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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者:单飞雪 字数:14540 更新:2024-10-21 09:48:18

  小君请对方家的司机在黎祖驯的唱片行外放她下来,看到黎祖驯还在店里,她松了好大口气。

  正在跟同事讲话的黎祖驯,眼角瞄到那个小人儿,马上结束谈话,走出来。

  “还以为你下班走了。”小君笑盈盈地。

  他耸肩道:“反正没事,留下来跟同事聊天。”明明就是期待她来,但嘴硬,不想承认。他看小君往裙子口袋掏,掏出个被卫生纸包住的东西,献宝似地递给他。

  “给你,啊、化掉了…”天气热,巧克力跟卫生纸糊在一起了。“怎么这样?我特地拿来的,是北海道的巧克力说,一颗五百欸。”检查口袋,也被融化的巧克力沾到了。“惨了,唉呀,应该找袋子装的,我真笨。”

  黎祖驯拿过卫生纸包着的巧克力,它糊烂,被卫生纸纠<img src="in/chan.jpg">。他叹息道:“这要怎么吃?”

  “都融化了,不要吃了。”

  小君找出卫生纸,急着处理口袋內里。“讨厌,黏黏的。你有没有…”仰头,愣住,看见黎祖驯正嚼着东西,再看他的手,巧克力不见了。“巧克力呢?”

  黎祖驯指指嘴。

  小君惊呼:“你吃了?不是黏到很多卫生纸吗?”

  “呸~~”他呸掉卫生纸,抹抹嘴。“不难吃。”因为她那么兴致⾼昂,不想让她失望,很配合的吃了。

  小君傻眼,回过神,笑开怀。

  看见这笑容,他就是呑毒葯,也心甘情愿了。

  “刚刚我去参加聚会,我吃了觉得很好吃,就想着一定要让你也吃吃看,如果不是融化了,一定会更好吃。”

  黎祖驯听着,看着,她急<img src="in/yu.jpg">分享的表情,还有兴冲冲的口气,注意到她的手沾了化掉的巧克力,裙子口袋也弄脏,她不以为意。他暗了眸⾊,感觉到,心,也正热烈地融化。

  见面的次数越多,喜<img src="in/huan.jpg">她的程度越多。她吃到好吃的,不怕⿇烦,急着偷来分享,他感动,忽然间,也想和她分享,分享对他来说最重要的。

  “我等一下有事。”

  “喔。”

  “要跟我去吗?”

  “去哪?”

  “会不会做点心?”

  “会布丁、蛋糕、果冻、还有…”都是认识他以后学的。

  “那就够了,等一下回我家,我们来做点心,越多越好。”

  “为什么?”

  “想带你去看我的小孩。”

  “啊?”她吓退好几步。“有小孩?你有小孩?有几个?”

  瞧她吓的,他开玩笑地说:“好几个。”

  太震撼了,小君呆住。

  “走吧…”他牵住她的手,就往超市定。“先去买材料。”

  小君一路低头,心惊胆战。为什么有小孩?难道…“你结婚了?”

  黎祖驯瞄她一眼,心里偷笑着。“是啊,看不出来吧?”跟之前一样,又想捉弄她。

  两人又走一会,小君忽然默默地菗回手,不让他牵了。她停下脚步,低着头,说:“我想回去了。”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他已婚,这重重打击她,就算再喜<img src="in/huan.jpg">,也难承受这种事。怎么可以这样?这算什么?他吻过她,已婚的人怎么可以?

  当那暖暖的小手从他掌心溜走,手心一阵空虚,他站住,转⾝看她,他错愕,不过随便一个玩笑,没想到小君泪涟涟,她双手紧握,不看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忍着眼泪,面⾊铁青。

  “生气了?”他笑,还没意识到事态严重。

  这个夏末午后,江小君第一次对他说重话,‮浴沐‬在金⾊夕光中,她绝望又坚决地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她还说:“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愕然,在夏末时分,感受到严冬的寒冷。忽然人嘲拥挤的街,变得极空旷,很荒芜,眼前的江小君仿佛很遥远,就快消失了。

  小君低头啜泣着,这不对,太过分,把她当什么了?她好骗吗?以为她可以接受这种事吗?已婚、还有小孩?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她出游、牵她的手?她气得颤抖,她是超级认真地在付出感情,他呢?爱情骗子,可恶!

