兵灾？”“自当以圣人教化…”归尔礼喃喃道。

　　“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i.jpg">！”郑鸢怒喝道“圣人教化能当饭吃？能变钱使？陛下登基以来，深知钱粮不易，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膳食只三素一荤。

　　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行走，只敢慢步，只因走快怕<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皇后千岁给打的补丁，你可是说陛下不受圣人教化？陛下节俭如此，知府身为臣子不思如何报君，反处处以民之意，掣肘陛下用兵方略，何来的大义？

　　哪来的忠孝？如何就说不得？！”郑鸢一通大骂，似乎也放开了：“知府大人代陛下治辖一方，若是忠孝，当思如何开源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为陛下分忧。国富民贫固然有其虑。

　　但我大明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民富国弱却有亡国之优，待到有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陛下无钱调兵，谁来守住江山？谁来抗住东虏？古人读书，立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修身齐家，是以国为根本，是以治国平天下为目的，无国哪有家？这才是大义。反观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之江南，夜夜笙歌，处处莺歌燕舞，又有谁看到京畿之危、朝堂之危、大明之危？！

　　我郑鸢出身市井，白丁一名，尚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尔等读书人却处处只顾小我，鼠目寸光，此等教化，此等名士，不要也罢！”这一骂，却是连陈洪谧、归尔礼，乃至整个江南读书人都骂了。

　　“你…你…”归尔礼只气得脸色发白，手指颤抖“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而一旁的陈洪谧也是一脸铁青：“来人，送客！”郑鸢也是来了火气，拱手虚礼一下：“告辞！”转身扬长而出，走出十来步，停下转首道。

　　“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某再来拜会父母大人！”说罢这才大笑而去。“狂徒，狂徒。”归尔礼一直气难平的。“尔礼也不必为这等俗人气愤。”陈洪谧冷面道“你且先去休息。”

　　“是。”归尔礼拱手退下“也请恩府莫要气坏了身体。”待归尔礼走后，陈问玉也跳了出来：“爹爹，这锦衣卫好生无礼！”

　　“问玉。”苏盼凝拦住她，轻轻摇摇头，陈问玉不明就里，看向自己父亲时，却见他脸上怒<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尽退，陷入一片沉思之中。“爹爹。”陈问玉也不敢打搅，欠身道“那我也去了。”陈洪谧却依旧在沉思，未曾回答。

　　“去吧。”苏盼凝轻声道，陈问玉这才离去，却足见苏盼凝在府里的地位，貌似不止儿媳妇那么简单。“公公。”陈问玉走后，苏盼凝命人换了茶水，亲自端到陈洪谧案前。

　　“盼凝，你对此人做何看法？”陈洪谧突然问到。“公公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苏盼凝微笑道，倒让陈洪谧微微躲开了眼神，这般模样便连他也有些扛不住。

　　“都说说。”“若是假话，此人目不识丁，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jpg">人尔。”“真话呢。”“枭雄。”“哦？”陈洪谧被儿媳这二字论断的一愣“评价如此之高？”“天下兴亡，皮肤有责，但凭这一句话，便不是寻常人能说得出的。”

　　“不错。”陈洪谧捋捋自己的长须，摇头叹道“他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愤，说得道理却是处处直击要害，只是，他能看到的，老夫又怎么看不到，无奈身为圣人弟子，有些事，想得，做不得啊。”

　　“那公公…”“老夫终还是一俗人，有些脸面却是拉不得的，且看他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要如何说。”“那我们…”“无需多做什么，等待便是。”陈洪谧道，却是有些乏了，自去内屋休息。

　　＊＊＊苏州锦衣卫总旗郑鸢为催科之事登门怒骂知府，被知府大人给赶了出去，不消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这件事便传遍了市井间，整个苏州府都在为知府大人不畏厂卫的高义大声喝彩，坊间更有人说亲眼看见衙门皂吏用杀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ng.jpg">将那郑鸢给打将了出来。

　　那郑鸢竟做声不得。又有人道，郑鸢那厮被赶出后站在衙门外如泼皮般破口大骂，却不敢丝毫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jpg">，结果又被衙门里捕快给痛揍了一顿，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一时间，对知府衙门的赞誉和对锦衣卫的藐视嘲笑、怒骂扑天盖地而来，到了夜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脸铁青的李毅权派人去唤郑鸢问话，却被回道总旗受伤，不能行走来见百户，更是坐实了这市坊间的传闻，陈洪谧的声誉一时更圣。

　　只谁都没有注意到，每到关键时候推波助澜的皆是些市井泼皮。到了第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当午，陈洪谧仍在花厅看书，有人来报，那郑鸢又来了，禀报之人面色有些古怪，让陈洪谧好生奇怪。

　　听得郑鸢又来了，苏盼凝也赶了过来，倒是归尔礼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被郑鸢气得够呛，不肯出来，待到郑鸢独自一人走进来，陈洪谧也终于明白为何刚才下人面色古怪了，苏盼凝更是瞪大了秀目，想不到郑鸢竟会是这般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