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构所说的一切,太后只听得咋⾆不已。失声惊道:“怎么会这样?岳飞为国立有大功啊。而且他不是向来最忠心于官家你的吗,怎么竟会忽然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
赵构恨恨道:“这些武夫,一个个立了几件功劳,就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了。当年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实在做得太过心慈手软。按朕看来,就该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自然什么都不用再担心。这等骄兵悍将,一个个都心存不轨,人人也是逆贼。昨⽇未反,今⽇也要反。今⽇不反,明⽇必反的。岳飞如今这样,又有什么奇怪呢。”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些军国大事,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也闹不明⽩。不过官家登基也有十多年了,皇位早已经稳固。天下民心所向,仍是向着官家的。岳飞即使当真要造反,想必也是不能成功的,官家无需担心。”
赵构烦躁地捏着自己的拳头,道:“单单只是岳飞的话,朕自然不担心。但现在、他却勾结上了那些江湖武夫,事情自然又是另外一个说法了。那些江湖中⾼来⾼去的家伙,自持有些本领,便全不把朝廷和朕放在眼里,实在可恨之极。虽然现在有米公公,元限,以及方应看他们在,但朕…朕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啊。”
太后苦笑两声,道:“哀家手无搏<img src="in/ji2.jpg">之力,官家与哀家说这些话,也没有用啊。”
赵构猛然抬起头来,正视着太后一双凤目,凝声道:“事情已经很急了。这种时候,朕若稍有行差踏错,随时便可能断送了大宋的江山社稷。若当真如此,朕死了也没面目去见列祖列宗的。⺟后,事急从权,唯有稍稍委屈妳一下了。儿臣恳请⺟后,相请<img src="in/mi2.jpg">天七圣盟出山,以救家国于危难之中。”
“<img src="in/mi2.jpg">天七圣盟”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听所在太后耳中,登时犹如旱天惊雷。原本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突然间就被“啊~”的尖叫声所打破。太后⾝向后仰,珠环佩翠叮叮当当响过不停,其眉宇间尽是惊惶恐惧。她颤声道:“官家,你…你…你要我又去求关七那疯子?”
虽然彼此并无⾎缘关系,不过眼前人终究被自己称呼为⺟后,所以赵构对之,亦仍有三分敬意。他叹了口气,道:“事出突然,朕也是无可奈何得很啊。岳飞向来宣称精忠报国,现在却连他都要叛了,朕实在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人能够信得过了。”
太后挣扎着颤声道:“不是还有米公公吗?”
赵构苦笑道:“米公公虽然在忠心上可以信任,可是说到武功…唉~朕听说,当初他去汴梁送金牌宣岳飞回京的时候,曾经和那个叫什么陈胜的逆贼<img src="in/jiao.jpg">过手,却不敌对方,以至于让朕的钦差被杀了。当初米公公既然都护不住朕的钦差,现在又怎能指望得他可以护得住朕?本来嘛,神通侯的义⽗方大侠如果在,那是最能让朕放心的。偏偏方大侠闲云野鹤,也不知道在哪里。除了那个关七之外,朕还能信谁?”
太后面⾊如土,绝望地呻昑道:“不要!官家,那个关七是疯的。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求求你,哀家再也不要见到那可怕的疯子!”
赵构皱眉道:“⺟后何必这样子呢。关七虽然是个疯子,不过倒也对⺟后妳一片痴心啊。以朕看来,他简直就把⺟后妳当成了天上的仙女一样,别说伤害妳了,就是半句重话都不会多说。⺟后又何必对他害怕成这个样子呢?”
太后说话的声音之中,隐隐然已经带上了哭腔。她不断头摇:“官家你不明⽩的。没有和这疯子接触过,你真的不会明⽩。那疯子喜怒无常,脑子里颠颠倒倒,想法匪夷所思,两三句话就能蹦出来一个<img src="in/gen.jpg">本没道理的荒诞念头,简直不可理喻。这还罢了。更可怕的,是他不⾼兴要杀人,⾼兴也要杀人,甚至闲着没事觉得无聊也都会杀人。和他处在一起,就仿佛抱着个随时可能炸爆的火药桶一样,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天啊,那种滋味…那种滋味…呜呜~呜呜呜~”
或者是关七这个人,实在给太后留下过太过恐怖的回忆了。以至于太后竟越说越<img src="in/ji.jpg">动,话仍未终,她已经支持不住而彻底崩溃,双手掩脸地失声痛哭起来。
赵构显得烦躁无比,活像受困的野兽般起⾝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猛地一跺脚,喝道:“够啦够啦,别再哭啦。疯子又怎么样?杀人又怎么样?反正他又不会杀妳,就忍耐一下,讨讨他的<img src="in/huan.jpg">心,有那么难吗?只要关七能够为朕所用,哪怕他是妖魔鬼怪,朕也认了。别忘记,妳是大宋的太后,享受锦⾐⽟食,万民供奉。现在大宋有难,让妳出出力,就这么推三阻四?妳还对得起大宋的列祖列宗吗?”
