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英俊，⾝任官职，前途不可限量…县里难得一见的好郞君…”
远远地，阮冬故就听见巷口的卖花姑娘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似在对某人品头论⾜。
她刚送完⾖腐，钻小巷回铺…她是该借路而过，还是等着她们“耳语”完？
她想了想，反正不急着回铺，⼲脆偷偷探头张望街上疑似“好郞君”的人选。她任职亲随时，曾跟一郞哥走遍县內，尽力在最短时问內了解此地风俗民情，她应该可以一眼看穿谁是她们嘴里的“好郞君”吧。
她瞇眼，注视着对街属于男<img src="in/xing.jpg">的百姓们…有名黑肤俊脸的男子走过…
她惊讶，脫口道：
“原来是指怀宁啊。”
“怀宁…就是那个卖⾖腐的，是不？他长得涸啤，可惜就只是一个卖⾖腐的。”卖花女没有察觉多了一个新人，开始吱吱喳喳评论起怀宁，从头到脚无一幸免，优点只有一二，缺点倒是处处皆是。
阮冬故忙着低声议抗：
“那个…卖⾖腐也很好啊。至少，天天吃⾖腐，保证饿不死。”
她的话声太小，完全没有人搭理，卖花姑娘继续闲聊：
“说到有权有势，还有一个，那个半年前来县里定居的什么內政大官…”
这一次，阮冬故声音稍大了点，強调道：
“前任內阁首辅，不是內政大官。东方非辞官之后，承蒙皇上恩德，领不世袭爵位。”也是啦，东方非有权有势又有宋⽟面貌，难怪未婚姑娘们心花朵朵开。
虽然，她心里认定怀宁跟东方非是一样的俊俏…
“对对，就是內阁首辅！”另名姑娘接道：“上回他出酒楼时，我曾看过一眼，虽然好看，但还是差了县太爷一大截。我听人说，他年纪大，至今没有家室，八成是有说不出口的隐疾呢。”
阮冬故秀眸微地张大，无言地听着她们将东方非从头到脚贬上一回。她有点傻眼，开始怀疑她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些姑娘们说到最后，一致同意目前乐知县里⽟树临风、俊美无俦，最佳良婿非新任县令莫属。
“啊，出来了！出来了！”
“大人往这儿看来了…老天…”
阮冬故还搞不清楚状况，就瞧见这些卖花女孩羞怯地反⾝就跑。
她们一转⾝，就跟她撞个満怀。
“小心！”还好她学过功夫，左手抓一个，右手再捞一个，以免全都跌得惨兮兮。
她只来得及让这些女孩家站稳，却不及抢救花篮。一时间，只见百花偷袭，砸得她一⾝狼狈。
“怀真！”有女孩认出她了。
“是，是，失礼了…”她満面通红：“我并非有意摸你们的手，吃你们⾖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赶紧帮忙拾花⼊篮。
那些小女孩红着脸吃吃笑着，接过她装満的花篮，便往反方向跑走了。
冬天里的冷风扑上她的颊面，带来了这些卖花女孩⾝上的香气，也顺道带来断断续续的“耳语”
“…怀真也不错，可惜没钱又太矮了…”
她摸摸鼻子，当作没有听见，转⾝出巷，正巧对上新任县太爷侮蔑的眼光。
她十分有礼，隔街作揖，然后，含笑地走回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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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香气一直盘旋在她的鼻间。原来，女孩家⾝上的香味这么好闻啊…小时候，她喜<img src="in/huan.jpg">凤舂抱她，凤舂给她娘亲的香味儿，跟这些女孩不太相同。
这些女孩的味道很香，有点像、有点像…
她赫然止步，接着倒退数步，停在摊前。
“公子，买胭脂⽔粉给心仪的姑娘吗？”胖胖的摊老板讨好地问。
她凑近闻了闻。是有点像这种味儿…说起来，她真是对不起东方非，平常只要进了他府里，她扮回女装，虽然略施淡妆，但这些女孩家的点缀物品，全是青⾐打点的，她很少管她⾝上带了什么味道…
