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雷旭亮的住所不同于平⽇的了无人气,变得非常热闹。
今天不是雷旭亮的生⽇,也非中秋、圣诞,更不可能凑巧欣逢农历过年。热闹滚滚的原由,是因为阿佑以及几个昔⽇柔道社的同伴结伙来串门子,为雷旭亮接风洗尘。
三房两厅格局的房子里,九坪大的客餐厅被七、八男人这么一挤,就显得有些过小;还好书房除了电脑桌椅之外什么也没摆,不以位子的几个壮汉席地而坐,空间勉勉強強还够用。
“哇,亮哥,你房子里陈列的家具还真是简单。”阿佑谨遵蛇魔女旨意,尽职地探查军情。
不到三十坪,没装潢,主卧房摆着一张双人大<img src="in/chuang.jpg">和⾐柜,客房只有一张仍让塑胶套封着的单人<img src="in/chuang.jpg">,客厅就沙发、电视柜等基本配备。
餐厅有一桌两椅,浴室的洗手台上有刮胡刀、牙刷牙膏各一支,吊杆上大小⽑巾各一条,香皂一个,澡洗洗头洗脸共用…
房子里没半点儿女人存在过的气息。看来他是个标准的单⾝汉,喔不,是标准的欠人照顾单⾝汉;这意味着表姐毋须担忧会有情敌出来搅局。
“会吗?用得着的我都有。”雷旭亮笑笑说道。“住这儿只是暂时,买太多家具以后搬家⿇烦。”
“这房子是租的?”阿佑将带来的丰盛食物一袋一袋的打开。
“嗯,有打算买房于,但还没有时间四处走走看看。”雷旭亮则拿出纸盘、纸碗帮忙盛装。
“原来是这样…”阿佑点头表示了解。
经济状况不错,姨丈那关也没问题了。
嘟、嘟、嘟!<img src="in/shu.jpg">悉的机手铃声突兀地响起。“啊,我接一下电话。”油腻腻的双手随便往<img src="in/ku.jpg">子一抹,阿佑拿起“刻意”搁在餐桌上的行动
电话。
雷旭亮耸肩抿嘴,有礼貌地不发出声响,并且以眼神示意其他人庒低音量。
“喂,我林佑。”当!开始表演。
“咦!表姐喔!怎样?你找我有事?”阿佑偷瞄一旁的学长。“嗯嗯嗯…啊啊啊…嗯啊嗯啊…“我在哪儿?就你家附近啊。”啧,老神在在。
“没⼲么,来学长家串门子。”唔,面无表情。
“哪个学长?你也认识,⾼中时的柔道社社长,雷旭亮啊。”阿佑再偷觑学长一眼。
“你很久没看到他了吧?怎样,要不要来?”嘿嘿,有反应了,耳朵尖尖,嘴角一菗一菗。
“喔…你等等,我问一下。”阿佑转向雷旭亮。“亮哥,你家地址是二十五巷几号?”
“九号三楼。”俞薇莎要来…雷旭亮垂跟,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有点儿喜悦的神⾊。
“表姐,九号三楼。嗯,待会儿见,拜。”喀嚓!表演结束。“亮哥,我忘了告诉你,我表姐俞薇莎也住这附近耶!约她来,你不介意吧?”
呵,先靳后奏,就算介意也没办法。
“无所…”既不是闹情绪的情侣,更不是仇人,他必须介意吗?雷旭亮好笑地想。
“阿佑,你说谁要来?”甲揷嘴问道。
“我表姐。”
乙冲出书房惊呼。“俞薇莎?”顿时引来甲、丙、丁、戊、己等壮汉一阵狈嚎。
“嗯啊。”
“喔耶!”<img src="in/huan.jpg">呼。“校花!校花!校花!校花!”
实在很吵,阿佑懒懒睨了客厅几只呆狼。口怜喔,他们全让表姐的⽪相给骗了!这样说也不对,呆狼只是用⾊眼觊觎戴红帽的蛇魔女,真正口怜的是蛇魔女盯上的猎物亮哥。
叮咚!被阿佑形容成狼的几个壮汉抢着开门,而雷旭亮将食物装盘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停顿。
不到五分钟门铃就响,阿佑为猴急的表姐感到羞聇。
马尾,粉<img src="in/chun2.jpg">,⽩⾊紧T,蓝绿相间的格子裙短,耐吉跑鞋。呵呵呵呵!这样是不是青舂可人?像不像⾖蔻少女?
俞薇莎敢保证雷旭亮待会儿开门铁定双瞳发光、嘴巴流口⽔。
“哇?”五颗狼头果真眼睛发光,嘴角涎沫。
“呃…”人咧!怎么是野兽来开门!
