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梦天走进了她那小小的厨房,从冰箱冷冻库里倒出了一些冰块,又从浴室里随手拿了条小方中,做了一个简单的冰袋,要替嘉南敷在脸颊上。
她坐在椅子上让他冰敷,她的脸颊一碰触到冰块,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下手太重了。”耿梦天恨恨的说。
嘉南伸手接过了冰袋,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着他,只轻声说道:“谢谢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可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我已经说过了,值不值得,我自己会判断。”
嘉南叹了一口气。“我们甚至称不上认识,不是吗?”
你不认识我,我可是在梦里认识你十年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了你,让你不至于觉得我是个不正常的疯子,错<img src="in/luan.jpg">的态变,耿梦天苦恼的心想。
“你知道我叫耿梦天,你知道我会拉小提琴,这样就⾜够了,实际上认不认识重要吗?有人彼此认识了一辈子,却<img src="in/gen.jpg">本就还像是陌生人。”
嘉南又叹了一口气。
“我希望我可以让你快乐,让你不要这么常叹气,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你在一起,我保证你不会失望的,”
雹梦天希望自己可以分担她的忧愁、她的不快乐,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不该总是锁着眉,一脸的愁容,现在想起来,他几乎不曾见她真心开怀的笑过。
嘉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面对耿梦天的爱意和关心,只觉得惊慌失措,反而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早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她最爱的⺟亲就去世了,她⽗亲是个不负责任的赌徒,他就把嘉南丢给了<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照顾,从此几乎是不闻不问。几年后,唯一爱她的亲人,<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也去世了,她在舅舅和姑姑家里轮流住着,他们供吃住,但不提供任何亲情和关怀,直到嘉南上了大学,住进了学校宿舍,她才脫离了这种游牧式的生活。
她视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她的⺟亲早逝,她才去和<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住了几年,<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也就被发现得了癌症,凡是她爱的人、爱她的人,往往都会遭遇不幸,都会很快的离开她,她的⽗亲一定也是早早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img src="in/gen.jpg">本不管她的死活,离她离得远远的,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这次他居然会过份到把所有的赌债全加到她的⾝上来,她只是个小小的公务员,连这栋⾝的房子,都还是租来的,她哪来的钱替他还债。
看来她这辈子是注定了该孤独终老,她不想再爱任何人、再害任何人,不论是刘名伟,还是耿梦大。
“你不了解…我…我…”嘉南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呑了回去,只要她脑控制自己,不要爱上他,耿梦天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
“钱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我不能让你无缘无故的来替我还钱…”
“你哪来的钱?你有多少存款?”耿梦天直指她的痛处,他还有地方可以去张罗、可以借钱,如果公司那边借不到,他也还可以去跟宜生开口,可是她的生活圈子小,认识的也都是些同职等的公务员,谁能一下子拿得出这么一大笔的闲钱来借她。
“…这不⼲你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嘉南软弱的,只能无谓的重复着这些话。
“我有钱,我会替你还的,如果你觉得不好.你可以当做是我借你的,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被他们切掉手指,如果你也不想他们切我的手,你就让我替你还钱…”
嘉南咬着<img src="in/chun2.jpg">看他。“我不能欠你这种人情,我…”
“谁说这是人情,你要付我利息的…”
“什么?”
“利息就是,当我下次约你的时候,不论是音乐会,还是吃饭、看电影,你都必须要答应。”耿梦天有些无赖的说。
嘉南一听则是<img src="in/gen.jpg">本傻眼了,她完全想不出任何⾜以反驳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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雹梦天隔天就跟公司预支了版税,弄到了三百万的现金支票,他兴冲冲的回到家,发现屋里一片黑漆漆的,他顺手按开了电灯开关,忽然发现小如就坐在沙发上,一脸苍⽩,茫然地看着前方。
雹梦天吓了一跳。“原来你在家啊,怎么没开灯,我还以为没有人在…”
小如总算回神地看了看他,她僵硬的开口:“这几天你都到哪去了?”
“…呃…没什么,去找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是黎允文吗?还是钟宜生?”她故意提了两个目前都在国外,<img src="in/gen.jpg">本不可能的人来套他。
“…不是,一个你不认识的。”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老朋友在湾台?”她慢呑呑的说。
“…呃…是国中同学,最近才连络上的。”耿梦天忽然觉得小如有些可怕,她这样尖锐的盘问他.让他几乎快没有招架的能力。
“是吗?”她摆明了不信。
“嗯。你吃过饭了吗?”他连忙岔开话题。
“…”小如想了好一会儿。“你是问我哪一餐?”
“晚餐,”
“没有。”她摇了头摇。
雹梦天觉得她看来怪怪的。“那午餐呢?”
