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周不备时候

她是打定主意，要嫁一个英雄。因为她认识了许多汉字，常常读那些《三国演义》、《水浒传》这几部小说，这些书是她祖父从抚顺市买来的，她看看书上的人物，何等英雄！

　　她便决心要嫁一个像孙权或是像林冲那般的英雄。无奈她住在这穷乡僻壤，眼睛所看见的都是些蠢男笨汉，哪里去找英雄？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努尔哈齐远远地从建州城走来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落在抚顺关外，那一天，他俩的见面决不是平常的。自从一见以后，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便是佟大爷的心中，也是有了他们两个。

　　只是佟大爷心中有一个主意，他虽说没有儿孙，却不愿承继别房的子弟，他早打算给秀姑娘招赘一个孙女婿在家里，顶他老人家的香火。

　　但是别家男孩儿，都好好有父母的，谁肯丢开自己家里到这里来呢？如今看看这努尔哈齐人才出众，恰巧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何不把他留做孙女婿，岂不是一双两好？

　　如今看看这孩子痴得厉害，这件事当然是千肯万肯的了，但不知我那孙女的意思怎么样，我还不如趁此给他两人见见面儿，听他们自己打交道去。

　　佟大爷的主意已定，便把努尔哈齐领到内院里，和他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寡媳、孙女儿一个个相见。从此以后，佟大爷留心看着，秀姑娘常常找着努尔哈齐说笑去，他老人家心头一块石子总算落地了。说也奇怪，努尔哈齐未曾认识秀姑娘以前，原和那班长工要好，大家在一块儿有说有笑。

　　自从他认识了秀姑娘以后，常常找不到他的影儿，一有空闲便找秀姑娘说话去，大家也不敢去惊吵他。

　　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如箭地过去，又是一个年头。这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末夏初，关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到得很迟，四月里正是千红万紫、繁花如锦的时候，佟家屋子后面有一座桃树林子，桃花开得正盛。有一天，那“牛魔王”正从林子外面经过。

　　忽听得林子里有娇细吃吃的笑声。定睛看时，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努尔哈齐在桃花树下指导秀姑娘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呢。秀姑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着杨柳似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肢，擎着一支丈八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休想转动分毫，她丢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笑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jpg">不过气来。努尔哈齐忙上去扶住她的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儿，两人对拉着手，对望着脸儿呆笑。

　　“牛魔王”看在眼里，低低地说了一声“不好！”飞也似地跑到前面院子里去，把佟大爷拉了出来，佟大爷不知道什么大事来了，忙跟着他匆匆跑去，直跑到桃树林子外面，才站住脚。

　　“牛魔王”拿手指给他看，佟大爷跟着手指望去，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哈哈大笑，原来这时努尔哈齐正和秀姑娘肩并肩儿坐在桃花树下面，携着手儿说话呢。

　　“牛魔王”心想：这佟大爷脾气是不好惹的，如今给他看见这个样儿，不知要怎么发怒呢。谁知佟大爷非但不生气，看他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一张，胡髭一跷，哈哈一笑，笑得眼睛成了一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真出于“牛魔王”

　　意料之外，忙一转身，一溜烟逃去了。这里，佟大爷慢慢地踱进林子去，他俩人见了，不由得一齐低下头去，脸上羞得通红，好似脖子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着一副千斤担，再也抬不起头来。佟大爷走上前去，一手挽着一个，笑着问道：“你两人已说定终身了吗？”秀姑娘和努尔哈齐一齐摇摇头。

　　佟大爷伸着簸箕一般的手，在两人肩膀上使劲拍了一下，哈哈一阵子大笑，说道：“好糊涂的孩子，你们还不赶快说定了，呆守着什么？”

　　一句话说得他们两人一齐笑了起来，佟大爷说道：“你们含羞吗？快跟我来！”他不由分说，将他们两人拉进内院。

　　也不问他两人怕羞不怕羞，把这情形一长二短地对母亲和祖母说了，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着他母亲把这女孩儿的一头亲事答应下来，拍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脯说：“倘然你答应下来，我便把全份家当传给这孙女婿，把这孙女婿入赘在家里，奉养我们病老归天。这大概你也可以放心了吧？”

