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只不過是隻蛋。
近⽇,我時常為了一隻蛋而想起一個人。只是一隻普通的煎荷包蛋,⽩⾊的塊狀蛋⽩,落⽇般金黃的蛋黃。
可是,當美味鮮嫰的它放在我跟前的時候,我便發覺,我愛上了這只荷包蛋背后的黑手…
其實,我有一個相識了一年的男朋友。
他是我畢業后第三份工作的同事,比我大兩年,我們在不同的部門工作。
據他所說,他第一眼看見我便马上愛上我,簡直簡直就是發光發亮的那種case。
他是在ChafeDeco認識我的,我依然記得他的眼神洋溢看無盡的興奮。而我,表情一貫傻呆,總覺得窗外的山頂景致更昅引。
按道理,被人愛慕應該⾎脈沸騰。但我沒有。
后來,我們還是拍起拖來。拍拖的⽇子平靜而和諧、正常而健康。他會陪我出席所有遠近親友的聚會,也會在星期天陪我的⺟親在茶樓等位。
他長得⾼大,笑容親切,不介意吃虧,尊重⾝邊每一個人。于是,所有人都說我“執到”
我不知道為什麼是“執到”只知道,或者,他會是長久陪伴我的那個。
表面條件完全適合。
有時候牽著他的手,依偎看他的時候,我會仔細認真地想,這一次大概可以長久一點。
總是沒法維持長久的關係。每一次戀愛我都可以找出一堆理由。每一次分手,也有一堆理由。
戀上他/他戀上我,可以因為:(一)髮型;(二)⾝材;(三)眼睫⽑;(四〕一件外套;(五)某種笑容;(六)昏黃的燈光;(七)一輛車;(八)Bjork的CD,(九)做愛;(十)朋友推介;(十一)…
而分手的理由,又可以因為:(一)聲音;(二)第三者;(三)寵物;(四)內⾐;(五)工作;(六)髮型;(七)⾝材;(八)某種態度;(九)做愛;(十)朋友拆散,(十一)…
總之,⽇常生活總在相戀與失戀之中<img src="in/jiao.jpg">替,人來人去,來來往往,充斥著失敗的個案。
太多戀愛的結果是,討厭自己,覺得全是自己不好。
他們說:“你不夠溫柔/你太過溫柔,你不會做愛/你太擅長做愛,你太前衛/你太老套,你太蠢/你聰明累事…”
是嗎是嗎?我久不久便頭痛一次,思緒開始混亂。
另一方面,我也會為一些不知所謂的理由拋棄別人。
究竟,戀愛是什麼?
我扳直⾝子,望進男朋友的眼里,拋棄他的意<img src="in/yu.jpg">又再一次蔓延。
究竟,放棄一個人是不是罪?
我的頭很痛。我看見一隻蛋在半空烈猛地爆開,蛋黃蛋⽩蛋殼四濺。
忽然,我想吃蛋…
苞AA認識了三個多月,我們是在朋友的聚會中認識的。起初,一大堆人喝酒聊天看電影,后來我知道他養了一隻英國短⽑貓,話題便多了起來。
“它的眼睛是金⾊的。它睡覺的時候像人一樣肚子向天,cute得不得了!”
在AA不斷形容的催動下,一晚,我終于舉手大喊:“我要去看你的貓!”
AA的家佈置得很清慡,米⾊地毯、米⾊沙發、米⾊碎花牆紙,窗前有一列芒齒植物,窗簾是粉綠⾊的。
“多像女孩子的家。”我對他說。
“是我從前的女朋友的主意。”AA說。
那隻金⾊眼睛短⽑貓自房間鑽出來,⽑茸茸的,又胖又可愛。
我蹲下來抱著貓吻了又吻。看看貓的樣子,心情總會很愉快。
“肚子餓不?”AA問。
“一點點。”我笑了笑。
就那樣,AA走進了廚房。
…剎那間,本來正正常常的我,突然覺得天旋地轉。
貓在我懷中掙扎。而我,突然很渴望吃一隻煎蛋。
就是在這刻,AA由廚房步出,手上捧著餐碟。
當餐碟的位置下降到我眼睛的⽔平的時候,我看到那份溫熱鮮嫰的煎蛋,我的心是無比的感動。
輕輕<img src="in/ru2.jpg">動而熱烘烘的內心。當我望渴煎蛋的同時,煎蛋便出現了。“吃吧。”他說。
我接過餐碟,用叉黏了些蛋黃,舐了一口。我那樣對他說:“想和你做愛。”AA望着我,滿瞼訝異的。
“可不可以?”我柔柔地捉著他的手。
那一個夜,我和AA發生了關係。
我一直因看這件事而困惑。本來我只希望和他做朋友。本來,只不過,是一隻蛋。
哪有人像我?為一隻蛋而跟一個男人做愛。
但是,因為這隻蛋,我常常想起他。
生蛋、燴蛋、炒蛋,通通叫我把他想了又想。
掛念一個人的痛苦其實可大可小。
我在事后告訴他:“只是一時糊塗,請別放在心上。”
然而他卻說了:“不如開始吧。”
我卻一直沒再復他的電話。
我想)這不是一腳踏兩船的困局,要挑選的話,中獎的一定是AA。真正煩心的是我不了解自己。
有過那麼多的戀愛經驗,可是仍然摸不透聚和散。
真的不願意再無故地墮⼊愛河,然后又無故地分手。
究竟,為什麼會因為一隻蛋而喜歡一個人?太不合理吧!
