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靖武冷冷的看着来客。
并不能怪他表情稍嫌冷淡,没维持住鲍式化的专业表情。
实在是以次数来说,这⾼家的女孩在这三个月以来,也造访得太频繁了些…
“Hi,小武哥。”对著那冷颜,⾼薇妮笑靥如花。
也难得她能笑得这么样亲近又热切,这三个月以来,官靖武待她的态度,就算不到冷冻库级的程度,但也就一直是那种不予理会的冷调。
可偏偏她就像瞎了一样,没看见,她什么也没看见。
要换作一般人,一次、两次、三次,早早就放弃,谁也不想拿热热的脸去贴人家的冷庇股,哪能像她一样,一路走来始终如一,每每见了他就像蜂儿见了藌一般,笑得喜孜孜又甜腻腻。
对官靖武,她就像是⼊了魔,中了一种叫官靖武的琊,她只要能看见他,就打心底感到开心,哪管得了是冷脸还是热脸…
“今天好吗?”笑咪咪的问候著,紧接著自告奋勇,表现她想帮忙的意愿。“忙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来者是客,怎有让客人忙的道理?”官靖武处变不惊,对她的异常热情,面无表情的来个冷处理,淡然道:“阎先生正在开会…”
“没关系,没关系。”⾼薇妮露出“我很了解”的表情,得意道:“我知道他们大人物都是这样,很爱开会,超爱开会,一开起会来就没完没了,就像我爹地那样,他不是去考核就是去开会,每天都很忙的。”
辟靖武充耳不闻,公事公办的续道:“不知道⾼姐小…”
“薇妮,叫我薇妮就好了啦!”再次打断他,⾼薇妮第N次的提醒,有点害羞的补充道:“还是你想叫我的小名妮妮?”
除了⽗⺟,⾼薇妮并不是很喜<img src="in/huan.jpg">旁人叫她的小名,除了太过亲昵,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小名让她觉得很孩子气。
反正她的名字是两用式的,中英文都是薇妮,顺口又好记,所以除了⽗⺟之外,她一直都只让人叫她薇妮,不过对象要是他的话…
“如果是你,你也可以叫我妮妮,没关系。”一脸的娇羞,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她真的是打定主意要随便他了。
可惜,落花有意、很明显的有意,流⽔却无情,像瞎眼一样的无情。
那头的⾼薇妮说得娇滴滴又羞答答,可官靖武对她的含羞带怯却是视而不见。
维持著一号表情,仿佛没让她接连两次打断话头,他接续原本要说的话,续道:“不知道⾼姐小有什么事?我会帮你转告阎先生。”
有些些失望他的下为所动,但⾼薇妮很快的打起精神,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啦,是我爹地要我拿邀请卡过来给丹尼尔。”
辟靖武没开口,可是看他微扬的眉尾,何等机灵的⾼薇妮立即补上说明。“是一个帮助先天<img src="in/xing.jpg">疾病病童的慈善拍卖会,爹地说,丹尼尔参加的话,对他很有帮助,所以也想办法帮他弄了—份邀请卡。”
表面是慈善活动,但实际上也是<img src="in/shu.jpg">络本地商界大老们的好机会,当中的巧妙并不用她多加解释,官靖武自然是知道的。
“谢谢,我会把邀请卡转<img src="in/jiao.jpg">给阎先生…”
“票有两张。”太过热切,忍不住又打断他的话,⾼薇妮急道:“到时你们可以一起去,如果没有女伴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想办法。”
对著她太过闪亮的笑容,官靖武只觉得她有些奇怪。
见他不说话,⾼薇妮有些些的紧张。“难不成你有女伴了?”
“Hi,薇妮,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总算结束会议的阎冠府回到了办公室,文雅的俊颜挂著浅浅的笑意。
浓长得不像人类的长睫⽑眨了数下,⾼薇妮不敢相信,她运气竟有这么坏?
她打听了多久,好不容易才逮住了这个开会的时间,让她可以跟留守庒阵的官靖武单独说一会儿话。
怎么也没想到,这独处的时间竟会短成这样子?
“⾼姐小送邀请卡来。”在她吃惊的时刻,官靖武<img src="in/jiao.jpg">出邀请函,三言两语就把她的来意给说完了。
“慈善拍卖会吗?”拿著邀请函,阎冠府只想了一秒钟,发问:“那天你也会去吗?”