“嗨,俞薇莎。”异口同声。野兽仍挤在⼊口,忘记要让美女进门。
“嗨。”踮脚看不见,低头瞧不着,俞薇莎有点恼。“让让、让让!”冷<img src="in/xing.jpg">复发,她头也不回地登堂⼊室。
温柔只对心上人,她蹦蹦跳跳地来到雷旭亮⾝边。“哈罗,雷旭亮,谢谢你邀请我。”
“…”呕!有吗?亮哥有邀请表姐吗?阿佑真想吐。
“<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雷旭亮笑道。“别客气喔,随便坐。”
看见清秀娟丽的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又回到⾼中时代;只不过,那时的俞薇莎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对他轻哝软语。
嗯哼,刺扎的回忆。他还是比较愿意接受成<img src="in/shu.jpg">亲切的俞薇莎。
“表姐。”
“喔,嗨,阿佑。”随便赏表弟一眼,她跟在雷旭亮⾝后帮忙将食盘端到客厅茶几。
有食物有美眉,谁还肯委屈待书房?餐厅、书房的三张椅子全用上了,三人座的沙发坐三个壮汉仍嫌过挤,而两人座的沙发…阿佑、雷旭亮中间塞了个俞薇莎。
“我、我坐地板好了。”阿佑被表姐的利眼瞪得千疮百孔。
俞薇莎虚情假意地说:“咦?挤一下嘛,没关系啊。”不识相!情人椅耶,阿佑挤什么挤呀。
“不!坐地板好,比较凉。”啧,又不是⽪庠说!
“俞薇莎你住敖近喔!”甲问。
“嗯。”俞薇莎沉醉在俨然女主人⾝分的遐想中,心不在焉的回答。
丙纳闷地问:“俞薇莎你以前不是住<img src="in/yang.jpg">明山吗?”顶级宾士轿车每⽇专车接送,他这个穷人家小孩印象深刻得要命。
“最近搬出来的啊。”仍在沉醉中。
“为什么搬?这里环境又没有<img src="in/yang.jpg">明山好。”
“上班方便。”依然心不在焉。
“是喔,俞薇莎你公司在哪?”乙问。
嘿嘿,问得好。阿佑一脸的幸灾乐祸,等着看表姐如何接招。
“信义计划区。”她想也没想就答。
“嗄?石牌,信义计划区?<img src="in/jiao.jpg">通还是不方便啊!”壮汉七嘴八⾆的讨论起来。
雷旭亮也这么认为。石牌离信义路那么远,她既然要求方便,应该找那附近的房子住不是吗?
而且她最近刚搬家,还正巧搬到他斜对面哩!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往某方面去揣测呢!因为他住这儿,所以俞薇莎她也…啧,还真是妄想,那是不可能的啦!
“呃…呵呵呵呵…”该死!哪个八王蛋问的!
“该不是为了想接近亮哥吧…”戊的眼睛很贼。
“吼…”其他人跟着起哄。
“才、才、才、才…”俞薇莎“才”了半天,脸红得像<img src="in/shu.jpg">透的虾子。
“唉,你们别逗俞薇莎了啦!”雷旭亮帮在场唯一的女生解围。
“亮哥,近⽔楼台,追她!”其他人开始怂恿道。
“八年前早追过了,呵呵,被甩。”雷旭亮搔搔头,毫无芥蒂地自嘲道。“所以喽,别再瞎说吓坏人。”
“就、就是说啊,别扯了你们!”俞薇莎说了一声,其实她真的是被吓坏了,因为她搬来这儿的动机的确不单纯,真的是为了想接近雷旭亮。
“哇,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又是一阵七嘴八⾆外加惊叹号,包括也不知情的阿佑。
“移民前一天的放学时刻。”他们当然不知道,因为隔天他就飞离湾台了。
“咦!雷旭亮你后来移民了?”俞薇莎故作讶异。
哼哼哼,这下子看你们这群野兽能再凭哪一点来怀疑我搬家的动机!
“嗯,回来湾台还不到半年。”果真不可能,俞薇莎连他转学都不知道,这就⾜以证明方才他不只是“妄想”而且<img src="in/gen.jpg">本就是“严重妄想”
“以前被甩不代表现在就没机会,亮哥,我表姐目前没男朋友耶…”阿佑被表姐的死要面子气得好想吐⾎。
雷旭亮牵起云淡风清的浅笑,以头摇代替回答。
有心,但无力哩!
没男朋友表示她眼光⾼,他的条件应该⼊不了她的眼界。
她没发现他离开学校,再次见面又不记得他这个人…追求她!机会太渺茫,弄个不好,连朋友都不用做了。
所以,还是算了吧!
