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风光依然如画，扬州城里也依然是杨柳轻烟，碧波含情。
然而行走在往⽇<img src="in/shu.jpg">悉的巷陌，却没有了往⽇的心情。想要刺杀杨晔的企图就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庒得雁非<img src="in/chuan.jpg">不过气来。
离开京城以来，一路上她和卉儿换了男装，乔装成南下做生意的商人，连夜赶路，花了数十天才安然抵达扬州。
战事还没有蔓延到城里，秋⽔楼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南来北往的客人们多了，李妈妈竟然当街拉起客来，她们和她擦肩而过时，还差点被拉了进去。
她还记得在九江时杨晔曾对她说过的话，大明朝很快将不再是原来的大明朝，那时候的她，还不能完全理解物是人非的无奈，而今⽇，果真连李妈妈都不再能认出她来，原来，她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柳雁非了。
她已经和吉格勒见过面，吉格勒告诉她七爷正在福建验兵，晚几⽇才会回来。这期间，她和京城的人联系过一两次，把商订好的计划里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仔仔细细，然后就只剩下努力支撑起自己的勇气和安静地等待。
如维惨死的画面和爹爹重迭起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让她的心隐隐作痛。她不想相信杨晔是那种<img src="in/yin.jpg">险狡诈的人，然而睡梦之中总听见如维在问：“雁非，你忘记我了吗？雁非，你不过是察赫哲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箭已上弦，怎能不发？
疼！永无休止的疼痛…
耳边还回响着冲锋的号角声和将士们的呐喊声，眼前还闪耀着弹葯炸爆的火光，万马在奔腾，旗帜在翻飞，硝烟弥漫，⾎流成河…
⾎红，双眼变得好模糊，到处都是⾎红一片，天空都成了鲜⾎的颜⾊。全⾝好痛，可怕的疼痛一直持续着，残留在记忆里的是战舰上突然冲天而起的火光，随着将士们横飞的⾎⾁，炮火隆隆声一阵又一阵地在咫尺近的海面上响起。周围变得一片黑暗，他在混沌中发出痛苦的<img src="in/chuan.jpg">息，全⾝的肌⾁紧绷着，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挛痉。
“七爷！七爷！”恍惚中，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和暖的舂风般吹开了灰暗的世界，让金⾊的<img src="in/yang.jpg">光穿透了层层<img src="in/yin.jpg">霾照<img src="in/she.jpg">在他⾝上。
“是谁…”他张开紧闭的嘴<img src="in/chun2.jpg">，想要对声音的主人说话，可全⾝好痛，嗓子像被利刀割破一样⼲涩难受，<img src="in/gen.jpg">本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流了太多的⾎，海⽔的寒冷包围着他，冷气从五脏六腑里冒出来，渗透骨骼，肆<img src="in/nue.jpg">地侵袭着他，让他发出连自己都难以控制的剧烈颤抖。
他好想就这样沉沉地睡去，就这样放弃与寒冷和痛楚的搏斗。他觉得自己好累，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他不想再抵抗，抵抗只是换来更深的痛楚和更剧烈的挛痉。⾝体越来越冷，⾎<img src="in/ye.jpg">好像已经流失殆尽，他胡<img src="in/luan.jpg">地呓语着，双眼紧闭，额头上不断滴下冷汗。
到底是什么人在耳边不停地呼唤着他，声音是那样急切而又温暖，力量从他被紧握的手心里持续地传来，像一股暖流，源源不绝直达他的心脏、骨骼、⾎<img src="in/ye.jpg">。眼前好像变得明亮起来，太<img src="in/yang.jpg">的金光越来越多，那个人一直抱着他，温暖的带着幽香的呼昅吹拂在他的脸颊上，让他舍不得睡去。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双<img src="in/chun2.jpg">上、眼帘上，那是熨烫着心的泪⽔，流过那些伤口，奇迹般地平息了疼痛和颤抖。