　　他媳妇原不肯把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天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ang.jpg">子，听他公公说得这样恳切，便也答应下来。佟大爷便到市上去找到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选了一个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给他两人办起婚事来，这一天，院子里立着堂子祭天，屋子里跳着神，那远近来贺喜的，不下五七百人，前厅后院挤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的。

　　大家盘腿儿坐在席上，吃酒割<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整整热闹了一天。努尔哈齐和秀姑娘便在这热闹的时候拜了天地，结了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从此二人竭心尽力帮着佟大爷料理家务。空下来的时候，努尔哈齐教授秀姑娘几下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ng.jpg">。

　　秀姑娘也教他认得几个汉字，又天天讲《三国演义》、《水浒传》给他听。努尔哈齐听得有味，便依着书上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ong.jpg">起来。

　　后来，佟大爷过世了，一切家里事体由他做主，他便散了家财，结识许多好汉。又有许多少年，听说努尔哈齐懂得拳脚的，便从远路赶来，拜他做师傅，后来他在抚顺市上名气愈闹愈大。

　　那四方来的人愈多，这时他入赘在佟家，便改姓了佟，人人叫他佟努尔哈齐，他家里竟好似一个小梁山，聚集了许多英雄好汉。

　　抚顺市上人人称他佟大爷，谁知道他是堂堂建州都督的儿子呢，但是，努尔哈齐却时时记念他的家乡和他的父亲，他结识了许多朋友，原打算有一天自己承袭了父亲的官爵，靠这班朋友在关外地方做一番大大的事业。

　　因此他常常到抚顺市上去打听官中消息。这抚顺关上是有明朝总兵游击各衙门驻扎着，努尔哈齐也和各衙门的兵士要好，凡是衙门里的情形，他都打听得仔仔细细。

　　这时候抚顺关东三十里，每两月开马市一次。马市分官市私市两种：官市，是由部落都督、贝勒等派人到抚顺来进贡，又带了许多马匹来卖给明朝官厅。

　　私市，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洲百姓和明朝百姓私自做的买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人卖给汉人的大半是牛、马、兽皮和人参、松子等货物，汉人卖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人的，大半是绸缎布匹、锅子行灶和种田人用的东西。

　　两面百姓公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易，都十分和气。努尔哈齐也扮做商人，带些杂粮去卖给汉人，因此便结识了许多汉人。

　　这时建州都督派来进贡的人便是王杲，努尔哈尔早打听得王杲那种跋扈情形，后来果然闹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子来，终于给王台捉住，送去给明朝杀了头。从此王台得大明朝的帮助，便十分强盛起来。

　　宁古塔地方常常吃他的亏。努尔哈齐虽说被父亲赶出家园，但是他家里的事体，仍是时刻关心的，他在抚顺市上打听得一个紧要消息。

　　他便想连夜跑回建州去通报他父亲知道，又怕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子不放他去。到了夜里，他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两人睡在炕上，努尔哈齐便把自己家里的情形和打听得的消息，仔仔细细地对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子说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秀听说丈夫原是建州卫都督的儿子，不由得快活起来，又听说要离开她到建州去，又不由得伤心起来。

　　努尔哈齐再三劝慰，又说自己到了建州，大事一定，立刻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接她到建州去同享荣华，共享富贵。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秀心想这原是丈夫的前程大事，也无可奈何。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两人一早起来，啼啼哭哭地分别了。努尔哈齐又怕在路上有人盘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了破绽，便穿了一身破衣服，拿煤灰擦着脸，扮做乞丐模样，沿路晓行夜宿，千辛万苦，到了建州城里。

　　一时又不敢去见他父亲，只得悄悄地在府外等候，亏得那班侍卫和他好，便暗暗地藏他在府里，这时，各处贝勒都到府里来了，一来是请觉昌安的安。

　　二来为王台的事，大家商量了一个对付法子。努尔哈齐十岁死了母亲，受纳喇氏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ue.jpg">待，只那大伯母礼敦的福晋和他好，不周不备的时候，常在暗地里照看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