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晚上,沉浸在婚礼筹备喜悦之中的潘芭杜早早结束营业,恢复这栋巴洛克式建筑原有的静谧。
换上睡⾐,单玺捧着她的超龄探侦小说,撒娇的爬上了单可薇的双人大<img src="in/chuang.jpg">,摁开<img src="in/chuang.jpg">头灯,老成的看起书来。
半晌,换上睡袍从浴室走出的单可薇看见她小大人的老练模样,忍不住笑了“小表头不觉睡在⼲么?”
“陪你,顺便看我的探侦小说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因为崇拜⽗亲,单玺喜<img src="in/huan.jpg">的东西从来就跟一般小孩子不一样,当其他同学讨论着芭此娃娃时,小玺爱的是爆发力十⾜的<img src="in/she.jpg">击,当别人看的是儿童绘本、少女漫画时,她已经一头栽⼊神秘的探侦领域,幻想着自己能和⽗亲一样,在一桩桩离奇命案中菗丝剥茧,直到⽔落石出。
也因为崇拜⽗亲,当他不在的时候,理所当然就要由她来和妈咪作伴。
“小表,陪我就专心陪我,不要躺在<img src="in/chuang.jpg">上看书,当心眼睛会坏掉。”
“可是这样比较舒服!”
“舒服?到时候我可不付你配眼镜的费用,看你还舒不舒服?”
“没关系,爹地一定会帮我付钱的,哈哈哈…”话锋一转“光会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也喜<img src="in/huan.jpg">躺在<img src="in/chuang.jpg">上看书。”
“胡说,我哪有?”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玫瑰木纹梳,单可薇温柔优雅的梳理着一头乌黑如瀑的头发。
一明明就有,”单玺抓起⺟亲摆在<img src="in/chuang.jpg">头的一本书当作证据“况且,这话还是你跟我说的呢!”她把面前的书挪开一会儿,做了一个鬼脸,似是在揶揄⺟亲的健忘。
单可薇回头一睐“我?”眉一挑“我没有,少把你视力减退的责任赖给我。”她撇得一乾二净。
这就是她妈咪,有时看似精明⼲练,有时却任<img src="in/xing.jpg">得比她还像小孩。
单玺带着笑容没有搭腔,维持着背靠枕头、双脚⾼翘的势姿看着她的书,心里是満満的快乐。
妈咪跟爹地要重新结婚了!她是唯一的花童。
本来她想要拉风一点的造型打扮,可是苏菲雅和派翠西亚硬是规定她得穿得像小鲍主一样才行,不过没关系,只要爹地能够和妈咪在一起,要她穿什么都无所谓。
一个翻⾝,她放下书本,趴在<img src="in/chuang.jpg">上望着单可薇的柔美背影“妈咪,你觉得紧张吗?”她満脸好奇。
“紧张?”单可薇摸不着头绪“为什么?”她一边拍着啂<img src="in/ye.jpg">,一边问。
“结婚啊!派翠西亚和苏菲雅都说,结婚前几个礼拜的心情是最紧张的。”
“呵呵,有什么好紧张的?”她用手指拢散长发。
苞自己狂疯爱恋的人站在神⽗面前互许承诺,这是一种极度幸福的事情,单可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只会有无穷的幸福将彼此淹没。
“对嘛,我就这样跟她们两个说的呀,况且妈咪又不是第一次结婚,可以称得上是婚姻老手了呢!”
婚姻老手?这是哪门子的称呼!“小玺…”她警告<img src="in/xing.jpg">的睨了女儿一眼。
这无法无天的小丫头,用话损老妈最拿手。
“呵呵,别这样嘛,人家只是开玩笑的啊!”“调⽪鬼!”
单可薇走上前去,正要狠狠的呵她一阵庠,<img src="in/chuang.jpg">头的人私专线电话响起。
两⺟女纳闷的互看一眼“一定是爹地!”单玺一马当先的抓起话筒“喂,爹地--”她兴⾼彩烈的喊。
话筒那端传来冷列的口吻“请问单可薇在吗?”是陌生男子的嗓音。
“在,请稍等。”竟然不是爹地!单玺摇头摇,纳闷的把话筒<img src="in/jiao.jpg">给⺟亲。
“我是单可薇,请问是哪位?”单可薇斜靠在<img src="in/chuang.jpg">上,搂过单玺。
“想要义大利机械式老爷钟,现在就马上沿着马纽蒙特大道到凡恩区格瑞斯街四十六号公寓。”
“抱歉,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不愿回答,仅仅说了四个字“逾时不候。”话落,旋即挂了电话结束对谈。
望着嘟嘟作响的话筒,一股強烈的疑惑在单可薇心里迅速萌生。
“妈咪,是谁这么晚还打电话来?”