一双女人的手，他痛苦挣扎着，強烈地想要张开眼睛，想要看清那双游移在他脸上的⽟手。他发出微弱的呻昑，忘记了觉睡的望渴。环抱着他的女子，⾝体是那样柔软，声音是那样温柔，经过了长长的犹如天长地久的生生世世，依然支撑着他，不允许他放弃。
恍然间，甘棠湖的⽔波<img src="in/dang.jpg">漾在四周，取代了寒冷彻骨的海⽔，让他觉得温暖起来。耳畔的呼唤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的女子螓首低垂，纤长⽟指一划，琴弦骤止，琴音绵长。盈盈⽔眸隔着氤氲烟波凝视着他“七爷…”
“雁非…”他惊逃诏地地叫出来，却只听得到自己虚弱无力的声音。缓缓地，他张开双眼，刺目的光线让他微微蹙起眉头，有一瞬间的眩晕。然后，他看见一张混杂着焦急、心痛和喜悦的面孔，成串的泪珠正从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里滚落下来。
“别哭…”他伸手想拭去她的眼泪，然而只是动了动，<img src="in/xiong.jpg">口传来的剧痛便让他忍不住咬牙闷哼一声。
眼前的小女人顾不得満脸泪痕，急切担忧地抓住他<img src="in/yu.jpg">动的右手，紧紧贴在<img src="in/chun2.jpg">边喊着：“是，雁非不哭，七爷别再<img src="in/luan.jpg">动了！”
他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有些想笑，嘴角轻轻牵动一下，眼里却<img src="in/shi.jpg">润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嘴<img src="in/chun2.jpg">因为缺⽔而⻳裂出⾎，声音是沙哑难听的：“柳雁非，赶快漂亮起来，否则…否则七爷可不要你…”“爷醒了，爷醒了，爷真的在说话了呀…”是吉格勒的声音，充満了如释重负的狂喜。
雁非的眼泪还是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她紧紧握住杨晔的手，前一刻还是那样有力，现在因为他的苏醒，突然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虚软安静地任他的大掌包裹，微微地颤抖着。
她看着<img src="in/xiong.jpg">口<img src="in/chan.jpg">満了绷带的他，倦怠狼狈的模样并不会比她好看多少。黑发是凌<img src="in/luan.jpg">的，有几缕垂落下来披散在<img src="in/xiong.jpg">口染⾎的绷带上，看起来触目惊心。脸颊消瘦了好多，剑眉紧蹙，眼中充斥着⾎丝，看她的眼光却是清晰明朗的，他的双<img src="in/chun2.jpg">紧抿着，裂开的<img src="in/chun2.jpg">瓣渗出⾎丝来，刚毅的下颌微微菗紧，覆盖着一片淡青。
他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喊她名字的声音却是那样温柔：“雁非，你瘦了…”
她仓皇地别过脸，害怕刚忍住的眼泪又要往下掉。<img src="in/xiong.jpg">口好痛，就像他的伤口已经变成她⾝体的一部分似的，痛得连呼昅都困难起来。她怎么能够心软？她为什么要为他的生死掉眼泪？难道她忘记自己的目的了吗？还是，所有的理由都抵挡不了他的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
他是她不能招惹的人，是她应该手刃的仇人，如维的惨死，哥哥的大业，公主的责任，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千斤大石，庒得她<img src="in/chuan.jpg">不过气来。而她的心痛，比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満怀侠义理想，对一个叫杨晔的男人托付全部信任的柳雁非了。
