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期天。

　　元明月牺牲了休息的假期，由台北市辛苦地骑车往台北县乌来山区而去。

　　午后，<img src="in/yan.jpg"><img src="in/yang.jpg">⾼照，小叮当造型的‮全安‬帽底下，是一张挥汗如雨的小脸。

　　裙摆飘飘，小绵羊机车在蜿蜒的山路爬行。她今天穿着蓝⾊格子上⾐、⽩⾊长裙，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端庄一点，博得‮生学‬家长的好印象，但是夏⽇的<img src="in/yang.jpg">光丝毫不饶人，让她的汗⽔沿着‮全安‬帽边缘淌下，<img src="in/shi.jpg">黏的头发杂<img src="in/luan.jpg">贴在她额头、颊边，显得好狼狈。

　　自由旅店…

　　写意的招牌看板映⼊眼帘。

　　“到了！”明月霍地眼眸灿亮，在绕错了几条山路之后，早已耽误了她预备抵达的时间。

　　急忙催了油门奔往旅店门口，她很忧心给穆先生迟到的坏印象。

　　好不容易，终于到达目的地。在一栋英式建筑前停放好机车，她取下‮全安‬帽忙拨理<img src="in/shi.jpg"><img src="in/shi.jpg">的头发，一面打量着四边环境；鼓起腮帮子、吐了一大口气…

　　真是清幽的美好环境！虫呜鸟叫、花草树木，远方的青山与隐⾝在这片绿意中的建筑，勾勒出一片令人悠然畅寄的情境，在这样的<img src="in/yan.jpg"><img src="in/yang.jpg">午后，缓缓沉淀了一颗躁<img src="in/luan.jpg">的心。

　　尽管美景当前，但是明月无暇欣赏，步履匆匆往前方的建筑物碎步跑去。

　　还没到门前，就已隐约闻到咖啡香。<img src="in/chun2.jpg">角绽开微笑，她觉得这一路的辛苦在抵达之后完全值得了。

　　推开木门，她兴冲冲地走进屋內。

　　“哇…”好<img src="in/bang.jpg">的咖啡屋。她不噤发出赞叹的声音。

　　<img src="in/yang.jpg">光透过大扁的透明窗户，与建筑体蓝⾊的琉璃墙面，让屋內折<img src="in/she.jpg">着一片<img src="in/jiao.jpg">织的<img src="in/mi2.jpg">幻光线，周围的摆设温馨且富艺术之风，每个角落皆让人惊奇。

　　“嗨，<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光临。”吧台后方，毕逍遥笑着对她打招呼。“嗨、嗨、嗨！”长得好<img src="in/yang.jpg">光的男人！明月连忙点头，咧开好大的一朵笑容，她差点忘记该速速询问穆先生的所在。

　　但很快的，明月便想起此行的任务。她拉开洪亮的嗓门，伴着九十度的礼貌大鞠躬：“请问穆清风先生在吗？我是穆初<img src="in/yang.jpg">的老师，元明月，我来作家庭访问。”

　　“你是<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的老师？”唔，好个朝气十⾜的女孩。毕逍遥对她眨眨眼、下巴努了努。“喏！你要找的穆先生…在那儿。”

　　坐在窗边的那张桌子，早已久候多时的穆清风抬起头来。

　　元明月与他视线相接…

　　哎呀…那是<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的爸爸？！他有一张好出⾊的脸孔！她几乎是看见成<img src="in/shu.jpg">版的<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从他⾝上，她完全可以看见<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长大后的模样。

　　因为刹那间的惊讶与脑袋浮上的联想，她的笑容傻傻地凝着。

　　穆清风合上桌面的账册，面无表情盯着她看：“元老师，你迟到了。”

　　印象分数扣十分，他不喜<img src="in/huan.jpg">不守信用的人。她留下的口信表示午后一点到达，现在已经是两点多了。

　　穆清风锐利的视线细细打量着她…这就是儿子口中的明月老师？她看起来很稚嫰、很单纯。明月回神，慌张又是一个大鞠躬：“很不好意思，我对这里不<img src="in/shu.jpg">，所以绕错了几条路。”

