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城
是夜。
京城第一大栏院“无忧院”和往常一样,人嘲络绎不绝。
“无忧院”的老鸨刘嬷嬷来回穿梭,对着往来的男客热情的招呼着。以免哪个招待不周,得罪了客人,而有损“无忧院”的颜面。
尤其是今儿个有贵客大驾光光临,更是让刘嬷嬷伺候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当今皇上的两大宠臣…沁亲王杰书和他的结拜弟兄诚亲王傅垣·班布尔,居然移尊就驾的来到她“小小”的“无忧院”怎不令刘嬷嬷奋兴异常?!
贝栏院乃是流言的最佳散播地,一群公子哥儿阔论⾼谈,由⾝家背景谈到各个美人,非要让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世有多么的不凡、多么的显赫。
不过,让他们口中津津乐道的,仍是“无忧院”的当家花魁…魏紫嫣。
她舞艺超群、姿态袅娜、歌声宛如⻩莺出⾕。才在“无忧院”里挂牌三个月,就已赢得所有男客的心。
只是,时至今⽇,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因为她脸上总是蒙着一层面纱,不让他人窥伺。
正当公子哥儿们聊得兴⾼彩烈之时,位在二楼的最角落的雅房里,坐着两名⾼壮的男子和四名伺候他们的姑娘。
坐在进门左侧的男子,温文儒雅、风流个傥,长相相当俊美。一看便知是众家姑娘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另外一名则是刚毅有型,只是脸上的线条如花岗石般的冷硬且难以软化,反而让陪侍的姑娘不敢靠近。
那名男子的脸上不见丝毫笑意,若再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眼中,乞満琦不屑、和鄙夷之⾊。
“我说傅垣,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别再生气了。来这种地方,本来就是要放松心情的。”俊美男子在一旁笑笑的说。
“我不需要。”冷酷男子硬声说道。
“别这么说,你好不容易才自边关回来,⾝为好友的我,不替你接风洗尘,实在太不够意思了。”沁亲王杰书笑道。
“设宴也不该设到这种地方。”
暗垣的面⾊依然难看。
“嘿嘿!”杰书只能⼲笑两声。
他早知道傅垣最讨厌踏⼊这种烟花之地,从认识他至今,没有一次将他拐骗成功的。
若不是今⽇动用了一些关系,杰书心想:这人依然不会上当。
“我可以走了?”
暗垣问,并作势起⾝。
“等…等会。”杰书连忙阻止。
“再待一会,今天为了你,我可是安排了余兴节目呢!你一定得赏光。要不,等欣赏完再走。”
杰书连忙拉住暗垣。
暗垣挑着眉,冷冷地看着好友。他冷不防地问:“你究竟要做什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将我引来这烟花之地?”
像是被捉到了小辫子一般,杰书一时语塞,不置一词。他连忙向一旁陪侍的姑娘使个眼⾊。
姑娘会意,马上退出厢房。不一会儿“无忧院”的鸨娘刘嬷嬷扭<img src="in/yao.jpg">摆臋,走了进来。
“哟!我说沁王爷,您别心急。紫嫣马上就来了。”
她张着涂着大红胭脂的嘴,对杰书笑道:
“您瞧,这不就来了吗?”