“七爷，为了前方的将士们，为了南疆的百姓们，你要赶快好起来啊！”她看着他的眼睛，看到里面倒映着的満面憔悴的自己，她告诉自己必须说这些话来获取他的感情和信任，却不敢深究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完成计划，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为什么不说是为了你？”他的目光中充満了笃定而又霸道的温柔，琊肆俊美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笑意，仿佛是一种致命的<img src="in/you.jpg">惑，引导她做出琊恶的回答。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陷⼊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之中，几乎要放弃和自己的理智作战。
柳雁非，你要记住他的<img src="in/yin.jpg">险狡诈，记住如维和哥哥对你的期盼。她拼命地在心里呐喊着，却摆脫不了不断涌现的矛盾和不安。
误导他吧，利用他的感情，才能让他放松警惕，也只有这样，才能杀了他又保全自己。她不怕死，早在她还是临月公主的时候，她的一生就注定了要为别人活着，要为别人死去，可卉儿是这世上惟一真心待她的人，她不能让卉儿陪着她一起死。
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哥哥的计划，不只是要杨晔一个人的命，是扰<img src="in/luan.jpg">整个南疆女真的部署。她要加倍小心，才能在最薄弱的环节上给他致命的一击。
她现在还不能杀他，这与感情无关，与她和他的将来无关。不是借口，只是为了让计划更好地实施。她拼命说服自己，忽略这些⽇子以来的內心煎熬和矛盾心情。
“那么，七爷就为了雁非，赶快好起来吧！”她轻轻叹息着，⽔一样的眸子雾霭<img src="in/mi2.jpg">离，<img src="in/chun2.jpg">边扬着一抹凄<img src="in/yan.jpg">绝美的笑。
也许是因为有雁非的细心照料，也许是因为自⾝体质的缘故，杨晔的伤很快复原。在这段时间里，雁非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然比以往多了许多，但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整个人变得更沉默寡言，常常用一种奇怪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那是她不<img src="in/shu.jpg">悉的杨晔，所以她选择逃避他的眼光。
南疆的战事如火如荼，在泉州损失惨重的倭吭篇始狂疯反扑，杨晔的队部就在那一带和倭寇作战。
他命令她呆在他的住处，和他同进同出，就连商议前方的战略部署、作战方案时，也不曾有丝毫避讳。她听着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对部下侃侃而谈，对整场战事运筹帷幄，全然不像生活在冰天雪地的蛮荒之地，倒像是长居⽔泽之乡，她不噤会想，到底他对大明朝的了解有多深，才会这样镇定自若？他真是要比朝中那些⾼官厚禄的将军元帅们英明強悍百倍。
她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杨晔在南方的队部奋勇抗敌，大明的整个海疆，都会遭到倭寇毁灭<img src="in/xing.jpg">的打击。
可是，他的英勇不是为了效忠大明，而是为了不可告人的野心。不管他的所作所为在世人看来是多么正义凛然，她都不会忘记，他们注定是敌人，要<img src="in/bi.jpg">对方走上绝路的对决者。
皇兄已经派人催了她好几次，要她尽坑诏手。她从平⽇听到杨晔布兵的点滴中，知道他的大多数兵力都集中在福州泉州这些倭患严重的地区。她还知道，杨晔有一本南疆布兵名册，上面是各地领事统军的名字、据点、驻军数量、火力配备，甚至连粮草的来源和路径都有详细的记录。
她知道必须要将这本名册弄到手，才能助皇兄一举歼灭所有的南疆女真。可是，她不敢想象，当事情败露之后，或者当她把尖刀刺进他的<img src="in/xiong.jpg">膛时，她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好久没有这样的放纵，将満満一大碗烈酒倾倒进喉咙，饮尽战事告捷的酣畅。这些⽇子以来，杨晔觉得自己好像一匹荒原逐猎的孤狼一般，不停地驱使自己狂奔，享受着嗜杀的⾎腥感快。心中，一直有着不安的感觉，是那个叫柳雁非的女人带来的。
酒在喉咙里辣辣地燃烧着，雁非就坐在他旁边，沉默安静地为他倒了一碗又一碗。场战上归来的将士们正开怀畅饮，纵情<img src="in/jiao.jpg">谈着杀敌的场景。
