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葯王镇，十年前原名为神农镇，但为了悼念已故的“葯王神医”司空葯，故而改之。

　　司空葯死后留下一女继承⾐钵，其女司空星儿天生聪颖、反应灵敏，自幼承袭家学的她青出于篮，医学方面的造诣丝毫不逊其⽗，加上她推陈出新，自创一路医法，所以年纪轻轻便赢得了“小葯王神医”的封号。

　　而后，学有所成的司空星儿便在当地镇上设馆行医，独树一格的精湛医术远近驰名，自然而然也昅引了不少武林名人，专程上葯王镇找她求诊。

　　⻩昏，霞云将天边渲染得五彩缤纷，霞光穿过窗棂细<img src="in/feng.jpg">洒进室內，照映在洁⽩如絮的帷幕上面，乍看之下，宛如数朵琊恶冶<img src="in/yan.jpg">的泣⾎牡丹，隐约点带诡红，不仅刺眼，还会让人觉得相当不舒服，脑海里面同时自动浮出一些生命之中最不堪回首的片段。

　　司空星儿挣扎着从往事回神，为了避免下再让那些梦魇<img src="in/chan.jpg">上心头，她索<img src="in/xing.jpg">低着头，藉由漠视来逃避心魔。

　　她边写着前一个病人的病历，一边问：“哪里不舒服了？”累了一天，司空星儿声音明显带着淡淡倦意，就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于草葯味道的淡淡清香，她都浑然不知。

　　蓝⾐公子轻摇羽扇，笑而不语，默默坐了下来。

　　见对方未语，司空星儿直觉抬眸一望，美眸倏然一灿。

　　“你…”他的出现使得她说话开始有点结巴，握笔的手不噤微微颤抖。“你来这里做什么？”好不容易才从齿<img src="in/feng.jpg">蹦出一句像样点的话。

　　司空星儿微张着小嘴倒昅口大气，努力平复因为过度错愕，而变得紊<img src="in/luan.jpg">无章的思绪。

　　这时，司空星儿才嗅到空气中那股专属于他的淡淡清香。

　　十年了，这香味始终如影随形的萦绕在他周⾝，仿佛认定了他就是它们的主人似地，固执地烙印在他那一⾊优雅绝尘的湛蓝⾝上。

　　司空星儿望着他，失神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地，她思绪马上一转，心中浮出各种疑问。

　　他，竟然早来了三天？

　　为何呢？她不解。

　　而他出现的地点也不对，每次见他都是在她爹的坟前，这一次居然会主动来济人堂找她？她更加想不通了。

　　种种疑云弄得她脑袋一团雾⽔，司空星儿索<img src="in/xing.jpg">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相较于她的一脸疑惑不解，无<img src="in/yu.jpg">平淡无波的俊颜，看起来就像是个不涉红尘俗世的仙人，就算他眼眸里，因赞叹她的美丽而不经意流逝过短暂的光芒，司空星儿也绝不会发现。

　　她似乎又变得比以前更加美丽了，柳眉不画而黛，灿眸宛如星辰，嫰<img src="in/chun2.jpg">恰似樱桃，岁月刻划得她那一张娇颜愈来愈精致，而且玲珑剔透，看来光<img src="in/yin.jpg">的流逝并不尽然是催人老，她的美<img src="in/yan.jpg">，便是最好的见证！

　　突来一片落叶飘落在他静谧无澜的黑潭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无<img src="in/yu.jpg">有所感慨，想起长恨歌里有句话：

　　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想不到从前那个爱哭的小娃娃，已经出落得亭亭⽟立了。

　　想不到小娃娃也和杨⽟环一样，回眸一笑百媚生，令得众生皆为卿狂。

　　想不到，她美得教人窒息！

　　欸，想不到…

　　无<img src="in/yu.jpg">轻叹。

　　她的蜕变像⽔滴淌在无<img src="in/yu.jpg">平静的心湖，被勾撩起的情绪虽然复杂无解，却短暂如昙花一现，转瞬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看病，顺便…看看故人之女。”语丝轻如风、淡如烟，而且是轻淡得让人不由得火冒三丈的那种。

　　“我想，她<img src="in/gen.jpg">本不稀罕你来看她！”司空星儿嗤之以鼻，不噤感到气苦。

　　他若有诚意的话，就应该把“看病”和“看故人之女”这两句话的顺序调换过来，而不是用“顺便”二字敷衍了事，惹得她一颗心大大不快！

　　“我想也是呀…”无<img src="in/yu.jpg">彷若轻叹，若有似无的轻蹙了下眉，对她这种不友善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

　　仔细想想，哪一次见面没有挨她的骂？差别在于小时候的她是一边骂他、一边哭，而他总是温柔地轻拍她的肩，甚至搂着她任由她哭<img src="in/shi.jpg">自己的<img src="in/xiong.jpg">襟，默默聆听她泣诉说有多么恨他、讨厌他…

　　他会用耐心包容她的骄蛮撒泼，用爱心抚平她心灵上的创伤。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回你的坐忘峰去！”她气不过他这种淡到像空气、像⽔一样的说话态度，⼲脆扬声赶人。

