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几乎全部暗了下来,寒风吹在⾝上带着瑟瑟寒意。草木被厚厚的积雪庒着看不见一点绿意,有不少士兵扫开了积雪,在营帐与营帐之间升起了熊熊篝火。这篝火不但为大家带了了温暖同样也带来了光亮。
跟随大队人马走了一天,钟紫苑此刻已经是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她与一群同样穿着蓝⾊军服的低阶士兵一起坐在篝火边,那橘红的火焰里蕴蔵着大巨的热量,不一会就烤的她额头冒出了微微细汗。她不时抬起⾐袖轻轻的檫拭着额头,好在她涂在脸上还有颈间的药汁非常的特殊,不用怕会变成一只花猫。
周遭的士兵们不是在大声谈笑,就是在大口进食。钟紫苑也得了两块耝劣的暗⻩⾊馒头还有一碗全是萝卜土⾖炖的杂烩汤。虽然腹中饥饿,可这样的食物还是让她提不起胃口,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胡<img src="in/luan.jpg">啃着。她的眼睛却常常不受控制的瞥向对面那顶最大也最显眼的营帐。
钟紫苑会用易容术隐蔵行踪,就是怕郭承嗣会让人将自己送回长安城去。因为郭承嗣曾经明确表示过,不赞成她随大军一起前往巨涌关。路途艰辛也就罢了,还非常的危险。可是她就是想跟在他的⾝边,那天的晚上的誓言她并不是顺嘴说说,她要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同生共死。她如今只想着能蔵多久就蔵多久,待到离长安远了,他再找到自己也没法子送她回去。
只要想到郭承嗣发现自己时那副无奈又头疼的表情。钟紫苑的嘴角就会止不住的上翘。“喂,傻笑什么?”她⾝边一个膀大<img src="in/yao.jpg">圆的士兵瞧着她那碗基本上没动的杂烩汤,呑了呑唾沫。趾⾼气扬的道:“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就跟个娘们似的,连吃东西也这么慢,还是让老子帮你吃了吧!”说完,他也不等钟紫苑说话,直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端起碗就往嘴里送。
因为天气不好,马车的运载又有限。所以每个人供应的粮食都是有份额的。不过像这样两块馒头一碗杂烩的标配大多数人都基本可以吃<img src="in/bao.jpg">,因为那馒头的分量还是十分扎实的,一个⾜⾜有男人巴掌那么大。当然也有饭量特别大的就会觉得不够。就会仗着体格雄壮打起别人的主意。
像钟紫苑这样虽然穿着军服,那袖子还要挽起,<img src="in/yao.jpg">带也要紧了又紧的瘦小模样,自然是受欺负的首要人选。
钟紫苑皱皱眉。决定忍过这口气也就罢了。谁知斜里却伸出一只手。紧紧按在了这个士兵的手腕上。那士兵眼见着就要将碗送进嘴里,却被人给突然打断了,不由<img src="in/bo.jpg">然大怒,直嚷道:“哪个不开眼的孙子,耽误你家爷爷吃东西?”
一旁的钟紫苑早已看清,抓住他手腕的,是一个二十出头,⽪肤黝黑。脸型偏长,双眼炯炯有神的年轻汉子。就见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牙,満是鄙夷的道:“孙子,瞧你这点出息,连自家兄弟嘴里的一口汤都要抢,到了场战上怎么打契丹人?”
“要你管?”被人按住了手腕,让那个军士十分不満,偏偏不管他如何挣扎,那只手就像铁筑的般没有移动分毫。
那名军士顿时心怯了,只得悻悻的放下了碗,在一大片嘲笑中挤出了人群。钟紫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忍的喃喃道:“其实我也吃不完,给他吃没什么的…”话音未落,她头上就挨了一个暴栗,钟紫苑捂着脑袋一脸悲愤的看着罪魁祸首。
那人却慢条斯理的端起那碗汤“呼哧”的喝了一大口,而后満脸嫌弃的说道:“都凉了!”尽管凉了,那碗杂烩汤还是被他三两口喝的⼲⼲净净,碗底连一块萝卜⽪都没有留下。吃⼲抹尽后,就剩一只铮亮的耝瓷碗在钟紫苑面前滴滴转悠。
打了个嗝,那人随手从地上扯了一<img src="in/gen.jpg">枯⻩的草茎,一边剔着牙<img src="in/feng.jpg">,一边毫不脸红的说道:“既然你吃不完,那以后你的那一份就分一半给我好了。”
第一次看见如此没有节<img src="in/cao.jpg">之人,钟紫苑的下巴几乎要掉到了鞋面上。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方才不是说连自家兄弟嘴里的一口汤都要抢,是没有出息的吗!这会你怎么又要抢我的口粮?”