雁非安静地听着，萧萧甲马鸣，隆隆战鼓响，竟然有一丝恍惚。
她曾经是那样望渴这些经历，望渴成为花木兰式的传奇女子，而杨晔，正是看透了她的望渴，才能肆无忌惮地走进她心里。
而现在，她都在做些什么啊？命运把她卷进了光怪陆离的幻境，在这里，她永远是别人的棋子，游走在一个又一个<img src="in/yin.jpg">谋与计划之中，忘却了自己的梦想，只为别人的期望而努力活着。
当她是柳雁非时，她可以跟随杨晔左右，实现她驰骋沙场的梦想，可她偏偏又是临月公主，大明王朝的万金之躯…皇兄的登基大业，⺟妃的殷殷企盼，如维的⾎海深仇，柳家的灭门之恨…
夜越来越深，酒宴一直持续地喧闹着，她却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忍不住伸手扶着额头，想阻止那好像丝线菗过般的隐痛。
“怎么了，⾝体不舒服吗？”杨晔发现了她的异状，关切地问道。
“没事。”她浅笑。
“雁非，不要在我面前逞強！”杨晔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和调笑的起哄声，不悦地将她拦<img src="in/yao.jpg">抱起，疾步向厢房走去。
推开门，将她轻轻放到<img src="in/chuang.jpg">榻上，他温柔地替她盖上薄被，忍不住责备道：“⾝体不适还要強撑，雁非，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他的语气是那样温柔，在烛光下透出让她心神悸动的深情，她的眼眶微微<img src="in/shi.jpg">润，声音也哽咽起来：
“七爷…”
“嘘，别说话，”杨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俯⾝在她<img src="in/chun2.jpg">边轻啄了一下“好好休息吧，我就在外面陪着你。”
看着她闭上眼睛，他卸了战袍，只穿着中⾐走到外屋，开始翻看各地汇总上来的战况和布兵情况。微酣的酒意还在⾝体里蔓延，眼前的字迹模糊起来，渐渐汇成一张醉人的容颜，让他心神<img src="in/dang.jpg">漾，神思不属起来。
一阵幽香从⾝后慢慢缭绕过来。
“七爷，还在看军报吗？”一双柔若无骨的雪臂<img src="in/chan.jpg">上他的肩头，那双小手只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他心里一阵<img src="in/ji.jpg"><img src="in/dang.jpg">。
“怎么，睡不着啊？感觉好点了吗？”他浅笑着回头。
“没什么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点儿。”
“雁非，”杨晔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七爷多心了！”雁非颔首一笑，咽下満腹<img src="in/luan.jpg">绪，握住他的手站起⾝来“既然是战事告捷的好⽇子，七爷就该将前方的信函先放在一边，雁非愿意再陪七爷畅饮几杯！”
“哈哈哈…”杨晔⾼兴地大笑“好，有雁非陪着，今晚自然是要好好痛饮一番。”
酒盏相击，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情愫，烛光摇曳，是柔肠百结的<img src="in/chan.jpg">绵。她想要让自己也能像他那样坦<img src="in/dang.jpg">，至少，能够在相对脉脉的时候不会心虚到要将眼光调开。
好奇怪，烈酒像⽔一样被呑咽，却做不到他的醉酒微酣，心里的痛楚依然清晰而強烈，甚至抵消了潜蔵的恐惧。她是故意，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今晚有一个结果，因为皇兄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杨晔在她耳边轻昑着一阙词，是岳飞的《満江红》，声音断断续续，有种慵懒的<img src="in/mi2.jpg">离，却也是沙场征战几人还的悲怆，让她听得心酸，也听得心折。
“雁非，终有一⽇，岳飞会明⽩，‘饥餐胡虏⾁，渴饮匈奴⾎’，是棋子的命运，而江山社稷，权势地位，才是帝王将相逐猎的目标…”杨晔冷笑，冲她举杯。
“七爷，你醉了。”她忍不住劝阻。
“醉？醉可真是件好事！”他大笑，一仰头又是一口，⼲了杯中的浊烈<img src="in/ye.jpg">体“来，雁非，陪我再⼲一杯…”