  注视着江小君,黎祖驯凛着脸,僵着背脊。真可怕,第一次,他领教到什么叫可怕。

  他本来还想继续开玩笑,吓唬她。像之前那样,吓到她眼眶红,脸发⽩,就觉得有趣。他就是爱开玩笑,游戏人间;就是不太正经,喜<img src="in/huan.jpg">闹闹她。可现在,这无心的玩笑<img src="in/ji.jpg">怒她,他有一下脑袋空⽩,不知该怎么为这玩笑收场。

  看见小君愤怒了,听见她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他心惊胆战,心慌意<img src="in/luan.jpg">,警觉到玩笑开大了,更惊讶地发现自己很慌,怕了这个小女生。

  他正⾊道:“我开玩笑的。”

  她震住,猛一抬头。原本铁青的小脸,顿时又<img src="in/zhang.jpg">红了,大眼睛气红了,她骂:“不好笑、这一点都不好笑。”过分!太过分了!她多难受?怎么能跟她开这种玩美?

  “对不起。”他说。英雄气短,出娘胎至今,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对不起就行了?⼲么开这种玩笑?”小君哭了,跺脚。“你真幼稚!”

  骂他幼稚?!岂有此理,黎祖驯掉头就走,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管她去死!

  他是想这样做啦,但…怎么回事?他竟还乖乖站着挨骂?他哭笑不得,大她七岁,被骂幼稚。唉,更荒谬的是,见鬼了,还硬着头⽪,软着脾<img src="in/xing.jpg">给她骂。

  还很没骨气地说:“好了,不要生气,别哭…”

  “那你有小孩是真的吗?”

  “我说的是育幼院的小朋友。”

  她松口气,眼泪掉更凶,不停动手抹泪。“好过分…我吓死了,我以为…我以为真的…”

  黎祖驯真后悔,马上抱住她,搂在怀里安抚。“我以后不<img src="in/luan.jpg">开玩笑了,真的!”心服口服,受制于她。他终于明⽩,懂得迁就跟让步,懂什么叫怕,是因为真的爱上,以前的不算数,以前的女朋友都没真正将他驯服。

  一次小小争执,黎祖驯惊觉到,这小女生对他多认真,同时意识到,自己真切地在沦陷着,这是全新体验,他经历了无助软弱的感觉,发现自己也有弱点。

  如果小君生气,掉头就走,不再理他,他会怅然若失,后悔害怕。

  这一想,就让他很轻易地道歉认错。他是心甘情愿,没有勉強。虽然有小小一丁点懊悔,觉得自己逊掉,让这个小女生掌控住了。

  可是吵完架,往超市去,当她又愿意让他牵手,那幸福感,没话可形容,心可以这么満,人可以这么快乐。

  他们并肩走,手牵手,他不开玩笑了,告诉她关于育幼院的经历,以及那间育幼院对他的意义。

  超市里,他们推着车,挑选食材,顺便帮他家空的冰箱补货。他们讨论着,牛<img src="in/nai.jpg">买全脂还是低脂的好?大罐的、还是盒装的?买大罐的喝不完会不会很⿇烦呢?他的小朋友们喜<img src="in/huan.jpg">什么口味的布丁?布丁粉要买巧克力的好、还是草莓呢?

  黎祖驯说:“我喜<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ji2.jpg">蛋口味的。”

  “那买<img src="in/ji2.jpg">蛋的。”

  “你泥?你喜<img src="in/huan.jpg">什么口味?”

  “草莓。”

  草莓放在架子最上面,黎祖驯拿了扔进推车,又逛到零食区。

  她问:“需不需要买零食?”

  他说:“买几包乖乖好了,小朋友都喜<img src="in/huan.jpg">吃乖乖。”

  “科学面呢?”

  “科学面也买几包好了。”

  “蛋卷呢?蛋卷要不要?”

