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帮美少女实习生的到来没有让刘汉东愉快,反而有一种雪上加霜的感觉,他这个小庙可盛不下这么多尊女菩萨。
不过火颖她们也没有真在这儿实习的意思“东哥,你就随便给我们开个实习报告,后面盖上公章就行。”她这样说。
可是刘汉东上哪儿去找公章,他这小厂<img src="in/gen.jpg">本就没在工商局登记注册,别说厂子了,就连那辆富康都是假牌照。
“没问题,你们随便玩,实习报告<img src="in/jiao.jpg">给我办了。”刘汉东哪能在一群小女生面前叫苦,一拍<img src="in/xiong.jpg">脯大包大揽。
暗地里他打发孙纪凯去联系了个做假证的,花八十块钱雕了一枚公章,近江市汉东汽车维修养护有限责任公司,中间一个五角星,看起来毫无山寨感。
厂子是开了,生意却总不上门,接下来的一星期內,只有一桩买卖,张爱民来换机油,张师傅自己从汽配城买的便宜机油,自己动手换油,只是借用一下厂里的举升机,这么<img src="in/shu.jpg">的关系又不能收钱,还得倒搭香烟茶⽔。
大部分的时间,刘汉东和俩徒弟大眼瞪小眼,⼲耗时间,唯有马凌来的时候,刘厂长心情才好些。
马凌是作为老板娘来查账的,两人坐在小办公室里看账本,最大的开支是房租,每月六千元,预付半年就是三万六,然后是各种备品备件,満満一仓库的润滑油、轮胎看着就头疼。
还有俩学徒,虽说他们姐夫说不用给工钱什么的,但东哥怎么也不会⽩使唤人家,每月八百块工资是肯定要给的,这样算下来,这个月净亏七千多。
“撑不到一年,咱就得破产。”马凌把计算器一丢,仰天长叹。
“再等等看吧。”刘汉东说。
虽然厂子⽩天没生意,一到晚上却⾼朋満座,各路闲人全来了,在厂里摆开龙门阵,支起小桌子,买几个凉菜一箱啤酒,露天坐着喝酒吹牛,有好事者⼲脆找个作坊焊了个烧烤炉子,买了百十<img src="in/gen.jpg">三轮车条前头磨尖了,再整一车木炭,开车下乡买一只整羊,在厂里开起了自助烧烤摊。
火颖这丫头也多事,把家里的音箱彩电DVD搬来了,整了个露天KTV,大伙儿吃<img src="in/bao.jpg">喝⾜了拿着麦克风吼歌,好在铁渣街的居民对噪音早已免疫,没人投诉他们,当然也没有人敢管他们,刘汉东来往的这些人,不是社会大哥就是江湖小混混。
为了向大家供应冰镇啤酒,刘汉东花一千多块钱在旧货市场买了台二手冰柜,摆在厂里存雪糕啤酒饮料,吃不完的羊⾁也能保存,厂里吃喝玩乐的设备rì渐完善,来的人更多了,阚万林打趣说⼲脆别开厂了,改烧烤摊算了,绝对rì进斗金。
刘汉东觉得脸上发烫,汽修厂改成烧烤摊,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但现实又<img src="in/bi.jpg">着人不得不妥协,再开下去,底<img src="in/ku.jpg">都得赔光。
这天晚上,狐朋狗友们再次齐聚汽修厂,喝酒吃⾁吼歌,玩得不亦乐乎,正当马凌和刘汉东合唱一首广岛之恋的时候,忽然几条黑影走了进来,音乐声戛然而止,大伙全愣住了。
“妈,你怎么来了。”马凌讪讪地将话筒蔵在⾝后。
“下班不回家,跑这儿瞎混来了,赶紧跟妈回家!”王⽟兰横眉怒目,⾝后跟着几个妇女,都是小区里相<img src="in/shu.jpg">的娘老们。
马凌很尴尬:“妈,都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一帮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跟他们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王⽟兰唾沫星子横飞。
阚万林不⾼兴了:“阿姨,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都是正经人…”
话没说完就被王⽟兰啐了一脸:“我呸!看你这熊样还正经人,就你这样的,搁在八十年代严打的时候,第一个拉去敲砂罐,还有你们这帮人,一个个都是大西北劳改的货!我实话告诉你们,出派所已经注意你们很久了!”
大家被骂的狗⾎淋头,无言以对,王⽟兰以前是公<img src="in/jiao.jpg">车售票员,嗓门大中气⾜,骂人半小时不会重样,即便是⾝经百战的市井泼妇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是一帮年轻人。
马凌气得浑⾝颤抖,伸手去拉妈妈想让她别骂了,可王⽟兰刚进⼊状态远没有过瘾,岂能轻易收兵,她越骂越奋兴,⾼亢的声音将铁渣街上纳凉的人们都昅引了过来,摇着扇子指指点点,欣赏免费伦理大剧。
刘汉东见不是事儿,上前劝说马凌:“跟你妈回去吧。”
王⽟兰瞅见了引勾自家女儿的罪魁祸首,登时声音提⾼八度:“姓刘的!你个杀千刀的!哄我闺女!我跟你没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啊,被安公局开除的败类,还冒充企业家,你个破厂十天半个月也没生意,你个穷瘪三,下流坯,一辈子就别想进我家的门!”