　　脸颊尴尬地浮上赧⾊，她提起脚步向他走去。

　　可是，怎么感觉有些别扭啊？老师面对家长时，不是应该落落大方？可是她有点紧张唉。这是她见过的家长里头，长得最帅的爸爸，现在她知道，<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那张俏脸蛋，该是遗传自他⽗亲。

　　“请坐。”穆清风未再就迟到一事赘言。

　　“谢谢。”元明月讪笑着在他面前坐下。

　　瞧她汗⽔淋漓、脸蛋红通通的，穆清风开口，对吧台唤了声：“逍遥，给她一杯冰拿铁吧！”

　　“谢谢、谢谢。”明月忙不迭点头，她现在真的需要一杯冰凉饮料消消暑。

　　谢谢，这两个字，好像是她能吐出口的惟一应对。

　　“你要访问些什么？”穆清风那双眼眸懒洋洋一掀，犀利挑衅的光采乍现。他并不喜<img src="in/huan.jpg">这种累赘的事情。

　　好冷漠的口气呀！明月那双圆圆的眼睛眨了眨。

　　“我、我…”她竟⾆头打结，忘了怎么说话。

　　这是第一次，家长这么严肃地问她。之前的家庭访问，她都是在很自在的情况下完成，拉拉杂杂扯一扯，开开心心散会，随<img src="in/xing.jpg">得很。

　　“嗯？”穆清风不解地睨着她。这看起来像个⻩⽑丫头的老师，似乎不大会说话？

　　明月沉默片刻，脑袋拼命运转。快想想，说些什么好呀？

　　苞他面对面，有点庒迫感，这位爸爸看人的眼神很严峻，怕怕喔！他看起来好严肃，虽然长得俊俏，但脸部线条很冷硬，似乎不苟言笑。

　　没关系，她元明月天不怕、地不怕，让她用可爱的笑容来融化他。

　　“我叫元明月，元旦的元，明月几时有的明月。”自我介绍应该是必要的，她咧嘴笑着，<img src="in/ying.jpg">视他的目光。

　　⽩痴。穆清风在心里暗咒了句。

　　“我知道。”他冷冷答了句。她进门的时候已经自我介绍过了，能不能开始讲些重点。

　　“啊！我刚才讲过了喔！”明月不好意思地傻笑。

　　穆清风无可奈何地掀掀眼帘，意兴阑珊地看着她。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整张脸蛋好甜，可是他受不了她这种脑袋短路的应对。

　　“<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在学校的表现如何？”他不疾不徐吐出话，嗓音低沉而刻板。话题不由他开启，恐怕她会继续耍冷。

　　“很好啊、很好！他是很乖的孩子，守纪律、自动自发，不像其他孩子调⽪捣蛋。他很聪明、很伶利，一教就会，举一反三…”提起<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她就滔滔不绝了，只因为她太偏爱、太喜<img src="in/huan.jpg">他。

　　里嗦讲了五分钟之久，伴着连串的手势动作，明月全然没注意到，穆先生的脸⾊已经愈来愈感到无趣。

　　末了，她还真情流露，发出肺腑之言：“啊！他真的是一个好可爱的小孩，他长得好帅气，超像你啦！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爸爸耶！”

　　“谢谢。”对于她的恭维，穆清风只是漠然回应。

　　不过，走至桌边送上一杯咖啡的毕逍遥，却紧憋着笑意；这老师好像少很筋，话匣子打开又聒噪得停不下来，穆清风大概很受不了吧！

　　“先生，谢谢你。”明月对着毕逍遥扯开笑容。

　　“不客气，请享用。”毕逍遥打趣一笑，踱开脚步退离。

　　明月盯着那杯他招待的咖啡，眼睛发亮地捧住玻璃杯。

　　杯中那⽩⾊与棕⾊的<img src="in/ye.jpg">体，缓缓的摇曳形成双⾊<img src="in/mi2.jpg">人的层次，<img src="in/you.jpg">惑非常，她赶紧啜饮一大口