  “太多了,不要再买了。”

  什么都有商有量,一起逛超市,这琐碎的家常话,⾝边是妈妈带小孩,阿伯也来买,穿着随便的欧巴桑戳着展示架上的葡萄,引来服务员不満的制止,扩音器告知顾客五花⾁降价了,然后是一长串吵杂的特价讯息。这些景象,这些声音,都让小君觉得很幸福,她逛得兴味盎然,嘴角一直带笑意。

  他笑问:“你这么喜<img src="in/huan.jpg">逛超市啊?”

  “是啊~~”从开始学做菜给他吃,就爱上了这个游乐场。

  “这地方有什么好喜<img src="in/huan.jpg">的?又不是百货公司。”女孩子不是都爱逛百货公司,

  “我很喜<img src="in/huan.jpg">这里,你看…”她指着⼲货架上各种包装好的香料。“虽然都是一样的东西,但是牌子很多种喔,包装也都不一样,所以可以研究哪一种比较好,像这个我上次用过,味道不好,这个牌子的比较好,而且还便宜两块钱呢!”她很得意地拿着⽩胡椒罐,炫耀她的购物心得。

  “这有什么?”看她那得意的模样,黎祖驯笑了。

  “这很有趣啊。”以前买菜煮饭都不用她经手,妈妈也不会做菜,都是佣人阿姨在处理的。有喜爱的人真好啊,因为喜<img src="in/huan.jpg">一个人,就想要为他做很多事,间接吔,那些事也启发了自己,发现很多新天地新乐趣,好<img src="in/bang.jpg">哪!最⾼兴的是,今天还有他同行。

  “既然喜<img src="in/huan.jpg">这里,那么你慢慢逛。”

  “不用了,东西都买好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偷偷打量他。“你觉得很无聊吧?”像乡巴佬那样热衷这种小事,瞧他笑的,觉得她很可笑吧。

  “没关系,时间不赶,再逛一会吧。”

  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继续晃<img src="in/dang.jpg">.不急,不急,跟她一起,不赶时间,越慢越好。跟她一起,就忘记时间。

  ----

  没冷气,厨房闷热,两人汗流浃背,准备料理。

  怕小君累着,他说:“随便弄什么他们都会说好吃,不需要有庒力。”

  小君兴致盎然地说:“反正材料都买了,做好一点,多做几个他们也可以放着慢慢吃。”这些小孩对他很重要,于是她把对他的感情转嫁到点心里,希望取悦他珍视的孩子们。

  谁敢藐视爱情呢?小君一边搅拌着蛋<img src="in/ye.jpg">一边笑笑地想,假如每个人都把爱某人的热情转嫁出去,爱屋及乌到最后,这世界一定会更可爱的。

  看小君汗流浃背,忙着做点心,黎祖驯<img src="in/luan.jpg">感动的。

  “不累吗?”他帮着递材料,以前还以为她是不能吃苦的娇娇女。

  “不会啊。”她抹汗,将做好的布丁伴进冰箱放凉,接着菗纸巾,收拾流理台。

  他负责清洗盆具,⽔龙头倾怈,⽔声哗哗,他感觉着小小人儿在他⾝旁忙来忙去。闻到她的气息,紫草膏的味道像树,于是这讨厌的闷热狭小的厨房,忽然像辽阔的森林,铺着绿地。⽔声像小溪,冲着双手,吐露爱意。他⾝陷其中,走不出去,他被包围,被她的一切包围。因为她,他洗盘子也⾼兴,做点心也⾼兴,逛超市也⾼兴,什么都觉得有趣⾼兴。

  这強大的幸福感,‮击撞‬他的心坎,于是担心了,他能够幸福多久?

  他低声问:“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月底。”

  “等她回来,你就不能像这样到处跑了吧?”

  “嗯。”一秒之內,绿树、小溪、幸福的气味,全消逝!

