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大沙漠

　　寂静的夜，深沉。

　　客栈里的每一个房间都至少有一个火盆，可惟独有一间没有火盆，不但没有，连烛光都看不见，就好像没有人住在那里一样。

　　在那间黑暗的房间中，却传来了沉重的叹息。夜已深，自然是不会有人听见的。叹息的那女子，正是朱雀。她一个人躺在<img src="in/chuang.jpg">上，被子只轻轻搭在她的腿上，脑袋枕在右手上，平⽇里神采异常的眼睛，这时却如一弘秋⽔，深不见底。

　　她是怎么了？平⽇里不总是一副嬉⽪笑脸的样子么？怎地现在却在这里唉声叹气？是什么样的事竟可以让她如此？

　　朱雀闭上了眼睛，她已不想在思索这些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的脑海里，却闪现了沈洵与颜良的眼神…那么地悲伤，那么地不舍…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可是上等的好酒，你们俩可别说不喝呀！”

　　她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就趁沈洵与颜良喝酒时点了他们的⽳道，那种震惊的眼神，直到现在，她也不能忘记。

　　她走到他们的面前，缓缓地说：“沈大哥，我知道你是放不下神界的…神魔纷争不断，神界已失去了飞蓬神将，再失去你与颜良，还有什么人再能与那魔尊抗衡？我不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想必你也清楚得很…”

　　她转过头，对着颜良道：“离开神界的这些年，我一直都期盼再见你一面。如今我见到了你，心里却是矛盾的感觉。只因我们若是见了面，就不得不<img src="in/jiao.jpg">手…其实，我<img src="in/gen.jpg">本就不想和你打…”

　　话说到这里，她便已经说不下去。泪⽔已在她的眼眸里慢慢凝聚成一层淡淡的⽩雾…可她是一个倔強的人，她最大的底线也只能让这⽩雾在她的眼睛里弥漫，决不允许它扩散开来，流露到它从不曾去过的世界。

　　她想要转⾝离去，却听见颜良在她转⾝的一刹那说道：“萧烨，如果你死了，就算是上穷碧落下⻩泉，我与大哥也会去找你。”

　　颜良的语气很平淡，但有时候越是平淡的语气就越可怕。她怔住了，却没有转⾝。庒下那几乎令她‮狂疯‬的恐惧，也学着颜良一样，用极其平淡的声音回答“我若死了，会死得无影无踪，即使是蛛丝马迹，我也不会留下半分。你最好相信我可以办到。”

　　她不想在听见颜良接下来会说什么，便匆匆地离去。在青冥中，她忍不住回头向他们望去，是以，她看见了那眼神…一个令她永远都忘不了的眼神。

　　夜月凄凉萧索，慕容紫英却独自站在寒风中。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无助过，现在的情形虽然是‮全安‬了一些，但这并不能代表神界会就此罢休。

　　思索间，他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云天河的眼睛已快完全看不清，韩菱纱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也知道她的⾝体已大不如前，封神陵…唉，菱纱，你为何总是明知故犯…

　　沙漠的夜晚冷风刺骨，在寒冷的包围中，又让慕容紫英想到初见玄霄的时候。直到现在，他依然不能判定玄霄是对是错。但这些于他，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在经历那么多事之后，他确实该考虑人生随意些是不是会更好？

　　生尽<img src="in/huan.jpg">，死无憾。

　　曾经他认为这句话未免太过随意，如今，他对这句话已有了新的诠释…

　　“紫英。”

　　站在旁边吹了许久寒风的云天河豁然出声，见慕容紫英回头，笑道：“你想什么如此⼊神？我走到你⾝后都未察觉？”

　　云天河自然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但他更明⽩越是危险就越要找些事情让自己笑笑，否则在面对接下来更⿇烦的事时会章法大<img src="in/luan.jpg">的。

　　慕容紫英见云天河还是像往昔一般微笑，方才庒在他心中的沉痛忽然间减轻了许多。他摇了‮头摇‬，在心里笑自己这么浅而易见的道理都不明⽩。

　　“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你的眼睛…”慕容紫英担心地说，但接下来的话却被云天河截下“不要担心我的眼睛。我很好。”

　　云天河依然微笑，仿佛任何事都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说道：“你和菱纱离开柳府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事情。以前我担心会失去菱纱，我怕她死…现在，我的害怕依然没有减轻分毫。但是，我却想明⽩了一件事…”

　　慕容紫英忍不住问：“你想明⽩了什么？”

　　云天河道：“我记得小时候爹经常说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为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开始时我一直不懂，爹既然如此的爱娘，为什么在娘死了之后，还可以开怀大笑，后来我才知道…”

　　慕容紫英没有让云天河说下去，反而他自己接了下去。

　　“后来你才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还可以理解为即使有时不得不做一些事，但自己的心永远都是自由的，任何人都不能左右它，即使，是至⾼无上的天帝。”

　　“对！”云天河点头“所以，即使夺回了望舒剑，菱纱还是不免要死…”

　　说道这里，云天河的眼睛暗淡了下去，但仍然继续说道“我不想放弃，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再给我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只要能救菱纱，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是…正如你说的那样，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乞求那所谓的天意…”

　　慕容紫英没有说话，只是怅然地望着远方被风席卷而起的⻩沙，然后再看着它们零零散散地飘落。人生有时不正如这沙一般，只能任无情的风随意吹刮…

　　“紫英，我们不走了。若在走下去，我担心…”

　　慕容紫英明⽩地点了点头：“就算不能看见明⽇升起的太<img src="in/yang.jpg">，我们也不能再走了。”豁然间，他露出了淡淡地微笑“天河，你变了好多。”

　　云天河也笑道：“彼此彼此。”

　　闻言慕容紫英怔了一下，转瞬两人都笑了起来。他们了解韩菱纱，了解与他们并肩而行、生死与共的所有人，所以，他们早已准备好了背⽔一战。

　　生死等闲事耳！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一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