刘嬷嬷话还没说完,自厢房门口出现了一群舞娘以及几位乐师。
他们在厅堂的两侧就定位后,乐师开始弹奏起悠扬的乐曲。舞娘们开始随着旋律翩翩起舞。
杰书和刘嬷嬷欣喜的看着这一切,然而傅垣的脸⾊依然冷沉。
他瞥了舞娘一眼,准备拿起酒杯再饮。
突地,拿酒杯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此时,悠扬乐曲丕变,转为节奏轻快的胡旋曲。
一名⾝着⽩⾊轻纱,半遮容颜的女子随着音乐自厢房外,舞至厅堂央中。
她不停的旋转,<img src="in/yao.jpg">际上挂着的串串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跟着节奏律动着。
接着,一个甩袖的动作,就像是划开了周遭的氛围,震慑住所有人的眼眸。
当她回旋时,那⾝轻薄的片片薄⾐,化成朵朵美丽的云彩,十分美丽。
暗垣隐约可见,在那半遮掩的面纱后,有一张媚惑人心的面容。
尤其是那双黑⽩分明的灵动大眼,竟牢牢捉住他的目光。
女子自场央中,渐渐舞向他的面前。这会,傅垣将她看得更加仔细。
她好美,美得不可方物。⾝上似有若无的香气直窜⼊他的鼻尖,他的脑中有一阵的晕眩,不由自己。
她,就是魏紫嫣“无忧院”的当家花魁。
在不停回旋中的她,随着乐曲,放软了⾝躯,将自己投⼊一次又一次的狂舞放任的<img src="in/mi2.jpg">茫里。
她的舞姿,勾挑着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夺取他们的心魂。
魏紫嫣媚然一笑,虽然笑容一闪即逝,奇异地,傅垣却注意到了。
在不经意之间,她的眼眸对上了傅垣的。
热舞使得她面颊泛红,眼波似蔵了无限风情般地轻轻流转。
就像是故意地,魏紫嫣一个抬手,顺势将蒙在脸上的面纱卸下,露出她绝<img src="in/yan.jpg">的容颜。
她朝傅垣绽出一抹美丽的笑靥,舞动的⾝子变得更软,像是只为他跳舞一般,直瞅着他的墨黑的眸子,专注地为他而舞。
暗垣从不知道自己竟会受到一个烟花女子昅引。他忍不住头摇,想将眼前这个盘旋在他脑海中的美丽影子抛开,想庒抑那无端冒出心口的悸动。
他倏地站起,不顾在场人讶异的眼神,走了出去。
乐声因傅垣的突然离去,嘎然而止。
魏紫嫣也停下了她跃动的舞姿,惊愕的看着傅垣离去的方向。
她…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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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院”的前厅热闹依然,然而,在后院一僻静的角落,一幢立独的楼阁和其他院落做了区隔。
此阁,名唤“浣香”
是刘嬷嬷特地留给魏紫嫣的住处。
此刻“浣香阁”里,香烟袅袅,一股淡淡的檀香飘散在房中。
魏紫嫣斜倚在<img src="in/chuang.jpg">榻上,纤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被褥上的图案。
香肩微露,墨绿⾊的兜⾐所包裹的窈窕⾝段在烛光的照映下,隐约可见。
她早已卸下浓妆,露出原本⽩嫰细致的脸蛋。
粉颊边漾着两朵粉彩,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像是泓潭地闪耀着无尽扁彩。鲜<img src="in/yan.jpg"><img src="in/yu.jpg">滴的双<img src="in/chun2.jpg">,此刻正微微嘟起,更是惹人怜爱。
服侍她的小丫环⽟儿,进来时就是看到这幅景象。
她连忙将端着的脸盆放到桌上,来到魏紫嫣面前。
“姐小!天凉了,加件⾐服吧?',
她动手就要将丢在一旁的⽑氅盖在魏紫嫣⾝上。
魏紫嫣只是抬眼看她一下,娇声道:“我的好⽟儿,这儿<img src="in/ting.jpg">闷的,你就让我这么着,比较凉快些!”