  这里又是讨厌的闷热的狭小厨房。她仍在周边忙禄着,不知道黎祖驯內心正拉扯,他预感到,这人儿是会离开的。不管他此刻有多感动、多幸福,她会离开的,她要去留学…

  “我有东西给你喔…”把东西都收拾好,小君去客厅打开手提袋,拿出一张卡带,放进音响里。

  黎祖驯将⼲净的碗盘搁进橱柜,同时听见客厅响起钢琴声。

  走出厨房,小君蹲在音响前,得意洋洋地。

  “我录了我弹的ThePromise给你。”她转过脸,对他笑。“就是我说过我最爱的曲子。”

  他靠在厨房门边,注视她,凝神听这旋律。

  她蹲在地,对他笑盈盈。“敢说难听的话,我打死你。”

  他笑了,眸⾊却忧郁。

  “过来。”他说,摊开双臂。

  她睁着大大的黑眼睛,看着他。

  “过来啊!”他重复,对她摊开双臂。

  她缓缓起⾝,走向他,投⼊他怀抱。她闻到轻微的汗味,暧昧却非常悦人。将脸深埋在那‮硬坚‬炙热的<img src="in/xiong.jpg">膛,‮望渴‬被他的气味,密密包围。

  她很想变成好吃的巧克力,让他吃掉,都无所谓。如果能够被他呑掉,在心爱人儿的胃里融化,也是很幸福的。

  ----

  打电话通知玛丽亚修女,开着跟店长借来的车,披星赶月,送宵夜到育幼院。星光満天,月莹莹,车子驶⼊慈惠育幼院,还没停车,小君先被一阵洪⽔猛兽的吼声吓得拽紧怀中的点心篮。

  “来了。”黎祖驯笑了。

  小君往车外看,伴随叫声的,是四面八方冲来的孩子们,他们瞬间围住汽车。一张张小脸,‮奋兴‬<img src="in/zhang.jpg">红,有的拍车门、有的敲窗户、有的趴在车前,像打劫,大声吼叫。

  可怕啊,小君缩在座位,打量这群小野兽。她吓得面⾊发⽩,黎祖驯哈哈笑,熄了引擎,拍拍她。“不怕,他们是太‮奋兴‬了。”

  一下车,小孩们全扑向黎祖驯。

  “抱~~”张筱妹巴住黎祖驯的‮腿双‬。

  “我也要抱!”周大铭小朋友,双手像螃蟹紧钳住黎祖驯右手。“怎么这么久才来?!”

  还有五个小孩又蹦又跳地揪住他的<img src="in/ku.jpg">管,要礼物。其余孩童占不到好位置,围着他笑。

  小君笑望着这一幕,难得看黎祖驯落难,小朋友们一个个扑上来,他⾼大,像山那样,屹立在孩童间,一下摸摸这个,一下掐掐那位,像个慈祥的⽗亲对着他们笑、跟他们说话。

  没想到黎祖驯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小君不知怎地闪过个念头,如果他们一起生养小孩,不知多幸福。

  闹一阵,黎祖驯板起面孔说:“你们再这样拉,我<img src="in/ku.jpg">子快掉下去了。”

  她笑着,他真受<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啊。

  黎祖驯又教训他们:“没礼貌,没看见这位大姐姐?还不打招呼?”

  小朋友们望着小君,齐声嚷:“大姐姐好。”

  只有张筱妹不依,瞪着江小君问:“你是谁啊?”

  “我…”她正想着该怎么介绍自己,黎祖驯却径自介绍!

  “我的女朋友。”

  张筱妹挖鼻孔,没礼貌地说:“哦,马子。”

  祖驯骂:“什么马子?没礼貌,叫姐姐,小君姐姐。”

  “小君姐姐…”张筱妹刚挖过鼻屎的手儿,伸向江小君,要跟她握手。

  好噁~~可是这是他喜<img src="in/huan.jpg">的孩子们啊,小君硬着头⽪,握住小手。“你好。”

  黎祖驯跟小朋友们说:“小君姐姐做了很多点心给你们吃。”

  哗~~小朋友<img src="in/huan.jpg">呼。小君打开篮子,发点心。

  小朋友们吵着…

  “我要布丁!”

  “我要那个草莓的咚咚…”

  “咖啡⾊是什么?”

  “我要有<img src="in/nai.jpg">油的…”

  小君被轰得头昏脑<img src="in/zhang.jpg">,手忙脚<img src="in/luan.jpg">应付着,边跟他们解释边笑着,孩童纯真的脸,童言童语,逗得她开心。

  黎祖驯在旁教训他们,一个个将他们拎小<img src="in/ji2.jpg">那样排排放,叫他们排队。

  “他们吵了整个晚上…”修女玛丽亚过来了。“本来在讲故事,一听你要来,就不安分了。”她望向小君,对她微笑:“你朋友啊?”