　　“啊好好喝喔！冰凉香醇！”又绽开她的超级大笑容，好満⾜、好赞叹。

　　穆清风瞪眼。又笑？她真爱笑，让人觉得不跟着她笑，好像对不起她。

　　“<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没有增加元老师的困扰吧？”他<img src="in/chun2.jpg">角略撇，扯了弯很浅的弧度。看得出来，这老师是真心疼爱他的孩子。

　　“没有！”明月慌忙放下冷饮，睁圆了眼眸、大声回答。

　　“嗯。”他点点头，没有说话，等待这位表情丰富的老师，自动自发展开访谈內容。

　　明月却稍稍分了心，低头在桌面打量欣赏着，她对于餐桌的透明玻璃下，那些装饰用的珊瑚、贝壳与⽩沙，感到兴味十⾜。

　　“元老师？”穆清风不耐地唤一声。

　　她是来这里参观的吗？还不速速进⼊正题，完成这件无聊的访问，然后离开他的视线。

　　“是！”明月赶忙抬头，笑嘻嘻看着他。“穆先生除了会计师的职业，也在这里工作呀？这里是您经营的吗？”明月好奇问道。

　　“嗯。”他从喉咙闷闷哼了声，脸⾊并不热络。他从来就不喜<img src="in/huan.jpg">让人了解他太多，这位老师似乎不能问问像样的问题？

　　“外面招牌挂着自由旅店，这里提供旅宿啊？可不可以提供几份简介，我可以发给亲朋好友跟我们幼稚园的老师，帮你拉些生意。”她很热心地说着。

　　穆清风沉默片刻。她脑袋在漫游吗？看不懂脸⾊？扯这些做什么。“不用了，自由旅店营业的时间不一定，只做些<img src="in/shu.jpg">客的生意。”他冷冷应答。

　　“呃…”明月小嘴呆张。“喔。”讪讪笑了笑。没关系，既然穆先生婉拒她的好意，那就算了。气氛暂时凝结，明月不知道话题该如何继续下去。

　　她面对的家长们通常都很积极讨论，关于孩子的话题总是讲不完，怎么这位爸爸对孩子好像不是很关心？

　　<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噢，可怜的孩子。平时寄居在姑姑家，八成与⽗亲很少亲近。

　　“咳。”明月清了清喉咙，打破凝滞的气氛。“穆先生，我想请问您，平⽇跟<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怎么互动？”善良又正义的天使想多了解孩子的境况。

　　穆清风闻言挑斜了眉⽑，嗯，她总算提出像个老师该问的问题。

　　“<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平时是我妹妹在照顾…”他缓缓开口。

　　“嗯嗯，我知道。”她点头。

　　“我的工作忙碌，很少有时间跟他相处。”他继续说。“有时间我会菗空去陪陪他，平时则一天一通电话，了解他的状况。”

　　他是冷落了那孩子没错，但事业也占据不少他的精神，他已尽可能多给孩子一些亲情。

　　“您没有考虑再婚吗？毕竟孩子现阶段最需要⺟爱。”明月听完，一边思索着<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的家庭，忍不住诚恳地发问。

　　穆清风脸⾊丕变，瞬间蒙上厉⾊。随后，嗓音冷沉地开口：“元老师，这不该是由你来担心的。”明月瞬时呆愣，他的语气⾜以让人寒到骨子里。这才意识到，她真是太不得体了，不该探人这种隐私才对，她感到好抱歉。

　　“不…不好意思。”她怯怯地低声说了句，抱歉地瞅着他。

　　他、他为什么脸⾊这么难看？她是不是触碰到穆先生心中不该擅闯的噤区？她望见他这时的眸海深沉而忧伤。

　　这一刻，她的心情有点<img src="in/ji.jpg">动。

　　对这家庭的背后，发乎同情、也起了好奇，可是，她不能再多话揭人隐私，尽管她好想知道<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的双亲离异，是什么样的灰暗故事，是否她一名小小的老师，可以给孩子多些帮助…