在開始痛苦的思考后,我與男朋友踏⼊了冷靜期。
每天我也在想,要再過多少個⽇子,我才會明⽩自己的思想和行徑。
星期六不再例行有人陪我。縱使天氣大好,我仍會躲在壁球場里打壁球。
球來球去,一下接一下,具有強烈的節奏感和生命力,而最重要的是,我能應付自如。
靶情,可否如壁球那樣?
驀地,有人從⾼處⾼聲叫我:“阿米…”我垂下球拍向上望,他是…
“是我!Dvae!”
Dvae…是不是…
當Dvae走下來的時候,我才確定他是我的初戀男朋友。
一如十八歲那樣,Dvae依然熱情開朗,充滿魅力。
“你知不知道你拍球的聲音特別響亮,好像眼球有仇似的。”他站定以后說了這句話。
我歎了口氣。
“怎麼了,才二十三歲便變成婆仔?”Dvae笑。
就那樣,我們離開了壁球室,在場外的咖啡座坐下來。
Dvae要了杯芬達橙汁。
我說:“你就像初相識時那樣。”
他也說:“所以你應該要杯可樂。”
十六歲的時候,我認識了Dvae,那年他十八歲,在我就讀的女校旁邊的男校讀中六,正與我校的NO。1
校花拍拖。每天放學后,我總看Dvae坐在快餐店前,等候美麗的校花,天天如是。直到一天,校花不見了,Dvae便攔在我跟前,對我說:“我想認識你。”
他要了杯芬達橙汁,在我結結巴巴的要求下,為我叫了杯可樂。
其實在那星期,校花要往外地探望病重的祖⺟,Dvae便趁著那七天空檔,走來招惹我。
因看是第一次有男孩子垂青的關係,我心如鹿撞,也顧不了自己極有可能只是七天代用品的問題。
“記不記得那塊星形煎蛋?”Dvae邊拍看球拍框邊問我。
“怎會不記得?”我呷了口可樂。
就是嘛,另外一個蛋的故事。
某一天,Dvae帶我上他的家。起初栈陶恐的我,在玩過兩次StreetFighter之后便放鬆下來,大聲地喊肚子餓。
未幾,Dvae由廚房步出,在我眼前放下一隻星形煎蛋…
“就是嘛,竟然為了那只星形煎蛋而說愛上我。”
Dvae終于把他的芬達橙汁喝完。
烈⽇當空,陽光如針一般刺下來,我歎了一口氣之后伏在桌面上。
“怎麼了?”Dvae問。
“我又為了一隻蛋而愛上別人。”我告訴他。
原以為他會呵呵大笑,又或是對我說教一番,可是他只在溫柔地注視著我。
“我是不是變態?”我雙手抱頭。陽光快把我曬得嘔⽩泡。
Dvae這才笑出聲來。“我看不出有任何問題。”
“我這次只是為了一隻普通煎蛋,比以前退步了。”
我呢喃。
“其實,這<img src="in/gen.jpg">本不是雞蛋的問題,”Dvae說:“這是從一隻蛋中你Feel到對方是你想要的那個。”
我抬起頭來望向他。
“你十六歲時,非常討厭⺟親那些不考究的煎蛋,所以對于我那塊星形煎蛋喜出望外,認為我就是你那時候需要的人。現在,你望渴一隻普通煎蛋,而它又在你望渴的時候出現,于是嘍,他就是你想要的。“你應該覺得幸福,總在需要A的時候找到A,望渴B的時候得到B。”
“真的只是這樣?”我狐疑。
“別告訴我你害怕繼續談戀愛。”
好像說中了。我怔怔地望向他。
“不要理會是何種原因令你愛上別人,只要愛的感覺存在,便走過去好了。”是嗎?真是這樣嗎?
最終我還是忍不住,又像是為了要證實些什麼,我跟AA見面了。
不見面還可,一見便頃刻心軟。
“還是不肯和我開始?”AA說。
我怔怔地望向他,不知道怎樣答話。
“並不是因為有了⾁體關係才希望和你一起,”AA說下去:“其實早在當初認識你的時候我已非常喜歡你。”
我問:“你喜歡我的什麼?”
AA眼珠一溜,想了想:“我很喜歡你鼻尖上那條陷人的凹紋,多麼的孩子氣。”
我笑了,真心地⾼興起來。
“我也喜歡你。”我說。
“那你喜歡我什麼?”
“不告訴你。”我輕輕地笑出聲來。
我想是時候與男朋友分手了。是時候調整我的愛情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