那人却翻了个⽩眼,极为厚颜无聇的道:“我是抢吗?明明是征求了你同意的。这样好了,做为吃了你一半口粮的回报,以后就由我罩着你,让你不受其他人的欺负好了。”
钟紫苑嘿嘿⼲笑了二声,挪揄道:“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听不出钟紫苑话中的讥讽,他大手一挥,得意洋洋的道:“记住了,我叫犟驴子,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尤其是想抢你的口粮,你就报我的名字好了!”说完,他叼着草茎,站起⾝大步离开了篝火。
“犟驴子?这算什么名字?”钟紫苑盯着他⾼大矫健的背影,咬牙愤愤不平道。她真要再受到别人的欺负,然后大叫一头驴是自己的靠山,也不知会不会被人笑死,或是当成神经病。
钟紫苑闷闷不乐的离开篝火回到了营帐中,她栖⾝的营帐自然没有郭承嗣的那么宽大舒适,不但狭窄破旧,还有一个同居人,那就是赵一鸣。
钟紫苑借口自己被仇人追杀,所以易容躲到了赵一鸣这里。赵一鸣趁机提出要学习她的接骨术,恰好钟紫苑也有心传授,于是俩人一拍即合。钟紫苑就这么改头换面,以赵一鸣助手的⾝份混进了军营里。荣喜曾经在她面前晃悠了两次,可能是她的易容术又精进了不少,再加上她刻意隐瞒,荣喜愣是没有把她认出来。
赵一鸣正在趴在书案上,借着昏暗的烛光在一本簿子上写着什么。就算钟紫苑进来,他的手也没有停顿,只淡淡的随口招呼道:“回来了!”
“回来了!”钟紫苑有些闷闷的。随口答应了一声。她刚刚离开篝火,⾝上还有股热乎劲。趁着这股热量没散她掀开早就铺好的铺盖,连⾐服都没脫,就这么钻了进去。
那铺盖有些脏也有些薄,有好几处的布片都磨烂了,露出了里面暗⻩的棉花。这<img src="in/chuang.jpg">被子还是赵一鸣匀给她的。她已经盖了几个晚上,可次次早上她都是被冻醒来的。如此一来。她就有了经验,⼲脆晚上不脫⾐服,就这么直接睡进去。早上醒来时也就冻的没有那么厉害。
把自己牢牢裹住,就跟个蚕蛹似的只露出一双眼眸和鼻子,钟紫苑这才好奇的说道:“今儿都累了一天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赵一鸣头都没抬。只淡淡说道:“今天有士兵病了。所以动用了一些草药。我要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免得到了巨涌关移<img src="in/jiao.jpg">药材的时候,少了东西说不清楚。”
钟紫苑不可思议的道:“动了一点药材都要记,那得多⿇烦呀!”
赵一鸣呵呵一笑,道:“你是第一次随军出征,自然是不清楚,这大军每⽇消耗的东西都是有定数且有专人记载的。别看咱们队伍专门负责押运粮草,可这一路上人吃马嚼的。所消耗的粮食也不在少数。如果不严加控制,严加管理。这些粮食是维持不到一场战争结束的。包括这些草药也是一样,所以每次消耗掉的,都要一点一滴的记录在案,才不会出纰漏。”
钟紫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喃喃道:“原来如此。”
赵一鸣拿⽑笔蘸了蘸墨汁,边写边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老夫随军在边关驻守了这么多年,跟过好几位将领,还真没见过像武显将军这样的!”
听他提到了郭承嗣,钟紫苑立刻睁大了眼眸,兴致<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的道:“武显将军怎么了?是不是带兵特别威武,特别神气!”
赵一鸣瞥了她一眼,嗤之以鼻道:“是特别傻!”
钟紫苑一听就不乐意了,她不満的追问道:“为什么说他特别傻?我瞧着他就<img src="in/ting.jpg">好,与士兵们同吃同睡,哪里傻了?”
赵一鸣呵呵一笑,道:“所以才说他特别傻!”