“公子，如果你不喜<img src="in/huan.jpg">，还有其它种。瞧，这花露香得很，保证<img src="in/mi2.jpg">死人呢。”
“呃…老板，这种香气真的很<img src="in/mi2.jpg">人？”她有点迟疑。
赏月之约，她能准备什么呢？平常见面，她一定以⾖腐汤为礼，东方非也没有拒绝过，她实在想不出还要准备什么…这次她尽心点，自己打点脂粉花露好了。
“岂止<img src="in/mi2.jpg">人！保证闻了之后心猿意马，共度香宵都不是问题…”见这名小鲍子脸露惊骇，胖老板改口：“说笑的说笑的。小鲍子，我为您介绍介绍，这花露胭脂膏子、花露头油、花露面皂、花露⽔，一组带回去，保证全⾝香噴噴，我这儿货品琳琅満目，去别家绝对找不着。您想想，让您意中人抹上这味儿，您会不心动吗？”
“老板你说得是。”她未觉⾝后有轿子停下，喃道：“只是心动，应该不会冲动吧？”想着想着，不敢再幻想下去，以免全⾝发颤。
她挑了一盒胭脂膏子跟<img src="in/mi2.jpg">你瓶花露，再三确认的闻闻味道。这种便宜摊子，卖的货绝不⾼级，但闻起来还不错。
一名锦⾐男子出了轿，凤眸一瞟，俊美的脸庞流露惊喜。来到她的⾝后，无视胖老板的呆若木<img src="in/ji2.jpg">，俯下头轻咬一口她细⽩的美耳。他声音轻滑<img src="in/you.jpg">人，带着难掩的奋兴，笑着：
“怀真，我还当我认错人了呢。我认识的怀真，一向耝枝大叶，一件旧⾐可以穿上三、五年，如今你终于懂得打扮自己，这真是教我又惊又喜又期待啊！”顿时，背对他的躯娇僵硬无比，连细⽩的耳轮也迅速染红。
“…东方兄，好久不见了。”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敢在青天⽩⽇下不顾其他人眼光，做出这种、这种戏调的举动。
虽然与他有⽩首之约，他这种无视旁人的举动她也早就清楚，但就是会浑⾝僵硬，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举起僵化的腿双，<img src="in/ting.jpg">着僵化的背脊，硬生生地往左移动两步。
东方非也不以为意，轻扫过摊子便宜的货⾊。这不懂趣情的姑娘会停在这种摊子买胭脂，这让他信心大增了。
“东方兄，听青⾐说，最近你十分忙碌，怎么有空上街呢？”她在老板异样的眼光下付了钱，本要送他回轿，但看他动也不动，她也只好停在原地跟他“大眼对小眼”
自从皇上下旨，江兴一带七品员官遇有疑难杂症，皆可向前任首辅请教后，东方府前简直是门庭若市，每天都有人求教上门，但多数是送重礼拍拍马庇求官运。
当然，其中也有认真来求教的少数员官，好比乐知县新任县令。
几个月前她将久悬未破的重大案件誊回家研究，一郞哥是有指点一二，但大部份是东方非解决的，她也从不遮掩破案的是谁…从此，新任县令对这名前任內阁首辅大为改观，三不五时登门求教。
这是件好事，她乐见其成。东方非聪明过人，如能对此县有所助益，那是乐和县百姓的福气，只是…
“钓大鱼，就要懂得放⾜鱼饵，冬故，以往我教你兵法时，不就跟你提过吗？”凤一郞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时圣旨刚下，她一脸疑惑，问他：
“一郞哥，我跟东方兄是、是谈情说爱，他把我当大鱼钓，这…”凤一郞注视她半晌，浅笑：
“为了把你这条大鱼吃⼊腹，他可是用尽心机，处处备好上等鱼饵。你也不必担心圣旨一下，东方非会随心所<img src="in/yu.jpg">兴风作浪。在十年之內，他不会有所动作，理由很简单…”见她还认真等着下文，凤一郞笑叹：“冬故，他不想你因此对他分心，又想你对他倾心相许，所以，这段⽇子他必定安份守己，收敛他的行为。”语气难掩对东方非的不屑之意。
