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营帐,钟紫苑向守卫此处的士兵询问道:“里面的犯人正在发⾼烧,有没有军医前来诊治?”
士兵队长呵呵一笑,満不在乎的道:“将军曾经吩咐过,每⽇只供应一餐饭食,只要他不死就成。如今这契丹狗贼只是发烧而已,又死不了人,何必为了他浪费咱们好不容易押运过来的药材。说不定节省下来的这些药材还能救咱们自己的兄弟。”
钟紫苑作为医者,心中一向只有病人和健康人之分,从来没有地域种族的分别。可这名小队长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居然让她无法反驳。
领着她来的侍卫,也小声劝解道:“贾大夫,这契丹狗贼害死咱们那么多的兄弟,再说他明天进了巨涌关就死定了,你不要继续为他<img src="in/cao.jpg">心了,咱们们还是回去吧!”
钟紫苑苦笑一声,无奈道:“算了,咱们走吧!”
待钟紫苑走后,犟驴子便重新躺了下来,而后从容的闭上了双眸。营帐并不隔音,外面的说话声一丝不差的进⼊他的耳朵,他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
从他平静的面上丝毫看不出即将面对死亡时,大多数人所应有的惶恐,不安还有害怕等负面情绪。此刻的他更像是在丛林中静静埋伏的野兽,等着蓄积⾜够的力量,到了关键时刻,发起最有力的一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闭目的状态。就连位置都没有改变过。中间不时有士兵进来查看他的状态,那个士兵队长见他一动不动甚至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还上前探查过他的鼻息。在感觉到他依然平稳的呼昅后。便悻悻的在他伤痕累累的⾝上狠狠踢了几脚,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犟驴子依然静静闭着双眸,就像挨打和他没有关系,受侮辱也和他没有关系般。
直到二更时分,外面已经是一片静寂,想来所有人都已经沉浸在睡梦中。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杂<img src="in/luan.jpg">的脚步声,那个队长警惕的喝问道:“来者何人?”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
犟驴子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道寒光从他的眸中闪过。
来人显然是那个队长认识的<img src="in/shu.jpg">人,听到‘啪’的一声轻响,那是靴子后跟碰后跟的声音。就听那个队长恭敬的说道:“见过都尉大人,不知大人漏夜前来有何要事?”
就听那个都尉漫不经心的道:“将军让我来看看犯人如何了,明天进了巨涌关,他还有大用处呢!”
队长朗声道:“请都尉大人放心。我与我的兄弟们连眼睛都不敢合。就是怕在这紧要关头出差错。如今犯人好端端的待在里面,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好,等明天进了巨涌关,我会请将军给你,还有你的兄弟们记上一功。”
“多谢都尉大人。”
“别啰嗦了,你领我进去看看,你们几个就在外面守着。”
“是。”
黑暗中的犟驴子嘴角慢慢勾起,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眸。
都尉在队长的带领下进了帐篷中。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闭着双眸的犟驴子,皱皱眉。道:“他怎么一动不动的,不会是死了吧!”
队长狞笑道:“这个契丹狗贼狡猾的很,惯会装死。属下曾经看过几次,他都是这幅死狗样!”说完,他上前,狠狠在犟驴子⾝上踢了几脚,吆喝道:“喂!别装死了,快起来。”
犟驴子依然一动不动,连眼⽪都没有颤动一下。那个都尉皱皱眉头,他上前几步在犟驴子⾝边蹲了下来,伸手往他鼻下探去。
忽而,都尉惊怒道:“没有呼昅了,他已经死了!”他回头怒瞪着那名队长,道:“你是怎么当差的?”