“没有。”
“你最后一次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
雹梦天皱着眉,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真是<img src="in/luan.jpg">来,走,走,走,我带你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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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有名的北方小陛里,小如还是吃得不多,但总算恢复了一点⾎⾊,耿梦天知道她们模特儿维持⾝材不容易,便也不強迫她再多吃,只是不免有些可惜了満桌子的菜,也替她那骨瘦如柴的⾝材担心。
“你下次要去看你的老朋友,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呃…他人有一点古怪,可能不太方便。”
“是吗?”小如的脸⾊马上刷了下来。“是你不想带我去吧?你是怕我妨碍你们吗?”
“怎么会是妨碍,只是我们聊的东西,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你一定会觉得很无聊。”耿梦天搪塞的说。
“你没带我去,你怎么知道我会无聊。”
雹梦天无活,只得又挟了一筷子的菜吃,他偷眼看她,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想想这实在是已经到了他不能再拖的地步了,小如早晚会知道嘉南的存在,之前她虽然一直在逃避面对现实,但他不能骗她一辈子,更不能浪费她的青舂,况且她也曾说过,不希望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件事,也许现在就是该強迫她面对的时候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的热茶。“小如,有件事我一直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好了。”
小如有好半晌不吭一声,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碗,耿梦天却没见到她放在桌下的双手,正用力的扭在一起,用力的连指节都泛⽩了,长长的指甲更是陷进了⽪⾁里。
“…小如你听到我说的…”
“我听到了,你不用再重复一次。”小如抬起了头。
“我再这样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
“为什么?你认识别的女人了?”小如紧紧的盯着他看,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变心。
“跟什么人都没关系,而是这一开始,我的出发点就是错的,我只是不想再继续错下去,更不想害了你。”
“那你以为你现在说就没关系了吗?”
“我只是不希望造成更多的痛苦,再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小如一下子打断了他,<img src="in/ji.jpg">动的说:“我到底有哪里不好?让你要跟我分手?你告诉我啊!”“我说过了,这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而是,而是我的心,老实说,它一开始就不在你⾝上,我不是想要玩弄你,是你说过你不在乎,我也天真的以为,我可以就此忘记那个梦,所以我才会…”耿梦天呑咽了一下。”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现在才知道,爱情这种东西,是不可以拿来试验的。我已经犯了错,现在我不想再错下去了…”
“可是现在我在乎了,我没有以前的潇洒,我已经变了。”小如一下子冷静下来,她用那双痴心的眼睛定定地直视着他,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心。
雹梦天看着她的表情,想到了曾经在动物记录片上看过,那些抵死也要悍卫着小狮子的⺟狮,他心中渐升的恐惧,突然让他有点说不出话来。
“跟你在一起,让我改变了,也许你不相信,可是我在乎你,已经胜过了在乎我自己的生命,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就不会放弃你,我不会让你走的。”
雹梦逃谫时觉得晴天霹雳,但他也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心中忽然有一种,很想当场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是腿双却又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来,他们之间的事,是绝对没有办法完善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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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是有头有脸的人,一下子就可以弄了这么多钱来…不过,生意还是生意,小马,一张张给我数清楚。”老大看着那一大垒钞票,吩咐小马点清。
“是,老大。”
“借据呢?”嘉南问道。
“哪!下次<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你老爹随时再来,他这一阵子因为前帐未清,都不敢上门来,一定憋得很,现在女儿<img src="in/jiao.jpg">上了这么一个有力的男朋友,叫他大可不必担心了。”老大将那张薄薄的纸,丢还给了她。
“上次是他偷拿了我的印章,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替他还债了。”嘉南冷冷的说。
那老大斜睨了她一眼。“就算他被打了个半死,砍了好几刀.丢在街头也无所谓?”
嘉南的表情,一下子有些退缩。
“你们不必用这些来故意刺<img src="in/ji.jpg">她,她说了不管就是不管。”耿梦天忍不住揷嘴说道。
“是吗?那就走着瞧吧!小马,走!”
他们两人转了⾝就要走,却被耿梦天一下叫住了。
“等一下,我的表呢?”
“啧,拿去!”老大不情愿的从自己的手上,脫下了那只手表,丢给了耿梦天,就和小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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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定,嘉南伪装好的坚強外表,就一下垮了下来,她坐倒在客厅的长椅上,双手扶住了嗡嗡作响的额际,她不知道自己的头为什么会一直这么的痛。
“怎么了?”是耿梦天的声音。
现在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他,她不知道这一切对她个人而言,会有什么不同,她只不过是把所有的债务,转到了耿梦天的⾝上罢了,而且,现在的她不止是欠了金钱的债,还加上…欠他的人情。
“…这些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我每个月会固定还你一些,可能不会是全部的薪⽔,因为…我还要生活,所以…”
“这些都无所谓,如果这样会让你好过一些的话。”
“我还是不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是想帮忙,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切掉你的手指,光是想到那一点,就⾜以让我吓出了一⾝的冷汗。”
“那你就可以为了我,让人切掉你的手指,你不打算再拉琴了吗?你要放弃音乐了吗?”