“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说。”她思索着放回话筒。
单玺庒抑不住好奇“那对方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想要得到义大利机械式老爷钟,要妈咪现在马上出门到格瑞斯街。”l
“是你让派翠西亚在报纸上刊载的收购讯息里的老爷钟吗?”
“嗯,他一定是看到这则讯息了。”
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深夜打电话来,而且还是她房里的人私专线?
单可薇向来严格分界工作与家庭生活,就连电话都是各自分开立独的,一旦离开主宮殿,她就不会再涉及任何工作上的事务,尤其房里的专线电话,除了单家人知道之外,<img src="in/gen.jpg">本不会有其他人晓得。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神秘男人?
报纸刊载的收购讯息上的联络电话是潘芭杜的代表专线,对方为什么会打这支电话号码?
“肯定是恶作剧。”单玺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
“很简单啊,派翠西亚在收购讯息上提供的电话号码是潘芭杜的代表专线,而妈咪房里这电话除了爹地跟大舅外,<img src="in/gen.jpg">本不会有其他人打来,我们对这个人的⾝分一无所知,况且,现在是深夜十一点欸,哪有人这么晚打电话要你出去处理收购的事情,所以我想搞不好是桩恶作剧。总之,妈咪你绝对不能去!”
翠玺运用她在看探侦小说培养出来的逻辑推理能力,仔细的分析这通吊诡电话的实真<img src="in/xing.jpg">。
单可薇搔搔她的头“唷,越来越聪明了,小表!”
她闪躲的连声议抗“妈咪,我已经八岁了,才不是什么小表,我这些都是合理的逻辑推论,不信,你让爹地来评理。”
“你呀,开口闭口都是爹地,一点都不把我这妈咪放在眼里。”单可薇佯装吃味。
“妈咪,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笑。”
“放肆的丫头,快给我乖乖躺好,要不然,一脚把你踢出去。”
“妈咪真偏心,有爹地陪你就想要把我赶走,我才不让你霸占爹地一人,即便你们结婚我还是要继续跟你们一起睡在这张<img src="in/chuang.jpg">上。”⺟女俩开始出现争宠危机。
“觉睡!少多嘴了你。”
单可薇拉上被子,把她密实的包裹在⾝旁的位置,关上灯,黑暗里,她们的笑容是幸福的。
“妈咪。”单玺突然唤。
“怎么了?”
“为什么你要找那座义大利机械式老爷钟?它对你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
她思索须臾,然后说:“那明天好了,明天我陪你去格瑞斯街,如果那个地方真有那座老爷钟,你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谢谢,快睡吧!丫头。”
“嗯,妈咪晚安。”抱着⺟亲芳馥的⾝子,单玺把头偎在她温暖的怀里,恁是亲昵。
然而单可薇并没有随着女儿步⼊梦乡,她睁着眼在黑暗中反复思索再三,格瑞斯街?这通电话到底是谁打的,四十六号公寓里真的有那座老爷钟吗?
诚如小玺所说,这太奇怪,是以,她决定将它当作是一桩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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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午的废船场,维吉尼亚州重回九年前恶梦的序曲。
大批员警驻守在港口边,汤镇权步伐迅疾的从甫抵达现场的警车上走出,马特<img src="in/ying.jpg">上前去。
“陈尸位置在哪里?有没有发现可以证明死者⾝分的东西?”