  黎祖驯向修女介缙:“江小君,我女朋友。”

  “你好。”小君对修女微笑。女朋友,这三字越听越顺耳。

  修女⽩帽⽩⾐,脸圆圆,⾝子矮胖的⾝材,笑起来有酒窝,好慈祥。

  “你是他第一个带来的女朋友喔!他对你好不好啊?不好的话我修理他。”修女好亲切地拍拍小君的背,朝她眨眨眼。

  小君腼腆地笑着。

  黎祖驯问小朋友:“小君姐姐会弹钢琴,想不想听?”

  “要!”小朋友们争先恐后地说。

  “我要听小魔女的歌~~”

  “我要听⽪卡丘~~”

  “小叮当你会弹吗?”

  “小甜甜啦!我要听小甜甜…”

  他们‮求渴‬着,需要着,一个个张大嘴巴呼叫着,小君头昏目眩,招架不了,只好每个都答应了。一伙人移到大会堂去,小君弹琴,小朋友跟着哼唱。黎祖驯跟修女在孩子⾝后聊天。

  “这女孩气质很好,你眼光不错。”修女玛丽亚很喜<img src="in/huan.jpg">江小君。

  黎祖驯拿出这个月的奉献给修女。“这个月的,募款的事进行得怎样了?”他老惦记着修缮房屋的事。

  “快了,只差两百五十万。”

  “还差这么多?”

  “主会保佑我们,别担心。”

  “唉,我是很不想的,看样子也只剩下那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为了快点筹到钱,我相信主会原谅我的。”

  “什么啊?”玛丽亚担心地说:“你别给我去抢‮行银‬,那种脏钱我是不会要的。”

  “你以为抢‮行银‬很容易啊?!”他哈哈笑。

  “那你说你的办法是什么?”

  “唉,我委屈点,当个小⽩脸,给寂寞的贵妇‮养包‬,欸…”

  “不正经!”玛丽亚掐他耳朵,知道他<img src="in/luan.jpg">开玩笑。“有女朋友了,不要<img src="in/luan.jpg">讲话。”她指指弹钢琴的江小君。“她看起来是很乖的女孩,不要辜负人家啊,要以结婚为前提<img src="in/jiao.jpg">往。”

  结婚?他苦笑。“有困难,人家再没多久就要去留学。”

  “先订婚啊,有什么关系。”在修女单纯的脑袋里,这不是问题。

  “说得真容易,你看不出来吗?我们气质跟背景差很多。”

  “不会啊,你们很配啊。”

  “只有你觉得。”

  “小朋友~~”修女突然朝孩子们嚷。“你们觉得江小君跟黎祖驯哥哥配不配啊?”

  小君愣住,琴声戛然而止。小朋友也傻住,不明⽩地纷纷望向修女。

  玛丽亚扯大嗓门跟小朋友们喊:“小君姐姐那么好心做蛋糕给我们吃,我们来为她跟祖驯哥哥祷告好不好啊?”

  般什么?黎祖驯头大,抚额笑,这下尴尬了。

  小君傻在钢琴前,询问地看着黎祖驯,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小朋友们很捧场,他们‮头摇‬晃脑,此起彼落地说:“好啊~~”

  “要祷告什么啊?”

  “笨蛋,当然是祷告他们结婚~~”

  “祷告他们生很多小孩。”

  “祷告他们永远不分手!”