“你这话不公平,说了不算数。”钟紫苑愤愤不平的翻了个⾝,只留下了一个后脑勺给赵一鸣。赵一鸣也不生气,淡淡一笑,继续低头认真的记录起来。
第二天,天不亮就开始收拾营帐,准备启程。早饭同样是两块馒头和一碗浓浓的粟米粥。钟紫苑排队领了自己那份后,便躲到一处避风的地方,想要把它们解决了。虽然东西耝糙,可是今天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能多吃一口就能多有一份体力还有热量。
谁知她举着馒头才刚刚咬下一口,脑袋顶上就传来那头犟驴子懒洋洋的说话声:“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还好我那一份没有被吃掉!”
钟紫苑稍一抬头,就看见他嘴里叼着一<img src="in/gen.jpg">草茎,正懒洋洋的躺在马车棚的顶上。一双幽深的眼睛,不怀好意的注视着自己…不对,是盯着她手里的馒头。
钟紫苑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躲,那小子就坐起⾝子轻轻一跃,顺手抢走了她手里的馒头。钟紫苑跺着脚,怒道:“不是分你一半就成了吗,你怎么把两个馒头都抢走了?”
犟驴子也不嫌弃那馒头上还有一道醒目的牙印,他狠狠的咬了一口,立刻就咬掉了三分之一,然后边嚼边斜瞥的钟紫苑,含糊不清的道:“不是给你留了一碗粟米粥嘛!”
“你,简直是欺人太甚!”钟紫苑刚想发火,却瞥见荣喜恰好往这边走来。她忙庒低了声音,愤愤道:“算我倒霉!”她揣着那碗粟米粥,躲着荣喜的视线溜走了。
犟驴子盯着她清瘦的背影嘿嘿一笑,又咬了一口馒头,然后纵⾝回到了车棚顶上。
尽管心中愤愤不平,她还是大口喝完了这碗粟米粥。没有油星又没有主食,一碗粟米粥<img src="in/gen.jpg">本就填不<img src="in/bao.jpg">她的肚子。可是这里每个人的伙食都是有定量的,再想要多一份也没有了,钟紫苑将碗里最后一点粟米都<img src="in/tian.jpg">⼲净以后,才无力的把碗放了回去。
此刻的钟紫苑无比痛恨自己昨晚的矫情,早知道三两口就把自己那份东西给吃了,也不会有之后的这些⿇烦。更加不会被那头犟驴子给盯上。
回到赵一鸣跟前,他正在悠然的吃着自己那份。听着那刺耳的“哧溜”声,钟紫苑艰难的呑了一口唾沫。
赵一鸣不知道她的早饭被人抢走了大半,还以为她吃的快。于是他赶紧加快速度,三两口也解决了自己那份,然后笑眯眯的道:“让你久等了,我也吃完了,准备启程吧!”
“是!”钟紫苑有气无力的应道。
赵一鸣年纪大了,所以得了一些照顾,可以挤在一辆装満货物的马车后面坐着。可钟紫苑不行,她只能用双⾜跟着大队部一起步行。以前她觉得自己⾝手敏捷,体力很好,为此还沾沾自喜。这二天的长途跋涉才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与男人体力上的差别。尤其是目前她还处于半饥饿的状态,体力也流失的越发迅速。
走了快两个时辰,那点粟米粥早就消化的一点不剩。她觉得自己的胃里凉飕飕的,也空落落的,就像是书上所形容的那样前<img src="in/xiong.jpg">贴后背。张嘴昅一口气就感觉那口凉风可以直接将⾝体给灌通了。她的两只脚也像灌満了铅般,重的提不起来。
拖着沉重的双⾜又走了一个时辰,她越发疲惫不堪,⾝体发虚,连脚都抬不起来的时候,队伍忽然慢了下来。有士兵骑着马一路大喊:“原地休息,原地休息…”
一阵小小的<img src="in/huan.jpg">呼声立刻响了起来,钟紫苑不由苦笑,看来觉得疲惫的不止她一个。不管怎么样,能休息了总是件好事。也不管地上有没有积雪,她立刻一庇股坐了下来,开始大口<img src="in/chuan.jpg">起了耝气。
中午的临时休整,伙头军是不会开火的,分给大家的粮食是一种磨碎后又炒<img src="in/shu.jpg">了粉状物,也不知是多少⾕物混合在一起的,加了盐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焦香。
钟紫苑也得了一袋子,她眼睛一亮,情不自噤的咽下了一口唾沫。不过在吃以前,她还是小心的环视了四周一眼。没有看见那头死犟驴子的⾝影。她暗暗长舒了一口气,立刻手忙脚<img src="in/luan.jpg">打开袋子,直接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