“姐小,可是您⾝上只有一件轻纱蔽体,若不心被人看到,那…”⽟儿担心的问。
“没关系啦!这里那么隐密,刘嬷嬷不可能让闲杂人等来到这边騒扰我的。要不!当初我们来这儿落脚,就没意义了。”
“姐小,可是…”
“别担心,我会顾好自己的。为了娘,我会好好儿的照顾自己。”
见⽟儿依然担心的神⾊,魏紫嫣好笑的看着她,将⽟儿拉往自己⾝边。
“小、姐小,别这样。您是主,我是仆,被人瞧见也不好。”⽟儿挣扎的想要离开。
“好⽟儿,你明知道我从来就没当你是仆人。就连娘亲在世时,她也没当你是奴婢,反而还认你做义女。算起来,你可是我的好姐姐,别那么生分。”
魏紫嫣拉住⽟儿的手臂,硬是将她拉往自己⾝边坐着。
她靠着枕,轻轻喃喃的说道:“这世上,我只剩下你这个唯一的亲人了。别像娘亲那样抛下我…”
缓缓的闭上眼,一滴泪珠自她眼角中滑落,直接坠在<img src="in/chuang.jpg">榻上散开。
见姐小这般难过,⽟儿的心里也不好受,她忙自袖中菗出自个儿的手绢,将魏紫嫣的眼泪抹去。
“姐小,您别这样…⽟儿、⽟儿会永远陪在姐小⾝边,永不分离。”她哽咽的说着。
十三年前,自己的爹亲为了养活一大家子,将才刚満五岁的她卖到魏府为婢。
老太爷和老太天人都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奴婢很好,尤其是她家夫人,<img src="in/gen.jpg">本就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的疼爱,并让她陪在姐小⾝边。
姐小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在魏府,她<img src="in/gen.jpg">本不需做任何耝活。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怀着感恩的心,总想找机会报答他们。
可是,令她感到疑惑的是,从她进府这些年来,她并没有见过姑爷任何一面。
问过其他的仆人,他们也头摇拒答。魏老爷子和老太夫人也绝口不提。
就连夫人自己,也从来不提姐小的爹亲究竟⾝在何方?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让魏老爷子和老太夫人相继过世。没过多久,夫人也因病而<img src="in/xing.jpg">命垂危。
夫人临终前,才将姑爷的事情告诉了她。⽟儿紧握着她的手,答应夫人会好好照顾姐小一辈子。
为了完成夫人的心愿,⽟儿伴着魏紫嫣一路自临安来到京北。就是为了寻找她从未见过面的老爷。
到了京北城,⾝上盘<img src="in/chan.jpg">用尽。姐小和她又从没做过耝活,无法自食其力。
在不得已的情状之下,魏紫嫣只得出此下策,来到城中最出名的勾栏院“无忧院”中倚门卖笑,成为花魁,好探听爹亲的消息。
纵使机会渺茫,但至少聊胜于无。
“相思夜一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魏紫嫣喃喃念着她<img src="in/shu.jpg">得不能再<img src="in/shu.jpg">的诗句。
“姐小…”
“⽟儿,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爹会抛下我们⺟女两人?是不是我不够好?”她睁开眼,泫然<img src="in/yu.jpg">泣的看着⽟儿。
“姐小,您别这么说,您是世上最最最好的姐小了。”
“那为什么他要离开?”魏紫嫣自问。“只留下两句无用的诗句,让娘亲⽇⽇夜夜盼着他?”
“姐小…”
“我好恨他。恨他抛弃我们⺟女,恨他让娘亲悲伤,恨他…如果真的找到了爹,我绝对不认他!”
“姐小,夜深了。您早点歇息吧!别想太多。我去替您换盆热⽔。”
⽟儿轻柔的将⽑氅覆在魏紫嫣⾝上。缓缓起⾝走到桌边,将蜡烛吹熄后,退出了房间。
魏紫嫣闭上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想起今天接待的那名中途离席的恩客。
他的墨黑的瞳眸似乎有种慑人的魔力,让她不自觉的深陷其中,网罗了她全副心神。
这个男人,不似她在这三个月里见到的富家公子或是纨<img src="in/ku.jpg">弟子那般。
他的⾝上有种傲然不屈的气息,一张刚毅有型的脸庞,脸上的线条好像是一刀一刀地刻凿出来的。
尤其是他的眼睛,一直昅引着她的视线。魏紫嫣听见自己突然怦怦<img src="in/luan.jpg">跳的心跳声。
她怎么…会那么在意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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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亲王府
“王爷!沁王爷来访。”
家仆恭敬的向坐在厅堂上的傅垣禀报。
“让他进来!”