一郞哥确实料中。
因为，这几个月来，她曾几次试探，东方非的“指点”地方员官，确实收敛许多…既然他付出甚多，她也不能落后。
她抿了抿嘴，深昅口气，拿出刚买的胭脂膏子跟花露，厚颜问道：
“东方兄，你闻闻这味儿，你喜<img src="in/huan.jpg">吗？如果不喜<img src="in/huan.jpg">，我现在换也省事点。”热气又开始窜面。
她的言下之意，胭脂花露确实为他而买，为他而打扮。东方非心花怒放，不理会彻底傻眼的胖老板，拉她⼊怀。
“怀真，哪怕你一⾝⾖腐味儿，我都喜<img src="in/huan.jpg">。咱们的花前月下之约，你就用这些味儿来<img src="in/you.jpg">惑我，我等着你啊。”他别有用意道。
“东方兄，你别想得太歪，小弟怕到时没法配合。”她笑出声，瞄一眼天⾊，道：“如果你不打算回府，那就让小弟请你喝一碗⾖腐汤，放松一下心情。”
东方非暗喜她愈来愈主动，笑道：
“好啊！”他示意轿夫先行回府后，愉快地与她一块并行在街上。
乐知县的冬天，比起皇城来得温暖许多。她⾝子纤细，虽然穿着冬⾐，但⾝形还是略嫌娇柔，完全不符合她刚直大气的<img src="in/xing.jpg">子。
说不垂涎是假的。每每看见她，总是想尝尝她的味道，想一口呑下她，但，如果真能鲸呑她，她也不就是阮冬故了。
这些⽇子，他到底蚕食她多少了？她的心，被他吃了多少呢？他多渴饥啊，多想看着她为自己深陷情网，不可自拔，难以抗拒的样子。
“东方兄，怎么不见青⾐兄呢？”她完全没有察觉他贪婪的眼光，只当今逃诂风略強，让她有点发冷而已。
“我差他办事去。”他不动声⾊道。
“说来真不好意思，我们兄妹三人在乐知县定居，东方兄你也因我择此县而居，青⾐兄不知适应这有点落后的中县了吗？”
“这世上只有肯不肯去适应，绝没有适应不来的事儿。冬故，就好比你对我，从一开始的深恶痛绝，到如今情意绵绵，全都是你一步一步接近我，适应我啊。”
她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任他拉起她的小手贴向他的心口。
他的掌心偏暖，带点酥⿇，尤其一配他亲热的话语，她全⾝习惯<img src="in/xing.jpg">的发⽑，但正因习惯也就不会闪避了。
“东方兄，我一郞哥就这点不如你。”她有点遗憾道。
“哦？”这又⼲杀风景的凤一郞有何关系了？
“从我十二岁那年开始，一郞哥就不再主动拉我的手。”她笑叹：“是男是女有那么重要吗？只要我们自己清楚之间的清⽩，不就够了吗？”
东方非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
“世人眼光浅薄，凤一郞也不过是个俗人，自然会在乎。”
她看他一眼，头摇苦笑。以前她跟一郞哥、怀宁很少有过争吵，但她想…以后家务事会很令她头痛了。她用了一分力菗回手，他却挑衅似的不放人。
“东方兄，在街上…两个大男人这样子很难看呢。”她低声暗示。
他轻笑：“冬故，你非俗人，又岂会在乎？”
“东方兄，耍嘴⽪我耍不过你。这样吧，我出一题，你要能猜中，小妹就随便你了；你要输了，就请规矩一点。”
他俊眸微亮，道：“好啊！”他最爱她的挑战。
她想了想，笑道：“这半年来地价上涨，我一郞哥有心要买下铺子跟凤宅，但手头的钱不够…”
“自然是想找人合伙了。”
她吓了一跳，瞪向他。“青⾐兄跟你提过？”
东方非笑道：
“青⾐的私事，我不理会，他也不会提。凤一郞想找人合伙，绝不会找上我。因为找上我，你的娘家将会被我这外人⼲预，又怎能成为你強而有力的后盾呢？他一心一意为你，要找的合伙人，必是明⽩內情的人，那就非青⾐莫属了。”
阮冬故还瞪着他。
“怎么了？冬故，你小手发凉呢。”他笑得愉快。
她深昅口气，恼声道：
“东方兄，你总令我感到惊奇，如果你不是那么随心所<img src="in/yu.jpg">，你一定能辅佐皇上成为当世明君。”