“陈尸地点是在一艘废弃船舰后方,旁边则停有一艘人私汽艇,我们在上头发现了一只女用短⽪夹,⽪夹里头有一张记者证…”马特停下话语,呈现异常的静默。
“记者证?是谁?”汤镇权停下脚步望着马特,他知道马特接下来的回答一定⾜够叫他震慑。
“朱书珊,那个美联社记者。”
“朱书珊?三更半夜的她来这里做什么?”汤镇权觉得荒谬。
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为什么会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驾着汽艇跑到这个废船场来,是纯粹好玩散心,还是她又在进行什么天马行空的采访?吊诡的是,这废船场是人烟罕至的管制区,朱书珊的出现,实在叫人费疑猜。
“我也不懂这些记者在想什么,好好一条命就这样没了。”马特也不明⽩,更觉不胜欷吁。
“谁报的案?”
“弗雷,他是今天晚上的巡逻警卫。”他指着一旁等候多时的警卫。
“你好,我是弗雷,发生这种事情实在太恐怖了。”他还忌讳的远离河道。
“你是今天晚上唯一的巡逻人员?”
“当然不是,还有一个同事和我一起分摊今晚的巡逻工作。”他伸手朝些许距离远的地方招手,只见对方惶恐的拚命回绝“你瞧,我同事都不敢靠近。”他手指着远处的一个男子。
“他叫什么?”汤镇权问。
“我们都叫他阿姆,他是新来的,英文还说得不大流利,个<img src="in/xing.jpg">也胆小得紧,光是要他值晚班就耗费了我一大堆口⽔。”
“你怎么会报案?”
“是阿姆发现她的汽艇,赶紧来跟我通报,我们以为是违法⼊侵管制区的小偷所以警报处理,可是当员警抵达发现情况不对,紧急派潜⽔人员下去,这才发现她早已咽气。”
“小偷?!废船场里能偷什么?”
“这里多是停放一些废弃的船舰,平常就很多人企图闯⼊,大多是想要窃取废船舰的一些零件,大概是为了当作纪念之类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一定是疯了。”汤镇权头摇说“弗雷,还是得请你同事过来做个简单的笔录。”
“没问题,我就去带他来。”弗雷鞠躬后离开。
尽管汤镇权不喜<img src="in/huan.jpg">朱书珊的行事风格,但是,他也绝对不希望她会是落得这般下场。
“对了,通知梅铎法医了吗?”他问马特。
“喏,不就来了。”马特往后一指。
一辆房车驶近,梅铎法医神情凝肃的提着工作箱下车走来。
“三更半夜的,就不能有一点平静吗?”
“我跟你一样为此感到困扰。”三人并肩往打捞处走去。
“听说你要结婚了?”梅铎行进问不忘问着汤镇权。
“消息传得真快,我以为我很低调,连喜帖都没发呢。”
“我想我也没时间去参加,替我跟可薇说声恭喜。”
“希望你不是为了节省礼金。”
“我的确是。”梅铎始终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容。
谈话间,他们已经抵达打捞尸体的港岸边,朱书珊冰冷的⾝子静静的躺在帆布上,浑⾝<img src="in/shi.jpg">淋淋。
暂停人私对话,梅铎和汤镇权以一种严肃的态度面对尸体,戴上手套,梅钣谧下⾝子仔细的检查尸体外观,确认是否有外伤。
“怎么样?是单纯溺毙吗?”
她扬眸扫了一眼以示警告“汤大队长,容我有些许判断思考的时间好吗?”
这就是汤镇权,永远改不掉的急<img src="in/xing.jpg">子,看到尸体就希望马上得知死因,每次有他参与的案子,梅钣诩觉得像是一场严格的试考。
须臾后“有没有地方让我更⾐?”
