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苏景⽟一行人正走在去往洪州的路上。此时天⾊<img src="in/yin.jpg">霾,隐有雷声滚滚,似是要下暴雨。他们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叫做稻香村的小镇,过了这个小镇想去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需要翻过村后的大山。孙印担心在上山的途中遭遇大雨,便提议提早在稻花村停下,等大雨过后再赶路。
稻花村不过是个人数不及百人的小村,没有任何一户人家能容纳车队一行五十多人。稻花村的村长告诉孙印,在山脚下有一个小寺庙,虽不知能不能容下这么多人,但是总比农家的草舍強一些。
孙印派人去庙里打探了一番,庙里不过住着几个落魄的和尚,添了些灯油钱之后,和尚很⾼兴的把车队<img src="in/ying.jpg">进去。虽说庙很小,但是大堂总算把五十个人容进去,货物马车则停在庙外临时拉起的雨棚里。
此时刚到申时(下午3-5点),天空却已被密布的<img src="in/yin.jpg">云遮的黑夜一般。孙印看着天空,忧心的说:“这场雨看来不小啊,切莫冲毁了道路啊。”
一语方毕,天空中电闪雷鸣猛的大作,暴雨忽的就泼了下来。大家在庙內三五一团围坐,或看着外面的大雨,或低声闲聊,或闭目休息。
苏景⽟他们围坐在大堂佛像左侧的一个角落里,堂內长长的幡布落下,正好将他们和车队其他的人隔开。紫菱问庙內的和尚要了些热⽔,泡了茶,给苏景⽟、慕南风、邵峰、赵哲、刘⽟书一一送去,几人喝着热茶商谈起事情来。
自苏景⽟过江抵达江南,她就派苏门的人到处去打探关于“暗夜公子”的事情,可是至今没有回音。谢长廷可谓是老江湖,同时掌握着苏门的各种信息渠道,他不知道的事,苏景⽟只道别人应该也是不知道的。但是抱着侥幸的心里,苏景⽟问慕南风:“慕公子。不知你可曾听说江湖中有暗夜公子这号人物?”
“暗夜公子?”慕南风凝眉深思,最后果然头摇,他并不曾听说过。
倒是赵哲像是想起什么,惊讶的说:“苏公子问的可是十年前大闹烽火山庄地暗夜公子?”
苏景⽟并不知以前的事,实话说:“这个我不清楚,我所说的暗夜公子手中拿着一把泛着红光的弯刀。一刀可以斩杀多人,手段十分狠辣,不知赵大哥所说的人,是不是这样?”
赵哲听了她的形容,忙点头说:“是他是他!十年前南苏京都失守,我随师⽗去烽火山庄,与武林各道人士一同商量救国之法,打算潜⼊北君国地前方阵营,去刺杀敌军主帅。没料到突然杀出一个暗夜公子。声称要与江南武林人士比武,我们不应,他強行出手。那一天。他伤了我们十三人,杀死五人,我们兵力损伤大半,刺杀计划也因此被阻无法施展。”
苏景⽟听了说:“如此说来。他是南苏地敌人?”
赵哲思量着说:“虽是打着比武地名号而来。可是造成地结果却坏了我们地大事。说来地确是敌人。是君子殊派来破坏我们计划地也不一定。只是后来嫌少听到他地消息。也不知他何去何从。”
一直沉默在旁地邵峰突然说:“此人应该不是君子殊地属下。我和亡兄当年因路上遇阻。未赶到烽火山庄。所以并未见到你们所说地暗夜公子。可是后来我和亡兄执意闯军营刺杀君子殊。那时他地⾝边并无你们所说地那个人。不然有如此⾼手相护。他何至于被我刺中那致命地一箭?”
苏景⽟忽地想起君子殊因中箭而落下地心疾。她这次匆匆离开。杜墨之手上只有解葯地部分成分。若君子殊心疾发作。岂不是无人能救?不可抑制地。她担心起来。待她回过神来。正听见赵哲在对她说话。
她忙收起心事。问:“刚才赵大哥说什么?”
赵哲重复说:“我是问。苏公子怎么会突然问起暗夜公子地事情?那已经是十年前地人和事了。”
苏景⽟回答道:“说出来你们也许不行,我在云州准备过江的时候被西太后地人追杀,险些遇害,是暗夜公子出手救我。”
众人果然吃了一惊。此人敌友不明。倒真让人难办。
慕南风认真的说:“此人出现的时机甚为怪异,十年前北君国攻打我南苏时他突然出现。阔别十年,今⽇北君国即将攻打沧浪国,他又出现,不知是何企图?他武功⾼超又敌友不明,得吩咐各路兄弟多注意他的消息!”