  小君脸红红,黎祖驯翻⽩眼,没想到修女来真的。

  修女走到孩子中间,双手<img src="in/jiao.jpg">握,低头,祷告起来。“仁慈的天主…”

  “仁慈的天主…”小朋友双手<img src="in/jiao.jpg">握,很⼊戏的跟修女祷告。

  屋外夜虫啼叫,屋內响起祷告词。修女说一句,小朋友们跟着重复一句。小君跟黎祖驯,隔着小朋友们,望着彼此。他们本来还笑着、糗着、不当回事儿,可听着听着,表情严肃,心坎震着,这偏僻山区的小小育幼院,在群树环绕里,在漆黑如墨的夜里,这一声声祷告词特别响,特别动人…

  小君跟黎祖驯永远都记着这一刻,修女跟孩童们见证他们的爱情,修女跟孩童们说着…

  “求主保佑黎祖驯跟江小君,保佑他们感情顺利⾝体健康,保佑他们彼此学会付出并懂得珍惜,保佑他们假使分离也没有怨尤,保佑他们依随您慈悲的心散播爱的光辉,并学习您的宽恕包容对方所有缺点,同您一样真诚不懂虚伪…”

  一个月有三十天吗?这三十天好像只有十三天,这三十天像太<img src="in/yang.jpg">热烈地发着光,这三十天也像皎月温柔的映着夜晚。这三十天的其中几天,因为太快乐,越快乐,时间就过去越快。

  她只恋爱,只想着玩。一有空档就跟着黎祖驯腻在他⾝旁,有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窝在2503听老唱机歌唱,有时到黎祖驯家里,他们又窝在沙发吃晚餐看电视,到了深夜,小君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不管多晚,黎祖驯总会骑车载小君回家。

  到大厦外,小君走进大厦的时候,总要频频回望,那灯下的⾼大暗影,她真不希望回家,如今对她来说,他在的地方才像是个家。

  每次送小君回去,黎祖驯习惯在大厦⼊口的灯下待一会,在灯下菗一<img src="in/gen.jpg">烟,吐着寂寞的烟气,像是想消灭那突然涌上来的失落感。

  小君是知道他这个习惯的,回到家后,跑进房间,跪在<img src="in/chuang.jpg">铺前的窗台,她就会看见黎祖驯的⾝彭。

  她会一直注视着那个⾝影,目送他离开为止。然后习惯在<img src="in/chuang.jpg">上躺一会,回味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e

  妈妈每隔两天,就会从国外打电话回来。她总是问小君:“有没有练琴?”

  “有。”

  “『悲怆』会背了吗?”

  “嗯。”今晚江天云在电话中告诉小君,慕尼黑的风景有多漂亮,她说:“我想申请慕尼黑音乐学院,这边环境好…”“妈,你几号回来?”

  “如果没问题,二十九号下午四点到机场。”

  只剩十天,十天后怎么办?

  小君忐忑,一边快乐、一边忐忑,脑袋被爱情烧融。她像一只飞出牢笼的小鸟,贪婪地在花花世界闯着,又担心这快乐很快完结。

  有时他们找了张天宝跟杨美美同行,一群好朋友们,结伴游山玩⽔。那些都是小君没去过的没玩过的地方,他们会去猫空泡茶烤⾁。

  四人懒在露天的泡茶区,木头搭建的座位,就架在荷花池上。在成片的绿树森林里,泡茶聊天,直到天黑,暗光鸟杵在溪边啄食。夜凉如⽔,小溪淙淙山林间,蚊子出来咬他们,张天宝跟美美就跑去阶上的店家要蚊香。忽然黎祖驯指着草丛叫小君看,草丛深处,闪着金⾊的光。

  小君问:“那是萤火虫吗?”小心的口气,怕吓走那闪烁的光。

  黎祖驯往草丛里一捞,就将萤火圈在掌心,捧到她面前,轻摊开手掌,萤火虫在他掌中心里闪烁着。小君目不转睛瞧着,这就像星星坠落到他的掌心。

  她好奇,手指触碰萤火虫。牠便缓缓爬上她的指尖,振翅,⾼飞,怀抱着光,没⼊林间。

  “从来没看过萤火虫,原来是长这样!”小君惊喜,望着虫儿消失的方向,‮奋兴‬,脸⾊通红。

  “你运气好,现在很难看见萤火虫了。”

  小君将头轻靠在他肩膀,撒娇地说:“要不是你,我不可能来这种地方…”要不是他,她不会知道冲浪多有趣,猫空多美丽。

  黎祖驯环住她的<img src="in/yao.jpg">。“这没什么,等你出国,你会看到更多有趣的。”

  “那不一样。”她说。

  望着黝黑的树林,听着⽔流的声音,他们忽然都沉默了…

  在他们⾝后不远处,美美跟张天宝回来了。

  看见小君跟黎祖驯相亲相爱的模样,张天宝笑嘻嘻地说:“他们是不是爱得难分难舍啊?”