队长一惊,喃喃道:“怎么会死,先前还是好好的。”
都尉不満的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不相信,你自己来瞧!”他站起⾝让到了一旁。
队长心中也在发慌,犯人在他的看管的时候死了,别说功劳了,只怕还要吃排头。他忙在犟驴子⾝边蹲下,也伸手往他鼻下探去。一股滚热的气息噴在了他的手上。队长惊喜的回头道:“他没…”
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锋利的刀刃从他喉间划过,他的双眸猛地睁大,瞳孔却在急剧的收缩。一股滚烫的鲜⾎冲天而起,刺红了他的双眸。恍惚间,他看见平时<img src="in/shu.jpg">悉的都尉大人,此刻面上露出狰狞而又陌生的微笑,他的脸上还被溅上了几滴温热⾎<img src="in/ye.jpg">,双手还握着夺取<img src="in/xing.jpg">命的钢刀。
队长紧紧捂着自己还在噴⾎的伤口,喉头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都尉,艰难的道:“为什么?”回答他的是又一道寒光,一颗大好头颅咕噜一下滚出了老远,他的尸体这才不甘的菗搐着倒了下去。
犟驴子这才睁开了眼眸,他看着那个都尉冷冷道:“你们失信了!”
都尉杀了队长后,疾步上前,割断了他手上还有脚上的牛筋,然后不客气的道:“是你们失信在先。那天晚上说好唯一的目的是烧了粮草,你们却起了贪心,妄图凭着几百号人就将粮草劫走,还想趁机刺杀武显将军,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犟驴子一边活动着僵硬的手腕,一边冷冷道:“所以你们答应的人马没有出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族人被残杀殆尽?”
都尉慢慢的将钢刀收⼊鞘中,脸上露出一抹冷傲,威胁道:“你死几个族人算什么,破坏了木先生的计划,你才是罪该万死。别忘了,天亁可汗留下的儿子可不止你一个,要是你下次再自作主张坏了木老的计划。小心木老舍弃了你,改为与你的兄弟合作。明⽩了吗?我的耶律帖烈可汗。”
耶律帖烈⾝子一僵,他垂下眼眸。掩盖住了其中的怒火,闷闷道:“知道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破坏木先生的计划。”
“这就对了。”都尉继续傲然道:“这几年,全靠着木老给你们族人提供食盐,粮食还有铁器,才让你的族人⽇渐壮大。其实你的兄弟们,还有那位耶律野卓可汗都曾经出派使者意图与咱们木先生合作。可惜木先生都没有应允。他只选择了你,就是因为你⾝上有一半是汉人⾎统,让咱们木先生感到亲近。希望你不要再做出让木先生失望之事。毕竟那样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是,我知道了。”耶律帖烈的面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不満,他卑微的答应了。仿佛受到这小小都尉的教训。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耶律帖烈的态度让都尉満意的点点头,他对地上那名死去多时的队长尸体努努嘴,道:“你换了他的⾐服走吧!为了不让武显将军起疑,我必须马上回去,剩下的路你得一个人走,能否逃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不过我在那条温泉的上游给你准备了一匹马还有一些粮食,其余的我就没什么能帮你了。”
“有这些已经⾜够。”
见耶律帖烈开始利落的剥起尸体⾝上的⾐物,都尉厌弃的皱皱眉头。然后率先走了出去。外面守卫的士兵已经全部换上了他带来的心腹,原先负责守卫的士兵显而易见是遭遇了毒手。
都尉低声喝道:“走!”数人如鬼魅般。跟在他的⾝后,很快消失在了密集的帐篷林中。
耶律帖烈换好⾐服出来后,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庒低了头盔挡住自己的眉眼,也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钟紫苑趁着郭承嗣睡着了,也包了一些⼲净⾐服,带着帕子香胰子,悄悄的钻出了帐篷。外面守卫的侍卫见她贸然出来,吓了一跳,忙低声问道:“这夜深人静的,贾大夫准备去哪?”
钟紫苑忙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举举手里的包袱,悄声道:“将军已经睡着了,你们小声些,别吵醒了他。我⾝上庠的慌,睡不着,想去溪里洗洗。”
“是。”侍卫小声应了,退到了一边,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钟紫苑点点头,抱着包袱走出了一段路后,她又回头瞪着紧跟在她⾝后的二名侍卫,蹙眉道:“你们跟着我⼲嘛?”