“嗯,爹地是这个基金会的会友,我一定会去的。”有些些的怈气,回答的语调已不复片刻前的热络。
“那能不能⿇烦你当我的女伴?”阎冠府问她。
请她当他的女伴,这并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拜访过⾼家之后,那种非得出席的社<img src="in/jiao.jpg">场合,他都会商请她这位世<img src="in/jiao.jpg">之女权充他的女伴。
对于阎冠府的邀约,⾼薇呢并不意外,可是她有她的计划啊!
按她的计划,她拿出两张票,是要他带著小武哥一起出席,女伴的部分就由她帮他们解决,到时她找辛西雅当丹尼尔的女伴,而她,就能当小武哥的女伴,名正言顺的倚偎在他的⾝边。
呵呵呵,那画面,光是想像她都觉得飘飘然…
“我当然很乐意。”她表示,紧接著又说:“可是票有两张…”
“那刚好,你一张,我一张。”阎冠府接得极为顺口。
“我已经有票了!”⾼薇妮像被踩到脚一样的急著表示,然后试著“委婉”的提醒他道:“另一张票你可以给小武哥啊,你们一起去,至于女伴的事,可以全权<img src="in/jiao.jpg">给我,我会处理。”
“我也很想让靖武一起去。”扬了扬手中的邀请卡,阎冠府一脸抱歉。“可是很不巧,那天他刚好有事,两个礼拜前他就跟我请假了。”
斑薇妮瞪著他,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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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不顺!
瞪著眼前的义卖商品,⾼薇妮表情既皱又苦,痛苦程度,就好像对著一道难解的数学题一样…
阎冠府寒喧了一圈回来,就看见她对著一尊造型精巧的瓷器偶人,露出一脸痛苦纠结、好像偶人的脸上长出⿇子的表情。
但明明,出自于名厂的偶人就如它的厂牌保证那样,是由最细致的手工艺打造,限量推出的造型也相当稚趣,对著星星祈愿的女娃娃清润粉嫰,⾊彩跟造型都是上上之选…
“薇妮,这娃娃有问题吗?”看不出瑕疵,阎冠府只好开口求教。
精心打扮过的时尚佳人转而看他,表情还是一样的苦恼难解。
“丹尼尔…”她问,非常直接的问:“你觉得我的魅力如何?对你们男人来说,条件够不够好?有没有昅引力?”
面对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阎冠府温和理智的表情不变,异常镇定的反问她:“怎么这么问?”
斑薇妮本来要回答,但临时让她想到了什么,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微眯了起来,轮廓立体的美颜流露出些许的不満之⾊。
“你老实说,今天小武哥是真的请了假,还是藉口不来?”她一直就怀疑官靖武的请假只是藉口,只是不想跟她多相处的藉口。
“靖武他是真的请了假。”阎冠府知道她想问的,主动说道:“今天是他继姐的忌⽇,他每年的这时候都会回家一趟。”
“继姐?”⾼薇妮显得意外。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关于官靖武家庭的事,当中,有“继姐”这种亲人角⾊存在就已经超出她的预期,更别说是已经去世的状态!
因为那个死讯,她直觉说:“我很遗憾。”
“都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算是回绩她今⽇的帮忙,阎冠府将所知一并告知。“这位继姐是他⺟亲再嫁对象的女儿,六年前这个姐姐因病去世,之后每一年的忌⽇,靖武就没缺席过。”
斑薇妮忍不住面露微笑。
这不更是认定了,她的小武哥是个不擅表达、但內在绝对是百分百重情重义的⾎<img src="in/xing.jpg">男儿!
“他们姐弟的感情应该很好。”她说道。
“靖武虽然很少提,但就我观察,他跟这个姐姐的感情确实是『很好』。”阎冠府很委婉的提醒。
“你刚刚,是不是強调了一下?”事关心上人,⾼薇妮的接收讯息比平⽇灵敏了一百倍不止。
“我什么都没说。”阎冠府否认。
斑薇妮狐疑的看着他。
“今天有看上什么吗?”阎冠府试著带开话题。
斑薇妮心烦意<img src="in/luan.jpg">得要命,她哪有心思去看什么拍卖品啊?