  美美哼道:“你这么注意人家⼲么?”

  “马的咧,祖驯这次是来真的啊,他以前不会对女生那么体贴。以前都是女生倒贴他,这个江小君一定有什么很特别的,才治得住他。”

  美美点蚊香,越听越难受,祝福小君是一回事,可是看见她跟黎祖驯那么好又是另一回事。羡慕、嫉妒,心情复杂。

  张天宝抓搔小腿。“蚊子真多!庠死了,真毒~~”

  “不要再抓了好不好?很难看。”美美没好气。

  “很庠为什么不能抓?这也生气?莫名其妙。”

  “怎样?看我不顺眼是不是?明讲啊!以后找小君出来不用顺便找我,我很识相的。”

  “⼲么啊?这么凶…”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都喜<img src="in/huan.jpg">小君,找我是顺便的,哈哈哈~~”她笑着,心却痛。

  “什么顺便的?江小君那么闷,只找她不好玩啦。”张天宝一脸无辜。

  美美酸溜溜地。“少来,你们男生就喜<img src="in/huan.jpg">瘦瘦小小的江小君,觉得她需要保护,小鸟依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别装了,想追她就讲,我帮你啊~~”

  张天宝嘀咕:“我们也会有想小鸟依人的时候啊,你懂个庇。”

  “那么大只也想小鸟依人?”美美嘲笑他。

  “我最近瘦了。”认识美美那天起,他就报名健⾝房、医院减重班,瘦三公斤了。

  杨美美打量张天宝,然后重重打击他。“这么胖,就是瘦五公斤也看不出来。”

  呜…张天宝气馁,情何以堪。

  ----

  恋爱是这么刺<img src="in/ji.jpg">又‮奋兴‬的事,小君‮望渴‬好友分享,就像以前,难过了,说给美美听,美美就安慰她。现在开心,当然也说给美美听,可这种幸福,在美美听起来却像是炫耀,炫耀她的胜利。

  尽管说的人没那个意思,但失恋的美美,每句话听起来都别有暗示。小君越是讲得眉飞⾊舞,美美看来,越觉得她是在得意忘形。

  小君说:“他带我去育幼院,小孩好可爱都很喜<img src="in/huan.jpg">他,我觉得他真是个很好的人。”

  小君还说:“有时候他找我去2503整理旧东西,他会放唱片给我听,感觉那里好像是我们的家。我觉得好幸福,他对我好好!”美美听着,很刺耳,她忍耐着,暗暗嫉妒着。

  直到有一天,小君甚至跟她说:“黎祖驯说张天宝很喜<img src="in/huan.jpg">你欸,你觉得呢?你喜不喜<img src="in/huan.jpg">张天宝?假如你们也<img src="in/jiao.jpg">往,那我们两对情侣出去多好!”“是啊,我跟张天宝很配喔~~”美美很冲。“他又耸又胖又没內涵,你真好,把他推给我。”

  小君怔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问问。”

  美美冷着脸。“<img src="in/ji2.jpg">婆,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美美…”小君不明⽩她怎么忽然生气了?

  “我讨厌张天宝。”

  “为什么?他人很好啊。”

  “我就是讨厌!”再好又怎样?他不是黎祖驯!

  “我知道了。”

  那天以后,小君不找美美一起出游了,就怕美美又生气。但这也不行,这样一来美美更气了,觉得小君只顾自己开心,冷落她。又后悔失言,现在想见黎祖驯就更困难了。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她没立场去约会他。

  当小君跟黎祖驯越走越近,小君跟美美的互动却越来越淡了。渐渐地,四人行动的频率越来越少,小君找美美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结果美美耐不住好奇,约张天宝出来吃饭。

  “最近老是没看见小君。”在热闹的中式餐厅,美美跟张天宝抱怨.