“…”得意只是短暂,她的信心在瞬间瓦解。
俞薇莎僵如人偶,愣愣地瞧着雷旭亮的头摇、浅笑。
“哗,俞薇莎没男朋友呢!”甲眼睛发亮。
啊…呜…狼嚎四起。
“考虑我、考虑我!湾台最⾼学府毕业,五百大企业的经理,家世清⽩,房子两栋都没款贷。”乙首当其冲,自我推荐。
“我啦!大润发我家开。”丁说。
“我在行银上班,生活单纯自爱,吃喝嫖赌统统不会。”戊揷花。
“…”俞薇莎垂眼,不说话。没看错,方才雷旭亮真的是在头摇!而且,他嘴角逸出的笑容很淡漠。
吵…野兽们嗡嗡地在吵什么?头好痛,眼睛好痛,耳朵好痛,心好痛,她全⾝都好痛…
你一言,我一语,几个壮汉抢着⽑遂自荐,雷旭亮迟钝地在一旁傻笑;除了阿佑,没人留意到俞薇莎益发暗沉的脸,没人能体会她那种跌⼊⾕底的心情。
“喂…”糗大,阿佑有预感表姐即将发飙。
“虽然我目前什么都没有,但每期都买乐透彩券。香奈儿⾐服你喜<img src="in/huan.jpg">吗?我买给你,钻石珠宝你喜<img src="in/huan.jpg">吗?我买给你,⾼级别墅你喜<img src="in/huan.jpg">吗?我买给…”丙一脸陶醉。
“二五二三九八九八。”俞薇莎头没抬,嘴里喃喃念道。
“?”啥咪碗糕!
“忠孝西路、中山北路口,招牌很大。”眼眸缓缓眯起。
“?”啥咪招牌?
“xX整形外科诊所。”仰头,笑容无害,自瞳眸<img src="in/ji.jpg"><img src="in/she.jpg">而出的视线却冷冽得冻人。
苞前这些男人的条件或许不差,但是那又怎样呢?他们,都不是雷旭亮。
“哗…”好、好可怕!
“呵呵,我表姐她开玩笑的啦!呵呵…”阿佑冷汗涔涔。
“⼲么嘴张这么大?阿佑就说俞薇莎是开玩笑的啊。”雷旭亮试图化解凝人的气氛。“搞不懂你们到底是来帮我接风,还是来相亲的,真是!”老实说,他也被俞薇莎的话语吓了一跳。那表情、那口气,和八年前自己被拒绝那⽇如出一辙,不!比当时更森冷、更无情!
天!她喜<img src="in/huan.jpg">究竟是怎样的狠角⾊!汤姆克鲁斯?布莱德彼特?
“就、就是说咩!吃东西吃东西。”阿佑偷瞄了表姐一眼,筷子夹到什么就吃什么。“亮哥,谈谈你在国美的生活吧!”
“嗯,刚到国美的时候,你们也知道嘛,我一口破烂英文…”
话匣子一开,冷掉的场子终于又热络了起来。笑声迭起,话题就此远离俞薇莎,再没人无聊到心花思去猜想刚才她究竟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俞薇莎没再开口,即使心里头直淌⾎,仍力持笑容优雅,直到曲终人散。
散会后,阿佑捂着耳朵在俞薇莎家中来回踱步。
“拜托你别哭了好不好?”哭庇啊!自己自尊心硬得连大象都踩不破,活该人家要打退堂鼓。
真受不了,搞了半天,原来亮哥早就已经对她表示过好感了?!
结果咧?吐⾎!被她打败!
明明喜<img src="in/huan.jpg">、明明⾼兴,偏偏死鸭子嘴硬,落得捡狗充当心爱的下场。
“我当然要哭!他头摇耶!他为什么要头摇?”俞薇莎哭得唏哩哗啦,躯娇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他头摇,啊你不会点头喔?主动一点嘛,没事于么老摆架子,非要等亮哥开口…”
“开什么玩笑?我俞薇莎耶!他最、最、最喜<img src="in/huan.jpg">的俞薇莎耶!他不开口还有天理吗?”呜呜呜…纸咧?卫生纸咧!呜呜呜…
“已经不是了。”
“什么?什么已经不是了?”哽!俞薇莎擤鼻涕,没能听清楚。
“你已经不是亮哥最、最、最喜<img src="in/huan.jpg">的俞薇莎了。”
“你、你<img src="in/luan.jpg">讲!”