　　她不懂，他对她的态度为何一直这么冷淡？每次见面都像是萍⽔相逢一样生疏得气人！

　　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而来？內疚？责任？还是有某种特殊的情愫？

　　他分明不涉红尘、心如止⽔，却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她为他情牵意动心慌意<img src="in/luan.jpg">。

　　“我刚刚说了，我来看病。”无<img src="in/yu.jpg">温温一笑。她赶他，他丝毫不在意，而且还迳自伸出了左手。

　　“你整逃阢在坐忘峰能生什么病？我不看！”她气极败坏的吼着，心情不佳，不医了！正在气头上的她⼲脆冲着济人堂的伙计大喊：“小⾖子！送客！今天看诊到此为止！”

　　“可，我排队排了一整天哪。”无<img src="in/yu.jpg">苦笑，没料到她会一口回绝。

　　“那又如何？你…”等等，他说他排队排了一整天？

　　司空星儿愣了下，抬眸半信半疑的觑他，正好对上他那一双清冷的凤眼不置可否的看着自己。

　　她知道他不会说谎，所以，他说排队排一整天这些全部都是事实！

　　他实在太见外了，以他们的关系他还需要排队吗？他应该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拒绝他的啊。

　　无<img src="in/yu.jpg">虽然情淡，但隐约还是感觉得到她內心因他而起的波动。

　　“有病没病你诊看看便知道了。”无<img src="in/yu.jpg">平静的说，世上没有人会拿自己的⾝体健康开玩笑。

　　司空星儿虽然翻眼瞪他，实际上却暗中偷偷观察他的气⾊。

　　无<img src="in/yu.jpg">肤⽩是与生俱来的，然而现在的他却⽩得不寻常，若非有红霞作为掩饰，此时他气⾊必然是呈现出骇人的惨⽩。

　　她心痛的皱了下眉，黯自神伤的垂下美眸，默默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他脉搏上，仔细聆听他不寻常脉动。

　　五脏六腑皆遭到重挫，体內有股寒热之气相互冲击！但两股致命气流到目前为止，仍然是处于隐而不发的阶段，想也知道是被他以自⾝內力暂时封锁住。

　　不过此举只是拖延战术罢了，治标不治本，再过不久寒气便会开始侵蚀他周⾝百大要⽳，一旦寒气攻心，葯石罔效，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挽救！

　　无<img src="in/yu.jpg">大概就是因为过度消耗內力庒抑內伤，导致体內精元急速流失，所以气⾊看起来才会这么苍⽩虚弱的吧。

　　“你伤得…不轻。”

　　不是不轻，而是很重，重到生命垂危的那种！

　　“我知道。”无<img src="in/yu.jpg">不否认，意识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感受到她內心<img src="in/ji.jpg">进的恐惧。

　　“谁伤的？”司空星儿心痛如刀割。原本以为伤痕累累的心，早就⿇痹没有知觉了，岂料她还是好怕，怕仙风道骨的他，哪天真变成名符其实的仙人。

　　“重要吗？”无<img src="in/yu.jpg">差一点就搁下羽扇，握住她轻颤的小手，但，终究还是差那么一点点，他不愿撩起她更多情绪波动，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作罢了。

　　既然他无心、无我，那么就不应该扰<img src="in/luan.jpg">一颗心才是。

　　“哼！不想说就算了。”光她一个人着急有什么用，他自己<img src="in/gen.jpg">本无关紧要嘛！

　　“天魔宮的人。”无<img src="in/yu.jpg">轻描淡写，话中诸多保留。

　　欸，天魔宮宮主玄幽冥亲自出马他能不伤吗？没死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也许，他和她之间的纠<img src="in/chan.jpg">就要告一段落了，就在不远的将来之后。

　　无<img src="in/yu.jpg">心里无奈的想着。

　　可，他既然情淡，那又何来的无奈？难道是不舍吗？

　　“天魔宮就算再人多势众，充其量不过就是些武功不济事的阿猫阿狗罢了，那些小喽啰有这份能耐把你伤得这么重？说谎也不先打好车稿，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才不信，”

　　欸，这丫头说话愈来愈尖酸刻薄了。

　　“你太抬举我了。”无<img src="in/yu.jpg">以笑带过，还是没有说出答案。然而，司空星儿对于想知道的事情一定会锲而不舍。

　　“告诉我，究竟是被谁伤的？”她非问个⽔落石出不可。

　　“你非要追<img src="in/gen.jpg">究底吗？”无<img src="in/yu.jpg">轻叹，俊颜苍⽩如纸。

　　“不弄清楚对方的武功路数，你叫我怎么对症下葯？”她情绪失控的吼道，美眸瞬间盈満了泪⽔，眼看就要夺眶而出，无奈司空星儿太倔強，死撑着不让泪⽔掉下来。

　　不要告诉她，他不知道自己伤得很重！他拖命至此不就是要她医他吗？为何不肯告诉她是谁伤了他？

　　不说是为她好，他不想看到她脆弱的心灵再次被撕裂，担心她承受不了。

　　她心痛，他神伤，两种结果都不是无<img src="in/yu.jpg">乐意见到的。

　　但无<img src="in/yu.jpg">又怎么敌得过她的泪⽔攻势呢？到头来还是乖乖说了。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伤我的人是玄幽冥。”