“哈哈，人不尽兴活着，在世也不过就是蝼蚁⽩活而已。辅佐皇上，这种挑战我已做过，不好玩了，一看见他我更生厌，要看他不如看着你。冬故，你到底要我猜什么？”他对她，绝对一心一意，全神贯注。
“你猜，青⾐兄答应我一郞哥成合伙了没？”
嘴角掀起琊气的笑，东方非忽然松开她的小手。
“冬故，下一回你拿难点的问题来。你这样简单直<img src="in/xing.jpg">子，我如何忍心对你下毒手呢？”他笑得十分<img src="in/huan.jpg">畅。
她非常有耐心的等着下文。
他⼲脆直接解答了…
“合伙是幌子，有没有青⾐出钱不重要。重要的是，青⾐是我的人，如果他成为⾖腐铺的合伙人，就等于是你的人，它⽇你在我这里试凄了，青⾐多少能出点力。”他一点也不在意凤一郞耍的这种小花招。他继续笑说：“青⾐能怎么做呢？他确实是我的人，但我从不⼲涉他的想法。现在，你们铺子已多了一个合伙人，明年就能扩大营业吧。”
她闻言，用力叹了口气，道：
“东方兄，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嗯？”
“那个…请问，你是独子吗？可有失散的弟弟？”她试探地问。照东方非与凤一郞的年纪排列，一郞哥确实有可能是弟弟。
他轻蔑地哼道：“如果不是你，冬故，我是庒<img src="in/gen.jpg">不会将凤一郞放在眼里的。”
她暗自扮了个鬼脸，对他展颜笑道：
“好吧，愿赌服输，东方兄，请了。”伸出手等着他。
东方非俊目炙热地注视她。
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他一生中尝败绩是屈指可数，而她只是普通人，在他面前她常输，却没有丝毫的沮丧跟不服气。
这样的气度是令他心折的原因之一，虽然偶尔夜午梦回时，总是抱憾自⾝不够狠心，不能将这个正直的小傻瓜磨折得痛不<img src="in/yu.jpg">生…
他多想看见她既痛苦又死命往前爬的模样，但心知一旦真让她痛不<img src="in/yu.jpg">生了，他反而会心生怜惜。
哼，这种复杂的情感他早就明⽩了，晋江工程她还没走完，他却走得过快，到了尽头，这点令他十分不甘。
“东方兄？”她扬眉，笑瞇瞇地等着他“出手”
他挑起眉，亲热地执起她的小手。
她开心一笑，忽然反客为主，改握住他的手，道：
“东方兄，我拉着你走吧。你我第一次肢体主动互碰，是在皇城雪地上，当时你深陷雪地难以行走，我碍于<img src="in/xing.jpg">别，只能让你抓着我的臂袖。如今，我对你观感已改，你也不是世间俗人，那就让冬故拉你的手吧。”
凤眸乍亮，他喜声道：
“多少年前的事，你还点滴记心头。冬故，如果不是<img src="in/shu.jpg">知你<img src="in/xing.jpg">子，我真要怀疑你是存心欺我，你这晋江工程，走得真是缓慢啊。”
“…快了快了。”她脸红道，跟他再度并行回铺，无视来往百姓异样眼光。
“哼，我的耐<img src="in/xing.jpg">有限。冬故，别教我痴等。”
“是是是。”她非常顺从地说，嘴角不自觉地含笑。
冬风一直轻吹，带来阵阵的冷意，偶尔，她好像还听见附近的酒楼里，卖曲小姑娘低柔地唱着：
必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的晋江工程啊…她不清楚工程前进了多少，但她很清楚这几个月是自她十六岁之后，最轻松快乐的⽇子。
这些轻松快乐的⽇子，绝对不是她一人独自得来的，而是承于一郞哥、怀宁、东方非，有他们，她才会有今天的好⽇子…
东方非、东方非，她反复在內心低喃着。东方非啊…她心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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