“是事实,没<img src="in/luan.jpg">讲。人的感觉是会变的,就像我以前觉得你的样子很吊、很可爱,可是现在我就认为你摆臭架子很烂、很受不了。”
“哼,美丽的女人不摆架子赶得跑苍蝇吗?”人家她只喜<img src="in/huan.jpg">雷旭亮;心底只容得下雷旭亮,对其他男人自然要冷漠、自然要、自然要讲话毒辣啊!
“亮哥是苍蝇!”唉唉,骄傲乃她的本<img src="in/xing.jpg">,难改!
“呜哇…”点到痛处,俞薇莎哭得更凶了。
那是一次严重的意外。他表⽩得突然,同学们起哄得也突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她,就这么祸从口出,没了挽救的余地。
“唉,别哭了啦,刚才说的只是我的感觉罢了,也许亮哥他并不这么认为啊…”吼,头快爆了。
“你明明说是事实。”
“对我而言是事实啊!亮哥个<img src="in/xing.jpg">比较迟钝,可能只是以为自己没机会吧。”阿佑耸肩。“如果你坚持不开诚布公,那、那就想别的方法试试嘛…”
有吗?有办法吗?se<img src="in/you.jpg">?没<img src="in/jiao.jpg">过男朋友的表姐哪会…哇,不能<img src="in/luan.jpg">出主意,万一无效,⾝心都丢;而且如果让姨丈知道点子是他出的,他不被拆骨才怪。
“你说啊,什么办法?”她戳阿佑。“说啊!说啊!”“呃…就是慢慢地渗透他的心灵。”
“怎么渗透?”泪珠挂在脸上,她没擦。
“嗯…就是让他的周遭充満你的气息,呼昅想到你,吃饭想到你,觉睡想到你,总之就是…即使你不在他⾝边,他却仍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周遭充満我的气息?”她很认真很认地思索着。
“对,”阿佑马上逃命似的一溜烟走人。“就是这样。”拜托别再问了!因为就算问了,他也答不出来。“我要回家了,再见。”
和好友聚会畅聊,不错;散会后的杯盘狼籍,很错。
厨房里,雷旭亮额头冒汗,两道耝眉紧蹙。
啤酒空罐二、三十个,他哀怨地一个一个用清⽔冲净庒扁。
油腻腻的纸盘、纸碗数不清,他可怜兮兮地将菜肴残渣倒⼊塑胶袋后,再一一清洗⼲净。
他并没有节俭到重复使用这些容器的地步,但资源回收车后天才来,他若不稍作些清洁工作,余酒就会发酵、残渣就会变馊,那味道可是会非常的刺鼻、非常的臭。
“啧,弯<img src="in/yao.jpg">驼背近半个小时,真有够累的。”他边洗边发牢騒。“下次得记得要他们一人带一包垃圾回家,省得⿇烦。”
铃…铃…
“喂!”走至客厅接听电话的雷旭亮<img src="in/ting.jpg"><img src="in/yao.jpg">扭头,骨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想我吗?”电话那头,意外传来娇柔女声。
“不想。”他实话实说,但口气还算温和。
<img src="in/jiao.jpg">往的一年期间,三天两头吵架,分手之前已形同陌路,为什么要想?她总是嫌他不像其他男人体贴,瞧不起他只是个区区小兽医,这种女人为什么要想?
“…骗人。”
“找我有事?”懒得在无聊的问题上争辩,雷旭亮开门见山地丢出疑问。
“没事,只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罢了。”
“嗯哼,现在听到了,可以挂了。”神经!雷旭亮想直接挂电话。
“等、等一下!”
“⼲么?”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不客气吗?”嗓音⾼八度,娇柔女声已不复闻。
“董兰妮,我已经涸仆气了。”直接甩电话才叫不客气啊,大姐小!“如果真有事情就快点说,我在忙。”
“好啦好啦,下个月二十号我会去湾台。”
“那又怎样?”她来湾台关他什么事?
“你家借我住几天好吗?”
“饭店多得是,免谈。”
“是我爹地要我打这电话的喔…”嘻嘻嘻,才怪。
“…”妈的,竟祭出他最景仰的人!
移民到国美之后,他在偶然的机会里认识了⾝为柔道界翘楚的董伯伯。承蒙董伯伯的指导,他的技艺因此精进不少,而他们之间如⽗子般深厚的情谊,更是他所珍视的。
雷旭亮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几天”
即使彼此间的情谊如今已变得淡漠甚且牵強,但基于董兰妮是恩师爱女的这层关系,他若拒绝对方这般简单的请求,未免有些不通情理。
“四天。”
“好。”雷旭亮不慡地挂掉电话。
这声应允,纯粹是出于对董伯伯的敬重。罢了,四天的时间还算短暂,和董兰妮相处也许痛苦、可能难熬,但他也只好委屈自己忍耐一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