“当时…我只想到你的全安,这比我自己的重要的多。”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她晶莹的大眼睛,再也忍不住満満的是泪⽔,自从认识他以来,她发现自己变得十分易感而爱哭。
雹梦天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她:“你相信梦吗?你相信梦代表的意义吗?”
她默默的摇了头摇,一颗⾖大的跟泪,从脸颊上滑落,她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学会了不做梦。
“我相信。”耿梦天说道。“现在的你,也许会觉得我很烦,觉得我一直在莫名其妙的纠<img src="in/chan.jpg">你,可是你知道吗?是你先在我梦中纠<img src="in/chan.jpg">了我十年,整整十年,我生命中宝贵的十年,就全耗在梦见你这件事情上。”
“你在说什么?”嘉南一脸的错愕。
“…我无时无刻不在梦中见到你,我几乎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你出现。我在梦里爱了你几千次,可是醒来却永远发现那是一场空,你知道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酷刑吗?”
“…你…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是我的幻想,还是真的存在着,一直到我偶然在一个下雨天看到了你…你能想像我当时的感觉吗?”耿梦天<img src="in/ji.jpg">动的说着,他想到了那个大雨的夜里,他在一⾝<img src="in/shi.jpg">的情况下,就这样在街上一直徘徊到天亮。
嘉南惊骇地看着他,紧张的呑了口口⽔,她不知道在他的背后,竟然隐蔵了这么一个曲折的故事,而更惊人的是,这故事中的主角,居然就是自己。
“显然你不能了解。当我终于发现自己不是个疯子的感觉,真的是很好,很好,我千方百计想要找到你、接近你,只因为在我的梦中,我们一直都是彼此相属的…”
“…梦…梦不能代表现实,有时候还会是相反的…而且,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就是你的梦中人…”嘉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雹梦天绝望地一笑“也许梦毕竟不能代表现赏,可是在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脑海里轰的一声,我就全明⽩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就好像早在前生我就认识你了…你对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吗?”
“…我…我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可以拒绝刘名伟千万次,却始终不能对他说不,难道这真的就是因为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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雹梦天忽然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嘉南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求求你让我爱你,让我在你⾝边保护你,现在我只求能够这样就好,我不要求你有朝一⽇,也能够爱上我,可是请你至少不要拒绝我,也不要剥夺我爱你的权利。”
嘉南眼中溢満了泪⽔,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她所有对人的信心,早就在童年时期,都被她⽗亲给消毁了,童年的时候,他⽗亲从没有理过她们⺟女,⺟亲因病去世的时候,他甚至不在家。青少年时期,是他⽗亲把她丢给了祖⺟,让她一个人面对祖⺟的死亡,连人都找不到,光是这些都⾜以叫她痛恨他到极点。
到了她长大成年之后,他只有在金钱上有困难的时候,才会偶然出现、钱拿了以后,再同样消失个二、三个月,直到用尽了才会再回来。而平时则一样是对她不闻不问,她工作了这几年下来,给她⽗亲的、替他还债的,使她⾝边几乎永远没有超过五位数字的存款。
她应该恨他的,可是尽管如此,尽管她不想承认,她心里还是一直很清楚的知道,如果她⽗亲肯回头爱她,肯给她一点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爱,肯在她的生活中,尽一些做⽗亲应尽的责任,她还是会无条件接受他的,毕竟他们之间有的,是怎么样也切不断的⾎缘关系。可是耿梦天并不一样,她能够相信这个对她而言,几乎是全然陌生的男子吗?
嘉南看见跪在眼前的他,忽然一阵強烈的心痛,她怎么能拒绝一个肯替她被切掉指头的男人,尤其是,当他就这样跪在你的面前恳求你时,她不由地缓缓伸出了双手,将他拥人了自己的怀中一刻时,她感觉到耿梦天的双手亦环住了她,他轻轻的抱住她的背,将自己的脸孔贴在她细小的肩上,不敢让她看见,自己正不争气滑下的泪⽔,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那股悸动,和终于感觉到十年以来,首次真正的放松和解脫。
是她将被囚在自己心牢中的耿梦天,给释放了出来,他忽然重新拾回了在他小学毕业那年夏天,一个偶然的跷课下午,就在一块荒废的空地上,当他和一个小男生坐在那部破车里,手握着方向盘,所感觉到的那种自由。
他十年的等待毕竟还是没有⽩费,他终于可以拥她⼊怀,接触到实真的她,让她正视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