冷沉的声音响起,傅垣放下手上的书册,锐利的眸光紧盯着踏⼊厅堂的男子。
“嘿!兄弟!”
沁亲王杰书一踏进来,很热络的向傅垣打招呼,他不待主人寒喧,便径自找了张最靠近傅垣的太师椅坐下。
“你来有何贵事?”
暗垣冷冷的看了杰书一眼,见他似乎没什么要事要提,便再度拿起桌上的书册看着。
“别这样嘛!好兄弟,你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对不对?”
见傅垣漠然不语,杰书自顾自的接下说道:“可惜呀!你那天可吓坏了我们名冠京华的女花魁。害她被刘嬷嬷骂得好惨!”
边说着,杰书边装出一副叹息的模样,边偷觑傅垣的表情。
“那是你的问题。”傅垣声音依然冷沉。
“哎呀!好兄弟就别那么计较了。”
“谁和你是好兄弟?”
“唉唉唉!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河拆桥?”杰书不満的叫嚷着。
“好歹我也是和你拜过老天,歃⾎为盟的金兰兄弟耶!”
“别废话,没事就赶紧回到你的地盘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我就知道,你果真在意!”
这个不知死活的男子依然在一旁凉凉的捋虎须。他才不管傅垣的脸⾊已经难看到极点的地步,老神在在的在那儿喝着仆人刚送上来的热茶。
“再不走,要我轰你?”
冰冷的声音,此刻多了一丝波动,虽然一闪即逝,却也让杰书注意到了。
“说真的,兄弟!你对那个花魁有什么感觉?”他好奇的问。
他知道这位好兄弟向来最恨烟花女子,讨厌进⼊这种烟花地,可是问他原因,他也不愿说,让他对这人好奇的不得了。
问了他二十几年,却老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虽然使计让他成功进⼊了那种地方。可是,傅垣半途离去时的那种可怕眼神,硬是让他整整躲了,三天,才敢踏⼊诚亲王府“串门子”
“没感觉!”
暗垣顿了一下。他想起了那天。那名女子舞动的曼妙⾝段,以及那一抹绝<img src="in/yan.jpg">的笑靥。
“才怪!你若是没感觉,你就不会半途离席…呃!当我没说!”
见傅垣这次终于有了明显的动怒迹象,杰书也就聪明得不再说话,他敛了敛神⾊说道:“对了,最近,‘那人’有动作了吗?”
“没有。”傅垣挑了眉问。“你有消息?”
“嗯!”杰书沉昑了半晌。“那你要小心一点了。我怕那人会找机会对你挟怨报复!”
“哼!他敢?”他冷哼一声。
“兄弟,你别忘了,当初谁叫你断了他的后路。”
“那是因为他卖国求荣,竟敢私通外敌。”
“所以啦!据报指出,他和军机大臣索俄图搭上了线,所以我才会拉你去‘无忧院’探个虚实,没想到你…”“你是指那个好⾊老头?”
“唉!我觉得那个老头最近的动作频频,似乎在进行着什么<img src="in/yin.jpg">谋…”
杰书眉头紧锁,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弟兄。
“你明天不是要回到你的别府去?那你更要小心了。别忘了那个⾊老头的府院也离你顶近的。”
“我想,他不会那么轻忽的就对我下手。”
“所以,你必须更加小心f你不在京城的这个把个月,那个⾊老头在皇上面前可窜红得快呢!”
“我会注意。”
短短一句,却让杰书安了不少心。
“不多说了,我得‘滚’回我的地盘,请多保重。下次等你回京对,我们再好好聚一聚吧!”
说完,杰书踏着大步,离开诚亲王府。徒留傅垣一人在座位上,沉思不已。
不一会儿,他低沉的叫了一声:“泰必图!”
一名⾼壮的男子,自幕帘⾝后走了出来。恭敬的抱拳在一旁等候。
“王爷!”
“我有任务要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