　　穆清风不吭声，绷着脸。

　　算了！形式完成就好，她该滚了。看他板越凶恶的脸⾊，她知道她该离开了。

　　“嗯…”怀着一分畏惧，明月<img src="in/yu.jpg">言又止沉昑着，偏着脑袋思考。

　　让她想想该怎么善后，扭转这尴尬的气氛，她不想让对方留下一个坏印象。

　　穆清风眯眼盯她。嗯？板起脸居然没用？！她还想废话？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是不是可以结束这次的家庭访问了？”他沉沉开口，摆明无意谈下去。

　　“我…”明月仍犹豫，随后心中一叹作罢。“好，我没有问题了。”看得出来，穆先生心情很不好，所以她不该继续叨扰了。

　　看得懂脸⾊就好，这才像话；穆清风起⾝准备送客。

　　“很⾼兴认识元老师。”看得出来他言不由衷。说是很⾼兴，语气却不怎么‮悦愉‬。

　　“不客气，我也很⾼兴拜访您。”明月也慌忙站起来，这才发现他好⾼大。

　　他的肩膀涸祈、骨架很大，也许是因为她娇小，只有一百五十多公分的⾝⾼，所以站在他面前，她变得渺小，觉得他好像一个大巨人。

　　三度欠⾝鞠躬，笑容是最诚挚的表现，她不知道如何表达方才那天大的歉意，只能再度绽放笑靥，希望对方不要对她印象太恶劣。

　　“我送你。”穆清风长手一挥，<img src="in/ying.jpg">她走往门口。

　　“希望往后幼稚园办亲子联谊，穆先生能够多参加。以前穆先生都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我想如果您能拨出这样的时间，<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yang.jpg">会很开心的。”

　　明月在门边停下脚步，又是一鞠躬。

　　穆清风顿下脚步，眯眼瞧她。慢慢出声回答：“我会考虑。”

　　他开始觉得她是很诚恳的女孩。心里苦笑，老这样哈<img src="in/yao.jpg">鞠躬，不累吗？

　　“我走了，穆先生请忙，不用送了。”她背对着门，面对他频频欠⾝，脚步也一面后退。

　　“小心！”穆清风出声一唤。

　　来不及了。砰…她往后一栽，四肢打结地滚下门前那三层阶梯，这会儿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噗…”穆清风冷漠的脸上，很难得的出现笑容。很抱歉，不是故意嘲笑，只是太突然，很难不引人发噱。

　　啊！太糗、太狼狈啦…明月満脸通红的自地上手忙脚<img src="in/luan.jpg">爬起来，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清风双手抱<img src="in/xiong.jpg">盯着她，也没有踏前一步关心，只是看她害红了脸，在⾝上、在庇股猛拍，抖落尘埃。

　　“你应该要看路，不需要一直鞠躬。”语气出现一丝友善，但更多的意味是揶揄嘲笑。

　　“嗯，我会改进。”这是什么回答？她暗暗咬了咬⾆头。庇股、背脊痛得很，她忍着不敢一直<img src="in/rou2.jpg">，怕会更狼狈。

　　“再见。”穆清风吐出轻快音调。

　　“再见。”鞠躬…忙又缩回<img src="in/yao.jpg">杆。她看见他好笑地瞧着她。

　　噢…快走吧，羞死人了。拔⾜跑往她的机车，她在完全不敢回眸的情况下，戴上‮全安‬帽、发动机车，丝毫不敢多停留，骑着小绵羊离开。

　　而她背后…

　　毕逍遥站在店门口，搭着穆清风的肩膀，打趣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不怕你摆脸⾊的女人唉！”

　　“哼。”穆清风笑哼了声，兴味地盯着那顶蓝⾊的小叮当‮全安‬帽，渐渐远离他的视线。

　　今天这个下午，咖啡屋像被午后雷阵雨扫过一般。那女孩急惊风似的，为这里带来一些新鲜的感觉。

　　山风徐徐，慢慢平复心情的明月，骑着小绵羊一路奔驰。

　　哎，这么好看的男人，为什么<img src="in/qi2.jpg">子会舍得离婚呢？

　　骑车下山的路上，明月的脑袋一直思考着，脑中盘踞的好奇与幻想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