包何况事关官靖武,她的敏感度可是开到了最⾼点…
“丹尼尔,你想转移话题吗?”她看着他,明⽩指出他的意图。
阎冠府并不会怪罪她的“不识时务”只感到好奇。
他知道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本⾝长得好再加上会打扮,单单是最表面的外在条件,她就已经是个极具昅引力的女孩子。
除了好相貌,再加上显赫的家世,良好的谈吐教养,这些条件,对于一些致力于“减少奋斗三十年”的适婚男士来说,她简直就是一头烤得香酥肥嫰的小搬羊。
从前几次情商她充当女伴开始,他就知道她不乏追求者。
单是拿今天来举例,打从刚刚他带她进到这慈善拍卖会场当中,停驻、流连在她⾝上的示好目光一直就没停过,只是她姐小就像瞎了一样,摆出的拒绝姿态太強烈,要不,她只怕要淹没在这些狂蜂浪蝶之中。
“薇妮,以你的条件,我相信你一直就没缺乏过追求者,我很好奇,这样的前提之下,为什么你独独对靖武感趣兴?”阎冠府怎么也想不透。
这问题,别说是他,就连⾼薇妮也没办法回答。
她也不是自愿要变成现在这样,可是她就是不脑控制嘛!
从见到官靖武的那一刻起,她就想亲近他,而那种亲近,并不仅限于得到他的注意力,让他眼里能看见她,那更是一种想要对他付出的心情。
她想照顾他、爱护他,如果能化去他眉宇间那种近乎绝望的漠然,让她挖心掏肺她都愿意,而这些,全都是她自己也弄不明⽩的心情。
就是弄不懂,她才觉得是一种魔咒,她中了一种叫“官靖武”的魔咒…
“丹尼尔,我很难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自己都没办法解释我的感觉。”⾼薇妮哭丧著脸,她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阎冠府看出她的苦恼,也不愿強人所难,倒是招来了侍者,吩咐将瓷娃娃打包。
“这谁?”在他拿信用卡的时候,⾼薇妮发现他⽪夹內的相片。
阎冠府没正面回应她,只对侍者<img src="in/jiao.jpg">代道:“帮我包装起来,送给这位姐小。”
“丹尼尔,那是谁啊?好可爱喔!”虽然是惊鸿一瞥,但照片中女娃娃甜美清灵的模样让⾼薇妮印象深刻。
阎冠府仍不愿正面回应,只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呢?”
斑薇妮看着他,猜测著,这是不是他回避问题的方式?
“一直以来都这么⿇烦你,让你拨出时间来担任我的女伴,就让我买些礼物送你,好表示我的感谢之意。”阎冠府很自然的带开话题,不愿跟人谈论他的娃娃。
“你真要想报答我,比起买东西,还有更好的办法。”她抱怨。
她姐小的时间也是很宝贵,要玩要疯的事还很多,要不是看在送邀请卡或是<img src="in/jiao.jpg">涉出席事宜时可以见到官靖武,她才没那么多闲功夫,一次又一次的配合,陪他出席各种无聊的宴会。
“我是说认真的,与其买无用的饰品送我,你还不如帮我想想办法,看怎么样才能打破小武哥的心防,让我可以打进他的生活圈子。”她无比的认真。
“靖武他那人…戒心比一般人重。”阎冠府只能这么告诉她。
“我知道啊,他眼睛里的冰冷,就只差没写上『我恨这世界』几个大字了。”她叹气。
阎冠府扬眉,对她过于夸张的形容不表任何意见。
“我是说真的,我感觉得出来,他这里…”她比了比心口。“很恨,有很強烈的恨意,但他又理<img src="in/xing.jpg">的庒抑著,才会让他的这里…”她又比了比眼睛,再道:“充満了冰冷的感觉。”
她很心疼变成这样子的他,也许没有<img src="in/gen.jpg">据,但她就是觉得,原本的他应该不是这样子的人,然后,她莫名的就想改变这一切!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你帮帮我嘛!”⾼薇妮祈求著,只因为阎冠府是目前唯一让官靖武认定的朋友。
“就算我答应你,又要怎么帮呢?”阎冠府有他的原则,沈声道:“靖武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做违背他意志的事,因为那也是一种情感上的伤害跟背叛,我并不想背叛我的朋友,薇妮,你要弄清这一点。”
“我没要你背叛他的信任,只是…“⾼薇妮试著挑出精准的用词。“这说好了,我只是需要你的小帮助,让我也能进到他的生活圈当中,这应当不过分吧?”
“类似什么样的小帮助?”阎冠府要求一个具体的说明方案。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要方案是吗?
斑薇妮想,她很用力的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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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后,除了一块冰冷的墓碑,还有什么?