太后忍无可忍,哭泣道:“官家,我是妳⺟后,是你⽗皇的妃子啊。现在你居然要我去陪别的男人,你⽗皇要是知道了,那会怎么想啊?难道这就不是给大宋的列祖列宗蒙羞吗?”
赵构冷冷道:“朕若有什么事,大宋必亡。大宋亡了,列祖列宗就要断绝香火,从此无人祭祀。两害相权取其轻,列祖列宗定能明⽩朕的一片苦心,也不会怪责⺟后妳的。至于说⽗皇,哈哈,他更加不会在意了。当年在汴梁的时候,为了讨好金人,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舍得送出去呢。假如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皇,那么他肯定也会做出和朕相同的决定,这点绝对不会错。”
太后轻声啜泣,已是无话可说。赵构却也不愿意对她<img src="in/bi.jpg">迫太甚,当下放软口气,道:“太后,并非儿臣不孝,实在如今大难临头,儿臣被<img src="in/bi.jpg">得没法子了啊。所以,只好委屈委屈妳了。这样吧,⺟后妳帮助了儿臣这一次,儿臣渡过难关之后,自然会投桃报李的。”
太后躯娇微颤,止了泣声,道:“你…你还能够给我什么?”
赵构凝声道:“自由,朕可以给妳自由。朕知道的。其实由始至终,妳<img src="in/gen.jpg">本不喜<img src="in/huan.jpg">当什么太后,更不喜<img src="in/huan.jpg">生活在皇宮之中,对不对?好!这次事情逆贼们存心发难,皇宮必然大<img src="in/luan.jpg">。<img src="in/luan.jpg">事平息以后,朕就对天下人宣布,太后妳已经在混<img src="in/luan.jpg">中不幸被奷人所害。从此世上再没有什么太后了。妳喜<img src="in/huan.jpg">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再没有人会⼲涉妳。这个条件,如何?”
太后情知其实自己<img src="in/gen.jpg">本无可抗拒。即使自己再怎么不愿意也罢,都无法改变得了赵构要把自己送给关七,以换取<img src="in/mi2.jpg">天盟助力的决心。既然如此,那么能够以此为条件,从此脫离皇宮这个镶金嵌⽟的大囚笼,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吧。
自嘲自怜自卑自伤,太后幽幽叹了口气。随之用力咬咬牙,然后举起⾐袖拭去泪⽔,道:“…好吧。那么,就此一言为定。”长⾝站起,迈步走到外面的回廊上。却见回廊檐下挂着个鸟笼,笼子里养了只浑⾝发羽鲜红如火的鹦鹉。太后把鸟笼打开,把鹦鹉抓在手心里,柔声道:“太后有危险,太后有危险,关七救我,关七救我。”
这鸟儿十分聪明,学话学得极快。太后不过才教了它两三遍,这鸟儿已经急不及待地学⾆道:“太后有危险,太后有危险,关七救我,关七救我。”声音听起来虽然怪怪的,但总算吐字还清晰,能够让人听得明⽩。太后轻轻叹息,头摇道:“没想到…我居然还真有需要用到这鸟儿的一天。”双手随之向天空一抛。那鸟儿立刻振翅⾼飞,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调转方向,扑闪着翅膀往东北方去了。
望着这鸟儿迅速成为一个黑点,并且钻⼊了云层当中消失,赵构也安心地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好,好!关七,你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朕等着你过来,替朕把所有叛贼都来个——斩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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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翻下斗篷的兜帽,然后仰首举目,向眼前这座酒楼打量了两眼。表面上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状元楼依旧是状元楼,和当天自己初⼊临安城时,所看见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下意识之间,陈胜却又总觉得已经不同了。或许,这是因为楼內正在等待自己的那个人之关系?
人有灵气,建筑也有灵气。所以,当某些特别杰出的人物出现时,他确实是可以改变自己置⾝所在那座建筑物,所给予旁人之观感的。但这种杰出人物,却绝不容易遇见。因为他们本⾝,就是人中之龙。神龙翱翔九天,又岂是能为凡夫俗子所轻窥?
陈胜笑了笑,举步走⼊状元楼中。只见楼下大堂內,只有叠起的桌椅,没有人。因为今天这里已经被包场了。除去陈胜以外,酒楼不会再接待其他任何客人。同时,那位请客的主人,他就等待在二楼雅阁之上。陈胜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任何犹豫,便不徐不疾地拾级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