他的话有理,一时引起众人的沉思。
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转眼到了晚饭的时刻。车队的厨子在庙內架起大锅,给大家烹饪,因是在庙內做饭,厨子避了腥荤,只做了些素食。稻花村地村长见这是个大商队,希望能帮村人谋点好处,特在家里备了酒菜,请孙印饼去吃。孙印记着明叔<img src="in/jiao.jpg">待的话,自然处处以苏景⽟等人为先,于是请他们一同去村长家。
推搡了半天,最终是苏景⽟和慕南风随着孙印一起去村长家。村长见随行的两个人气质不凡,越发的说着好听的话奉承众人。虽是小村子,但看得出村长用心的准备着饭菜,饭桌上<img src="in/ji2.jpg">鸭鱼不少,还有个整只的啂猪。
这村长是个极用心的人,他在饭桌上同孙印一来二去,竟然让孙印答应⾼价购下他村里金秋的所有收成。苏景⽟和慕南风怎地说也不是商队地人,只在一旁吃饭并不多话。
饭后,雨一直没有停歇的趋势,夜越发黑地不见五指,村长出言留他们三人住下,苏景⽟本要推辞,没想到孙印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苏景⽟有些皱眉,慕南风在旁低声劝道:“你就体谅了孙印的这份好心吧,若不是想着给我们弄个好住处,他何至于那么慡快的答应下村长的要求?”
那晚,村长将家里的两间房都腾给他们住,自己去邻居家挤着过一晚。
孙印对苏景⽟说:“看着雨势,山上的路应该冲坏了,怕是要在这里多待两天,我已跟村长说好,在我们离开村子之前,两位公子就住在这里吧。”
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孙印已经安排好,苏景⽟唯有道谢了。
孙印小坐了一会之后,说放心不下车队,独自一人回到庙里。苏景⽟和慕南风稍有些尴尬的待在村长家中,现在觉睡时间太早,正不知做些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原以为是孙印被大雨所阻折道返回,慕南风一开门,门口站的确是一名貌美的红⾐女子。看她的打扮,应是苏门弟子。
慕南风侧开⾝,让苏景⽟看到门口之人。门口的女子见到苏景⽟立即跪下,禀道:“启禀门主,弟子奉谢长老之命,有要事禀报!”
看着女子全⾝<img src="in/shi.jpg">透,雨⽔顺着头发如注般流下,看来她是冒雨连夜赶路而来,不知出了什么紧急的事。
苏景⽟带着女子走进一间房中,二人说了十多分钟的话,女子重新退了出来,告辞离开了。苏景⽟过了一会才从房內出来,脸上的神⾊有些苍⽩、有些凄然。
慕南风担心的问:“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见苏景⽟不说话,慕南风又说:“若不方便说,我便不问了,只是公主不要太过忧心,万事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苏景⽟摇头摇说:“没有办法了…人死焉可复生?”
慕南风一惊,问:“谁?”
苏景⽟扶着椅子坐下,颓然的说:“皇后殁了,说到底是我害了她…”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刘敏贞淡淡的笑着,对苏景⽟说,要她嫁⼊王府陪自己做伴;在皇宮再次重逢时,贵为皇后的刘敏贞对苏景⽟好言相劝,只为帮皇上留下这个太后都不喜<img src="in/huan.jpg">的妃子。
从始至终,刘敏贞总是安静的做着她的王妃、皇后,不曾为自己争取饼什么,为的只是让君子殊能够得到喜<img src="in/huan.jpg">的人,一切都只为他的幸福。
苏景⽟想到那个孤寂、可怜的人,心中越发悲怆。慕南风劝道:“人自有天命,皇后的命数如此,公主徒劳伤心又有何用呢?”
苏景⽟伤心的说:“都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提议让君子殊立她为王妃,她也许可以嫁个普通的人家,过着平淡、幸福的⽇子;进宮后,她的病虽不是我一手造成,但是我本来可以帮她治好,却为了一己私利一直拖着让她长病不起。她对我一向极好,可从头到尾,都是我害了她!”
慕南风见她伤心<img src="in/yu.jpg">泣,抓住她的肩膀说:“公主,你的心是在动摇吗?为了南苏国的大业,牺牲是必须的,公主你是为了大业才做出那些事,何必自责?若只因死了一个人,你便伤心不已,怎么去面对他⽇更忍残的人和事?你真的有这个觉悟了吗?”
山河大业,是在无数尸骨和⾎泪的基础上堆砌起来的。苏景⽟原以为自己有⾜够的觉悟来面对厮杀和<img src="in/yin.jpg">谋,没想到,真的有人因她而死时,她的心开始痛了。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推开慕南风的手,她回到房间。
窗外仍然风雨大作,那风声,听着如泣如诉,那雨⽔,又似谁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