  “他们打得火热啊~~”张天宝喜孜孜地点了好多菜。“要不要吃⾖瓣鱼?这家的鱼很好吃。红烧的也不错,啊,东坡⾁看起来也很好吃…”

  “你觉得他们会有结果吗?”

  “反正现在好得很!”他殷勤地帮美美挟菜盛汤。“真奇怪…”张天宝纳闷着。“个<img src="in/xing.jpg">差那么多,结果那么好,这就是互补啊?”

  “有什么用?这个月是因为江小君她妈出国,她才能这样跑来跑去,等她妈妈回来,了不起再几个多月,小君就要出国念书。”

  “不可以留在‮湾台‬念吗?不一定要到国外吧?小君可以跟她妈沟通啊!”“哈哈哈!你会说这种话是因为不认识小君她妈。”

  “怎么说?她妈很恐怖?”

  “跟纳粹有得比,检查‮机手‬,搜索房间,调阅通联记录,騒扰她朋友,她妈妈是个控制<img src="in/yu.jpg">很強的人,要是让她知道小君恋爱了,那就惨了。”真不应该,但想到他们会分开的,美美竟有点开心。

  “真到那地步,只好那样了…”她说得张天宝都紧张起来了。

  “怎样?”

  “结婚啊!”“嗄?”

  张天宝<img src="in/luan.jpg">出主意:“要是他们不想分开,可以结婚啊,法律上结婚只要有公开仪式,加上两名证人…嘿嘿嘿,我可以帮他们,我们家的公司有请律师,只要他们想结婚,这事包在我⾝上。”讲得得意洋洋,故意在喜<img src="in/huan.jpg">的女孩面前卖弄威风。没想到造成反效果,不但没引起美美的崇拜,反而…

  美美发飙!“你有够笨!哪这么容易?你⽩痴啊!他们认识多久,结什么结?你单细胞生物吗?用庇股想也知道,结婚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张天宝,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蠢~~”

  可怜的张天宝,不管说什么,很容易就踩到美美的地雷。没有爱,做什么都不对。

  张天宝遭美美荼毒时,远离台北市区,小君跟黎祖驯正在福隆冲浪。

  海风带着咸味,大太<img src="in/yang.jpg">晒痛⽪肤,他们在海里沉浮。黎祖驯负责推浪板,小君趴浪板上,脚踝系着脚绳,黎祖驯握着绳的另一端,这保护着小君不被浪卷走。

  “等一下我叫你站你就站。”

  “我怕…”

  “你站就对了!”

  “我很怕啊~~”

  他凶她:“我拉着绳子,你怕个庇。”

  浪来了,他瞄准方向,大叫:“现在!”

  小君牙一咬,一个弹跳,踏上浪板,浪翻腾,浪板疾冲,黎祖驯放手,浪板就这么被浪花推上去了,他笑着看小君踏在浪板上尖叫。

  “啊~~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对对对,就这样,站好啊~~”

  咚!只威风五秒,小君就摔下来了。

  黎祖驯游过去,手一抓,将她护在怀里,一手抓浪板,一手拽她,游上岸。

  “你看到没?你看到没?我站起来了!”她喝了好几口海⽔没关系,她哇哇叫,超‮奋兴‬。

  “是啊。”

  瘫在沙滩上,小君<img src="in/chuan.jpg">吁吁,捣着<img src="in/xiong.jpg">,心跳剧烈,很<img src="in/ji.jpg">动。“我真的站上去了。”

  “只有五秒。”

  “我会冲浪了。”

  “只冲了五秒。”他咧嘴笑。

  “我会了!”管他说什么,她心情<img src="in/ji.jpg">动,热泪盈眶。

  这样叫会?他大笑,大手一揽,揽她⼊怀。“好啦,了不起了不起很了不起。”瞧她得意的。

  “我好⾼兴、好⾼兴…”竟揪着他<img src="in/xiong.jpg">膛,哭了。

  这天是八月二十二号,小君记得踏上浪板时,威风神气,她仿佛无所不能。

  这天他们也玩到深夜才回家。

  这天搭电梯时,小君也背靠着墙,傻笑着,回味着,想着!

  要把踏上浪板的感动写在⽇记里,啊,跟他一起,真的好快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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