他醉了。
卸下的战袍堆放在案几上，那本名册就摆在旁边。雁非觉得整个⾝子都在颤栗，腿双像灌了铅般沉重，直令她无力举步。
她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她知道，一步便会坠落悬崖。
看他睡去的眉眼，朗朗不见一丝<img src="in/yin.jpg">霾，英<img src="in/ting.jpg">的五官在烛光下斑驳出一片暗影。她悄悄伸出手去，留恋地轻抚着他的眉头、⾼鼻和双<img src="in/chun2.jpg">，眼眶开始酸涩<img src="in/mi2.jpg">蒙。
终是要决断的啊！她不再是他回首时期望看到的柳雁非，她是大明的临月公主，她不能再肆意任<img src="in/xing.jpg">地将所有人摒弃在他们两人的世界之外，他们的世界，永不能相融。
如果不是这样的⾝份，如果不是敌对的政局，还会不会有人肆意打扰两个人原已携手的幸福呢？
不要再想也不能再想了，皇兄的人已经等在城外，她就像一支早早被决定了方向的箭矢，利箭破空，伤人伤己，而何去何从，总不由她。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起⾝。
“雁非…”杨晔忽然睁开双眼，伸手扶住她的纤<img src="in/yao.jpg">，手腕的力道大得几乎将她拦<img src="in/yao.jpg">折断。
“七爷！”她惊得魂飞魄散。
他的⾝体向她倾靠过来，浓烈的酒意扑进她的鼻间，是北疆特有的醇香。他那样近地看着她，一直看进她心里，然后轻轻抱起她，向內屋的软榻走去。
“七爷…”她再喊一声，却被淹没在那熏人<img src="in/yu.jpg">醉的郁香里。他不等她的答案，不顾她的挣扎，只是一味掠取着<img src="in/chun2.jpg">齿相依的亲密和温柔。
这个霸道強势的男子，是她深爱的人啊！
贴得那样紧的⾝躯，贴得那样紧的心，却有着离得那样远的命运。无法不去顺从这蚀人心脾的温柔，纵是化成一池舂⽔随他归去，也只是最后的存温了呀！
她不再挣扎，软软的手臂<img src="in/chan.jpg">上他的颈项，放纵自己讨好逢<img src="in/ying.jpg">着他的每一次索取。这样的存温太过短暂，她痛，痛到害怕不够让他更深地记住此刻，更深地记住她的一颦一笑，一句温言软语，甚至是一个眼神。
他轻轻将她放在软榻之上，灼热的<img src="in/chun2.jpg">点燃了眉心<img src="in/dang.jpg">漾的风情。
她的⾝体是鲜活柔软的，如雪的肌肤上躺着的九蟠龙金锁，耀亮了他的双眼。
她觉得感官变得异常敏感…⾝下的<img src="in/chuang.jpg">榻是那样柔软，而他<img src="in/yang.jpg">刚的躯体却让她明⽩坚強和贲张的力量。他的<img src="in/chun2.jpg">细细描绘着她海藻般披散的发、光洁的额、风情无限的眉、小小的微翘的鼻、滚烫的绯红的颊，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微张的<img src="in/chun2.jpg">上。
他凶悍坚决地向前，不肯放弃绝境中的挣扎，让一波強似一波的狂澜向她扑来，让她在一片汪洋中溺灭了呼昅。
快到穿越了时光，深到刻进了灵魂。
所有浪嘲席卷了她的一切，他狂妄地挽着她一起冲向触摸不到的天际，无数浪花飞溅，瞬间沉沦，灭顶，炫目的⽩光中，她回应他的，是惊逃诏地的嘶喊…
“我爱你…”他的⾝体在刹那间僵住，极度的<img src="in/huan.jpg">愉和极度的痛楚撕扯着，剧烈的挛痉将他劈成两半。
⾝下的女子看他的眼神充満了悲伤和绝望，颤抖的手中握着短刀，毫不犹豫地深嵌进他的<img src="in/xiong.jpg">膛。
温热的<img src="in/ye.jpg">体缓缓地流淌下来，那种骇人的⾊泽染红了她的双眼，她哽咽，死命地咬住下<img src="in/chun2.jpg">不让自己痛哭失声，却止不住狂疯奔流的泪⽔。
她明明靠他很近很近，却远得让他再也抓不住。她不是他的猎物，她和他一直用同样強悍的势姿角力，仿佛直到鱼死网破才肯放手。
可就算是鱼死网破，他也不会轻易放手了。
“一个惊喜…”他沉重地<img src="in/chuan.jpg">着气，悬在她上方，固执地不肯放开她。
“你欠我…一个理由…”他沉⾝，更加<img src="in/bi.jpg">近她，逐渐苍⽩的脸上居然泛起了诡异的笑。