“更⾐?你要做什么?”汤镇权问,梅铎的反应让他明⽩事情并不单纯。
“我要亲自下去陈尸地点看看。”
“为什么?你发现什么异状吗?”他不死心的追问。
“我只是想要更准确的判断她的死因,所以我必须亲自去看看周遭环境。”梅铎的态度很坚持,说词很保留。
“马特,找个地方让梅铎法医换上潜⽔⾐。”他继而对梅铎说:“我跟你一块儿下去,你需要一个潜⽔伙伴,基于全安理由。”
“随便。”懒得争辩,因为她知道汤镇权一定会坚持。
半个小时后,两人循着稍早潜⽔人员指示的软管一同潜⼊这黑不见底的河港,仅用手电筒勉強提供简单的照明。
一种本能,汤镇权觉得事情并不单纯,朱书珊很可能不是溺毙死亡,要不然梅铎法医不会坚持下来检查河內的四周环境,至于朱书珊的潜⽔动机,他同样深感吊诡,这其中一定有出人意表的理由。
河里的视线出奇的糟,上岸后,梅铎仅仅撂下<img src="in/jiao.jpg">代“把尸体连同她的潜⽔装置一并送到停尸间去。”
“你什么时候要解剖验尸?”汤镇权问。
“马上。”
他満意的点点头。
一个半小时后,解剖台上,朱书珊躺在上头,灯光照着她死⽩的躯体,梅铎穿上工作服,谨慎其事的往台子走来,汤镇权果然也已等侯在此。
“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搞得庒力过大导致精神裂分。”她的嘴巴在口罩后面嘀咕着“而单可薇却会对你这样的人一往情深?这下子我都不知道是我奇怪,还是你们不正常。”
“你和我都同样看重每个案子,可薇则是因为全然的信任跟支持,所以,我想,怪的是你跟我。”
梅铎没有再回应他什么,目光专注的展开验尸工作,汤镇权也保持全然的安静以示尊重。
当手术刀划下Y字切口,⾎<img src="in/ye.jpg">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梅铎突然顿下动作表情有异,不等他询问什么,她突然喊“把门打开,快!”
他不假思索马上动作,然而这个动作指令却也在同一时间唤起了他潜蔵在內心深处的一段记忆,他用极为震惊的表情回望着梅铎。
是杏仁味,朱书珊的⾎<img src="in/ye.jpg">里散出一股特殊的苦杏仁味道,那是氰化物特有的气味,鲜少有人能够马上嗅出,偏偏梅铎和汤镇权就是那遗传学上极少数的两个。
没来由的,他的⾝体漫起一股焦躁,彷佛回到九年前的那段岁月,他的人生让一连串的氰化物死亡命案彻底的颠覆破毁。
“梅铎,你说这…”他再也庒抑不住。
“这个部分得要等化验结果,现在我没办法涸葡定的回答你什么。”梅铎骤然打断他的话,因为她同样回忆起九年前解剖台上的诸多生命,內心本能的涌现不祥。
随着器官的暴露,空气中苦杏仁的味道益发浓郁,梅铎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倒是汤镇权的脸⾊越来越沉重。
朱书珊的死亡到底代表什么?是重回恶梦的开端吗?就在他和单可薇决定二度迈⼊婚姻的前几天,汤镇权內心沉重得彷佛庒了上百斤的石头,无法脫⾝。
直到梅铎完成所有动作,他依然坐在一旁<img src="in/chun2.jpg">抿成了直线,表情僵硬得宛若顽石,纠结的眉透出深深的伤痛。
脫下手套,梅铎问:“你还好吧?”
没有回答,他反问:“是他杀吧?”
“还不能妄下断语,不过,截至方才为止,我还不能百分百肯定这是一桩单纯的潜⽔意外。”
“梅铎,我不要模棱两可的说词,你该知道我话里的意思!请你明⽩的告诉我,是或不是?”他<img src="in/ji.jpg">动的要求。
“镇权,你冷静一点。”她沉声提醒“我知道这起命案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但是,你必须冷静且理智的来看待这个案件,因为我们无法得知这一次是纯属个案,或者是与当年的种种有所关联,是以你得冷静。”
汤镇权伸手爬过头发,露出一脸的艰难。
冷静?!他怎么能够冷静?那是好几条的人命,包括他的儿子,他怎么能够冷静,案情悬而末决的九年,他没有一天不是<img src="in/bao.jpg">受煎熬的醒来。
“马特呢?”
“我让他到朱书珊家里去查看。”
“很好,所以你现在该恢复你的情绪,好好的跟马特联系讨论,化验一有结果,我保证会马上通知你,相信我。”
“梅铎…”他<img src="in/yu.jpg">言又止。
“以朋友的立场我会劝你今天别再想了,要不,你可以试着想点喜悦的事情,比如说你和可薇的婚礼。”她善良且真诚的建议着。
他站起⾝“我送你。”
“不了,我还有一些后续的动作要处理,我可以一个人的,放心。”
汤镇权没再坚持,朝梅铎点点头,离开了解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