其中一名侍卫摸摸后脑勺,讪笑道:“将军吩咐过,不管您去哪,我们都必须跟着,以保护您的全安。”
钟紫苑脸一黑,道:“都说了我要去浴沐,你们紧跟着算怎么回事?”
另一位侍卫忙讨好的道:“没事,难得碰到这么好的温泉,咱们今天也洗过了。待会您浴沐时,咱们可以帮你看⾐服。”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钟紫苑磨着小⽩牙,恨恨道。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两名侍卫忙笑呵呵的道。
钟紫苑想了想,慢条斯理道:“你们一定要跟着?”
其中一名侍卫已经看出她脸⾊不对,忙道:“贾大夫别生气,这真是将军大人的吩咐,不能让您离开咱们的视线。”
钟紫苑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道:“你们要跟着就跟着吧!免得明儿在将军面前不好<img src="in/jiao.jpg">代。既然如此,你们就帮我拿着包袱好了。”钟紫苑的手不经意的在包袱上拂过,然后顺手丢了出去。
一名侍卫随手接住她丢过来的包袱,笑道:“谢谢您的体恤。”他又菗了菗鼻子,讪笑道:“贾大夫可真是雅人,连⾐服上都带着兰花…”话音未落,他“噗通”一声倒了下去。另一个侍卫吓了一跳,他刚想伸手去扶,鼻端也飘过一股淡淡的兰花香。一股強烈的眩晕感瞬间袭上他的大脑,他也闷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钟紫苑嘻嘻一笑,伸手拿回自己的包袱,然后对着滚在一起的两人歉意道:“你们若真是跟着我一起走,只怕你们将军才会真的生气。乖乖先睡一觉,等我浴沐回来,再给你们解药。”她哼着小调,起⾝往小溪处走去。
暮⾊中,溪⽔潺潺,偶尔吹来的晚风都带着一股硫磺独有的气味。莹⽩的月亮⾼⾼挂在天际,将轻薄的光芒静静的洒在溪面上,照着溪面上波光粼粼,如笼轻纱。
钟紫苑嫌弃下游的溪⽔已经被那些耝汉子给洗成了泥汤,便努力往上游走去。在她的意识里,总是要寻一个僻静又⼲净的所在才行。
四周极静,不时有树木枯枝,如虬龙般斜里伸出,横在溪面上。除了她自己“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外,居然一点旁的声音都没有。想来若是在夏天,就算是晚上,这里必定也会是蝉鸣蛙叫,极为热闹的。钟紫苑越走心中越有些胆怯,忍不住胡<img src="in/luan.jpg">哼起小调为自己壮胆。
她的调子很<img src="in/luan.jpg">,唯一清楚的,是她在上初中时最喜<img src="in/huan.jpg">的一首歌《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img src="in/cao.jpg">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那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福利社里面什么都有
就是口袋里没有半⽑钱
诸葛四郞和魔鬼<img src="in/dang2.jpg">
到底谁抢到那支宝剑
隔壁班的那个男孩
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
嘴里的零食手里的漫画
心里初恋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觉睡前
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试考以后
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
一寸光<img src="in/yin.jpg">一寸金
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img src="in/yin.jpg">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糊糊的童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太<img src="in/yang.jpg">总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多少地⽇子里总是一个人
面对着天空发呆
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
这么孤单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觉睡前
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试考以后
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
一寸光<img src="in/yin.jpg">一寸金
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img src="in/yin.jpg">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糊糊的童年 哦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盼望长大的童年
她一直就这么反反复复的小声哼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她的耳边忽然传出“咔嚓”的轻响,好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发出的声音。
“谁?谁在那边?”钟紫苑惊跳起来,她的双眸警惕的瞪着漆黑的林中。手腕一抖,一只青花瓷瓶已经悄悄滑⼊她的掌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