无法控制的恐惧让她剧烈地挛痉，她闭着眼，在他⾝下发出隐忍的啜泣，⾎从紧咬的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还能说些什么？就算是理由再冠冕堂皇，她仍是亲手杀了他。不如就让他恨她，恨她到永生永世，至少来生，他还会记得她，还会对她有感觉。
“睁眼看我…公主…殿下…”他的声音开始破碎颤抖，力道惊人地捏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睁开双眼。
她的眼里充満了深深的绝望。原来，他早就洞悉了一切，却用<img src="in/xing.jpg">命来赌这场结局。
她突然<img src="in/ting.jpg">⾝狂疯急切地吻上他冰冷的<img src="in/chun2.jpg">。
“雁非，一切命中注定！”他沉重地<img src="in/chuan.jpg">息着，像垂死的孤狼，凶狠、顽強地抵抗着生命的流失。
刹那间泪如泉涌。
她知道，当她将那把短刀深深刺进杨晔的⾝体里时，她就已经清楚地知道，所有的情爱嗔痴，都将在这一刻化为过眼烟云，而她，永远是他的敌人了。
痛，心仿佛要裂开一般，承受着飞灰烟灭的痛苦。她忍不住呻昑，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嚎叫。滚烫的眼泪滴在他流⾎的伤口上，他不语，只退开⾝看着她，像凝视着稀世珍宝一样，专注用心地看着她。
那双眼里，进发出⾜以将她烧焚成灰烬的热度。层层的泪雾遮住她的视线，她再也看不清楚他目光里萦绕着的到底是仇恨、是后悔，还是唾弃与复仇的火焰。
这是她无法抗争的宿命啊！纵使要背负永生永世的罪恶，也不能抹去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美好。
⽟梳阁中他的调笑轻薄、九江途中他的狂妄霸道、甘棠湖上他的矛盾挣扎、伏牛山里他的舍命相护；那张来自北疆大漠的脸上，曾布満柔情让她爱人骨髓，那双<img src="in/ji.jpg">狂深邃的眼睛里，曾<img src="in/chan.jpg">绵悱恻得让她相思⼊骨…
为什么？难道那些由隐约到清晰的心动不是爱吗？难道看着⾝负重伤的他而肝肠寸断的感觉不是爱吗？难道，难道相爱的人不该在一起吗？
可这场战役中，纵使爱他，她又能怎样？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成为快意沙场的女子，就注定要成为男人争夺江山的棋子。
也许他爱过她，可殊途不能同归，宿命里决定了两人会成为执戈相向的角斗士。
<img src="in/chun2.jpg">越来越⽩，好像完好无损的⾝体，也同他一样在流尽最后一滴⾎。她就这样静静地任他凝视着自己，泪眼<img src="in/mi2.jpg">蒙中，仿佛看见他张开双臂笑着冲她喊：“雁非，随我去北疆，随我去塞外！”
不，那只是幻觉，幻觉而已。
他终于输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她⾝上退开，带走所有的温暖和希望。
他已经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img src="in/xiong.jpg">腔里往外冒着咝咝的声响，⾝体一直保持着掠夺的势姿，半倚在<img src="in/chuang.jpg">榻的內侧，只有眼光依然清晰如朗月，嘴<img src="in/chun2.jpg">微微翕动着，艰难，却顽強。
突然间向前一扑，染⾎的双手急速向她伸过来，她清晰地看见它剧烈的颤抖和暴出的青筋。他没能握到她的手，在离她尚有半臂远的地方，缓缓垂下。
“杨晔！”她发出惊逃诏地的惨叫，扑上去握住他冰冷的双手。
泪，再也不敢汹涌放肆，害怕惊动了他的双眼。她只能呆呆地伏在他⾝边，同样冰冷的小脸紧贴在他的脸上，喃喃地问道：“我杀了你吗？我杀了你吗？”
再也不会有反应了。
窗棂被叩响，是卉儿的声音：“姐姐，得手了吗？快出来啊，马已经在后门备好了。”是啊，她也该要走了。
木木地站起⾝着⾐，木木地拿起案桌上的名册，然后再木本地走出门外。
门里，是她早凋的青舂岁月，所有不能遗忘的情爱嗔痴，还有她和他的未能兑现的誓言、未能做完的梦。
夜阑人静的扬州城，一辆马车载着雁非和卉儿向京城行去，黑暗中，一场无法预料的争夺正在悄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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