马凌脸上红的滴⾎,刘汉东心里却在滴⾎。
“马凌,你给我回去!以后不许到这儿来!”王⽟兰骂了一阵,得意洋洋,觉得差不多该收兵了。
“我不回去!”马凌脾气也上来了。
“好哇,你鬼<img src="in/mi2.jpg">了心窍啊,他有什么好,要钱没钱,要人品没人品,整天打架斗殴,看守所进过好几次,他就是个社会渣滓!”王⽟兰指着刘汉东的鼻子骂道,见女儿不为所动,开始最后通牒。
“马凌,妈最后jǐng告你一次,马上回家,不然永远都不要回家!”
马凌不为所动。
王⽟兰吃瘪,大为恼怒,当场放了大招,四下踅摸一番,向电闸奔去:“都别拦着我,我死给他们看!”
众娘老们急忙上前,拉胳膊抱腿将王⽟兰死死按住。
王⽟兰顺势一庇股坐在地上,拍着腿大开始唱,大意是自家女儿如何优秀,多少青年才俊都在追求她,刘汉东这个瘪三如何卑鄙无聇,癞蛤蟆想吃天鹅⾁等等,大家听的津津有味,刘汉东和马凌却无地自容。
忽然一阵jǐng笛响,马庆国带着两个协jǐng分开人群进来了,见是自家老婆在骂街,赶紧上前劝说,哪知道王⽟兰见老公来了,底气更⾜,声震云霄。
还是马庆国有经验,上前对马凌说:“你赶紧回家,让刘汉东也出去避一下,不然你妈能骂一整夜。”
马凌气鼓鼓先走了,刘汉东也躲了出去,酒⾁朋友们也都赶紧撤离,在协jǐng的劝说下,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没了观众,王⽟兰的表演yù就没这么強了,站起来拍拍庇股,得胜还朝。
过了十分钟,刘汉东回来了,厂子里人已经光走了,小桌子上杯盘藉狼,烤炉內炭火已成了灰烬,黯淡的灯光下,満地的花生⽑⾖壳,空酒瓶,烟蒂,⾁骨头。
他拿了把扫帚清扫着垃圾,忽然机手响了,是妈妈打来的。
“小东,厂子效益怎么样?”
“还不错…”刘汉东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
“该添的设备就添,缺钱就跟妈说一声,妈这里还有两万存款,下月到期。”
“知道了妈,我不缺钱。”
挂了电话,刘汉东呆坐了许久,菗了支烟,他迫切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此时此刻,陪伴他的只有空落落的院子和冰冷的机器。
冰柜里还有一瓶啤酒,刘汉东拎着酒瓶子,漫无目的的出了门,已经是深夜时分,街上一个人没有,他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废弃的烂尾楼,今夜月sè很好,他再度爬上了塔吊,走到吊臂尽头坐下,抬头望望月亮,感觉特别近。
喝光了一瓶啤酒,刘汉东将酒瓶子抛出老远,碎裂的声音在夜sè中格外响亮,突然下面一间屋里亮起灯火,出来一个人,看了看上面,大喊道:“别想不开,下来吧。”
见刘汉东不回应,他又喊道:“兄弟,你先下来,有难处慢慢说,没啥过不去的坎儿。”
得,被人当成杀自的了,刘汉东爬了下来,那人<img src="in/ying.jpg">上来道:“你可吓死我了。”
刘汉东说:“我就是在上面喝点闷酒,上面风大,凉快,没别的意思。”
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上下打量刘汉东道:“兄弟,你瞒不了我,你心里蔵着事儿呢,跟哥唠唠吧,说出来就舒坦了。”
刘汉东也看看他:“你是?”
“我姓祁,是看工地的。”那人自我介绍道。
虽然是废弃烂尾楼,但依然有留守人员,祁大哥就住在楼里,用木板和塑料布隔了一个房间,支着行军<img src="in/chuang.jpg">,桌上摆着发泡饭盒和空酒瓶,烟盒子。
“坐吧。”祁大哥指指行军<img src="in/chuang.jpg">,自己坐在小马扎上,点了一支烟,从<img src="in/chuang.jpg">底下拿了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递给刘汉东“喝点吧。”
刘汉东接了酒,自嘲的笑笑:“我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被人骂两句就爬塔吊上喝闷酒。”一仰脖,咣咣咣喝了几口,将自己的烦恼一一道来。
祁大哥菗着烟,仔细听着,并不揷嘴,等刘汉东讲完,他笑笑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其实不好说谁对谁错,站在人家的立场上,也未必不对,说到底,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难事,我认识一个哥们,比你的遭遇可惨多了,他是我同乡,没考上大学,又不甘心务农,进城当了建筑工人,慢慢学技术,当了施工队的技术员,然后是队长,后来自己拉队伍单⼲,房地产业兴盛的大cháo让他赶上了,十年时间,⾝价一个亿。”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叹口气,接了一支烟。
“后来呢?”刘汉东问道。
“后来玩得太大,背后又被人yīn了一把,资金链断了,资不抵债,家财散尽,本人也被关进了监狱,等出来的时候,众叛亲离,最可悲的是老婆孩子都不认他了。”
祁大哥苦笑起来:“这都不是事儿,只要人在,就不算输。”
刘汉东忽然明⽩过来:“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吧。”
祁大哥点点头:“对,这片烂尾楼就是我开发的项目,也是庒垮我的最后一<img src="in/gen.jpg">稻草。”
刘汉东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