　　无<img src="in/yu.jpg">知道她这辈子最痛恨的有三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教唆杀人的天魔宮宮主玄幽冥，以及当年痛下杀手的索命帖·尘⽟萧。

　　又是他！那个无恶下做、丧尽天良的大魔头，玄幽冥！

　　司空星儿气到全⾝发抖，咬牙切齿。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他…”她快被<img src="in/bi.jpg">疯了。

　　“星儿，此事与你无关。”无<img src="in/yu.jpg">打断她的揣测，心疼她不好客才抚平的伤口又再度被扯裂，⾁眼看不见的伤口⾎流不止。

　　“那究竟是为什么？你既不涉红尘，也不过问江湖事，那个魔头<img src="in/gen.jpg">本没有理由杀你！”

　　先派人杀了她爹，然后又针对无<img src="in/yu.jpg">，大魔头究竟要填多少人命才甘心哪！他已经毁了她的家，该不会连她最后仅存的一个依赖都要夺走吧？

　　她好恨，恨自己这双手为何只会救人，而无法手刀弑亲仇人？她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玄幽冥若是讲理，当年你爹也不会死了。”言多必失，无<img src="in/yu.jpg">一时失察，竟也失言了。

　　他哪壶不提提哪壶！笔意的吗？她心痛得像针刺。

　　“别忘了，我爹的死你难辞其咎！当年你若肯替他老人家铸剑，爹说不定就不会死了！”她被<img src="in/ji.jpg">怒了，口没遮拦。

　　“没想到你一直耿耿于怀。”无<img src="in/yu.jpg">轻声一叹，眉间深锁，苍⽩的俊颜缓缓扯出抹苦笑，凤眼一垂，若有所思地想：相见若只是一迳切割她的心扉，那还不如不见面得好，至少，时间会抚平这一切。

　　“丧亲之痛岂是说忘就能忘。”她知道，若想留住他，就应该马上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偏偏此时的她理智全被仇恨给蒙敝了，全然不知适可而止。

　　“所以说你还是恨我？”无<img src="in/yu.jpg">敛去了复杂紊<img src="in/luan.jpg">的情绪，淡淡的问她。

　　“没错！我一辈子都恨你！”她怒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在纸上，将上面的字给晕开了。

　　晕开的字迹就如同她的心，早就被扯得稀巴烂了。试问，一颗残缺不全的心又怎么会有能力愈合伤口呢？

　　“如果恨我能够让你的心情好受一些，那你就尽管恨吧。”说完，无<img src="in/yu.jpg">起⾝走到她⾝边，轻拍她青丝如丝绸披垂的纤背，用一种无言的温柔呵护着她。

　　他孓然一⾝，无心无我，无<img src="in/yu.jpg">无求，这辈子能被人这样刻骨铭心的恨着，对他而言已经是种意外的奢侈了。

　　她的恨印证了他红尘里走一遭并非一无所获，无<img src="in/yu.jpg">啊无<img src="in/yu.jpg">，你就算死也应该要含笑而终了，对吧？

　　她⾝子一颤，立即抱住他瘦<img src="in/yao.jpg">，依偎在他<img src="in/yao.jpg">间尽情挥洒泪⽔。

　　不！恨他她的心一点都不好受，相反的，她难受极了。

　　〓♂〓〓♂〓

　　她以为他会留下来，谁知道他还是走了。

　　虽然他没有说为什么走，不过司空星儿也猜得出来，他是怕连累自己所以不愿久留。

　　她收拾起怅然若失的心情，満怀期待三⽇后爹的忌⽇与他再次相见。

　　但是，希望却落空了！

　　他消失了，连同她的生命也跟着一起枯竭了。

　　当天，祭拜完⽗亲司空葯之后，司空星儿重回故地。

　　天绝山数十年来如一⽇，晚风还是那样悲凉，<img src="in/yin.jpg">雨也依旧霏霏，变的是人事心境、车木风云，以及崖边一座遗世‮立独‬的孤坟，石碑上刻着已逝人的名字。

　　火红莲·妖刀释！一个像谜般魔魅狂妄的男子。

　　雨中的她倩影袅然，青丝随风飘扬，罗⾐翩然飞舞，只可惜这幅美仑美幻的绝世画作，却始终带着一丝凄美怅然，难以言喻的沉痛哀伤，终究全都化成了泪⽔，她悼念的不仅是过往的伤痛，还有即将到来的新伤…

　　无<img src="in/yu.jpg">，你怎能一走了之？你怎么能！

　　她泣不成声了。

　　不知是伤痛太沉，抑或是她太过专注了？司空星儿竟全然不知⾝后一抹风姿飒立的魔魅⽩影，正盯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扬起了快意非凡的琊笑，仿佛嘲笑她的痴傻、她的无知。

　　他満意的凝视着佳人孤怅的倩影，笑意深沉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