辟靖武怔然的对著碑上“陆心语”三个字,空⽩一片的內心只感到凄凉。
六年了,这六年以来,他一直藉由忙碌来⿇痹自己的感觉,不管是求学时的课业还是出了社会、当上同窗的特别助理,他总是把一逃邺十四小时当四十八小时来用,行程排得満満満,好让他自己没有心力去想其他的事。
他熬了过来,六年,整整六年的时间,可是…又如何呢?
没时间想,没时间去感觉,但那并下代表他失去了那些能力,更甚者,每当他停下来,就像现在这样,什么事都不做,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內心中的空洞,此起六年前,只有更深更沈,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修长的指贴上冰凉的碑面,顺著陆心语三个字,轻轻描绘那深划人心底的纹路,没来由的…有种说不出的忿怒感。
偷东西的、抢人的、杀人的,谎言流窜,各式各样的犯罪者満街跑,占著每一天的社会版面。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像心语这么善良美好的一个人,她就算一生都活在病症之中,却从没听她说过一句怨天尤人的话语,像这样的人,老天爷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不肯让她多活一些一时⽇?
要是她能活著,要是能让她有个健康的⾝体,也许她能像⾼家那个女孩子…
思绪忽地中断,因为伤感的情绪中,冒出一张太过鲜明亮丽的面容。
辟靖武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喜<img src="in/huan.jpg">这种感觉,⾼家那个女孩太过活泼外向,怎么能跟他的心语相提并论?
但话又说了回来,如果真有神灵,愿意让心语有一样的健康条件,可以放肆无虞的体验人生,也许心语…
“山卓,你说死亡是什么?”
嫰嫰的嗓音在寂静无声的墓园中响趄,也打断了官靖武的思绪。
他有些意外,因为在声音响起之前,他并没感觉到有人接近,在他⾝后、背对他的这一大一小,简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
“说嘛!”坐在男人肩头上的小男孩等不到答案,动手扯著⾝下男人的头发,追问:“死亡是什么?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你说呢?”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回答得很勉強。
“我是『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小孩悄俏的施力,夹紧他那两条细细的腿,意图夹死腿下的男人。
“你是那么『聪明』的小孩,怎么会不知道呢?”男人状似慈祥,蒲扇似的大掌往搁在肩窝处的两条小腿上“轻”捏了下。
男孩的气管好似有点问题,昅气略大了些,隐约中似乎听他嘟囔了些什么,但是听不真切。
但没多久,又听见那青嫰的声音开口说道:“山卓,我听人说,⾝体的死并不是真正的死,因为这个人的模样还活在其他人的心中。”
“嗯。”男人应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意兴阑珊。
“只有遗忘,当所有的人都遗忘时,那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死亡…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记得,那个人就下算死,对吧?”
<img src="in/nai.jpg">声<img src="in/nai.jpg">气的“天真”疑问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应,两条细细的小腿轻夹了下,这回只敢轻轻的,不敢再贸然用力。
“一般来说…”回应他的男声没什么活力,好像有些勉強。“是这样没错。”
“一般?那就是有例外的喽?”小男孩异常热切的追问。
“当然有例外。”男声不甚情愿,有些没好气的应答道:“看是死神通融,还是他们那个跟笨蛋⽩痴没两样的顶头上司要乌龙,这些特殊前提下,该死的人也许能多活几⽇,不该死的人好像死了,也有可能换个方式活著。”
“呵呵,山卓,你真爱说笑。”<img src="in/nai.jpg">声<img src="in/nai.jpg">气的童声呵呵直笑着。
“呵呵,好说好说。”男人假笑回去。
“你的意思是,不用太执著表面死去的⾝躯,重要的是本质的精神,对不对?”固执的那面,让小男孩硬要拗回他预设的剧本。
“你怎么说就怎么算。”男人很随便的应了一句。
“所以说…”
“没有所以了。”懒洋洋的截过还没发表的废言108句,男人提醒道:“他走了。”
“走了?!”男娃娃大惊。
⽟雕似的漂亮小睑火速往⾝后看去,确实,本该伫立在那追忆缅怀的人,一点也不配合,很计划之外的离开了。
瞪著那远去的背影,小男孩怒到极点,只因为他⾼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两只⽩⽟似的小手恨恨的揪扯起掌下墨黑的发…
未几,嫰嫰的惨叫声响起,有人被修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