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相隔着一道海峡的湾台,明德企业里的氛围,紧张又古怪。
汪泰识原本就是个古怪的人。之前厂子虽然经营业绩不佳,他对跟着自己创业的生学和工人们,却十分大方宽厚。所以谁都知道他虽然拧,但是个好老板。
可最近,员工们看到他就绕路。因为他的脸⾊实在太糟糕了。
订单一张接着一张飞过来,面料的销量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在递增,新的厂房夜以继⽇在修建。来不及修建的,就先收购湾台的其他不错的面料厂,扩大生产。媒体也将明德企业推向风口浪尖,一时间成为湾台企业界的新宠儿。
可同时甚嚣尘上的,是关于这次明德弃爱达而转投新宝瑞的种种谣言。
有人说,汪泰识是贪图名利被收买;也有人说,他只不过是做了更理智的选择;
甚至还有人传,他是情非得已,只因为做金融投资职业的儿子,在职场行为不端。不知怎的,竟被新宝瑞的人设套查了出来,以此威胁…种种种种。
但明德这些跟了汪泰识数年的老人,是绝对不信这位老教授会被收买的。他们更相信最后一种传言——汪泰识是为了保儿子不坐牢,⾝不由己。
因为十几天前,他们还看到过汪公子来过一趟明德,被⽗亲骂得狗⾎淋头。当时隔着办公室的门,都能听到老头子尖锐的咆哮声。
所以别看老板这次攀上了新宝瑞这棵大树,以优厚条件签约,同行业都羡<img src="in/yan.jpg">不已。但他们认为,老板心里其实是非常憋屈的。
而他们⾝为下属,虽然最近薪⽔涨了又涨,做梦都在笑。但每天看到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郁郁寡<img src="in/huan.jpg">的老板,心里还是蛮担忧。也蛮替他感到不值和愤怒的。
此刻,汪泰识就照旧坐在他那窄窄小小的办公室里。门外的秘书和助理,都不敢进去打扰,只留片清净的空间给这老头儿。
不过,与众人的推测恰恰相反,他此刻可没有在愤懑,也没有再內疚难过。
手边一杯清茶,窗口飘进来徐徐夜风。汪泰识头戴顾延之送他的一副精致时尚的无线耳塞,双手背在⾝后,微微头摇晃脑,正在听越剧。
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而在相隔一米远的墙上,挂着副两尺见方的山⽔花鸟画。那也是他最近收到的礼物——这次在深圳见面,厉致诚送给他的,清朝恽冰的真迹。
这个小伙子,出手一向惊人。无论是取,还是予。
汪泰识的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初见厉致诚的那一天。
就是这么个气质不凡的年轻男人,站在窗前,对他说:“汪老,让我对明德绝对控股。我会让它成为亚洲第一、世界前五的面料生产商。”
汪泰识当时都懵了,冷笑:“凭你?凭爱达?”最后还加了句:“凭明德?”
一个三十不到的小伙子,一个刚刚从逆境翻⾝、销售额还没杀进市场前五的老民营企业,以及年过半百的他,和员工不到五百人的小面料厂?
厉致诚当时只淡淡一笑,说:“光靠我们,的确不行。不过,还要加上新宝瑞,这个国中第一,亚洲前三的帮手。”
…
再忆起往事,回顾这几个月的峰回路转、世事如棋,汪泰识只觉得<img src="in/xiong.jpg">中一颗老迈的心,依旧<img src="in/dang.jpg">气回肠。
世人都说他汪泰识沽名钓誉、故作清⾼、不识时务。握着明德这么好的专利,一直不肯卖,面料厂的股份也不肯卖。哼…他们又哪里懂得,在他心里,倾注了他一生心⾎的mind面料,完全可以与欧美大牌一较⾼下。所以他宁愿把mind捂死在手里,也不愿意随便卖给国內那些只看到眼前利益的厂商。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么?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副清淡的花鸟画上。花姿骨骼清奇,飞鸟栩栩如生。
也许,明德在那个男人手里,真的可以做到。
亚洲第一,世界前五。谁也无法不心动的梦想。
——
同一个夜晚,林浅还骑在厉致诚⾝上。看完信短里的锦囊妙计,心绪如狂嘲阵阵翻涌,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难道我哥那五千万投往了明…”她的话还没说完,厉致诚却一伸手,就将机手夺了去。
林浅一怔,看他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滑动,正在往回翻信短。她顿时明⽩过来,赶紧伸手拼命地抢:“不许触犯我的**!”
可是议抗无效。特种兵和小女人的力量对抗,再次显现出惊人的差距。厉致诚居然单手就扣住了她的两只手,令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往边上一移,她就完全够不着了。
“你…耍无赖!”林浅低头就要咬他铁钳般的手,厉致诚不躲不闪,任她咬,眼睛依旧沉静地盯在屏幕上。可林浅真要咬,又舍不得,只能作势张嘴住含,又吐了出来。
看着他线条笔<img src="in/ting.jpg">的衬⾐,看着他不动声⾊的侧脸,再想想屏幕上刚刚醒目的“宁惟恺”三个字,林浅一阵心虚,又有些甜藌的得意——吃醋了吧吃醋了吧?叫你独断专行,叫你深不可测,哼哼哼…
可宁惟恺到底发了什么,林浅也<img src="in/ting.jpg">好奇。现在既然被厉致诚发现了,她索<img src="in/xing.jpg">窝在他怀里,抬头跟他一起看。
厉致诚已经找到了那条信短,点开。林浅飞快地看了一眼,內容很简短:
“明天有空吗?出来再喝一杯?”
林浅:“…”厉致诚把机手往沙发上一丢,抬头看着她。
这下林浅还真觉得冤枉了。本来没什么,可宁惟恺这条信短发得却好像很有什么。
“再喝一杯”?老天,⼲嘛把他们已经喝过一杯的事捅出来?
厉致诚这个男人可是不好相与的啊!
她想起几个月前,厉致诚光是知道了她和宁惟恺有过一段,那时候还没确定关系呢,他就把她锁在车里吻得死去活来。
而现在…
那冷峻的脸,让人看不出半点表情。漆黑的瞳仁好像无底洞,看着就叫人心头一跳。
她伸手,捏了捏他<img src="in/ting.jpg">拔的鼻梁:“喂,我是今天中午去新宝瑞的旗舰店踩点,偶遇了他,就喝了杯茶,应付了一下。”咦,手感真好,又摸了摸。
厉致诚没出声,依旧这么盯着她。锁在她<img src="in/yao.jpg">间的手,隔着薄薄的布料,熨烫着她的⽪肤,叫人微庠又舒服。
“吃醋了?”她⼲脆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
“嗯。”他淡淡地答。
林浅一下子就笑了,用头蹭蹭他的脖子:“那你说,怎么回复呢?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厉致诚的手一扣,将她搂得更紧,迫她趴在他<img src="in/xiong.jpg">口,仰头看着他。
“你说呢?”他低头看着她,慢慢地问。
林浅倏地又笑了,答:“我不回复。”这种事她有分寸,于公于私,都冷处理比较好。显然这也是厉致诚心中的答案,他看她一眼,又淡淡地“嗯”了一声。林浅刚想:他今天这个醋,吃得还是<img src="in/ting.jpg">温和的嘛…谁知就在这时,厉致诚一低头,就重重地吻了下来。
这个吻很凶残,令她连呼昅都感到困难。他的手亦牢牢扣在她的背后,让她动弹不得。林浅心中甜藌又好笑,感受着他脸颊的温度,感受着他的⾆尖有力的席卷,她的心却像是慢慢地化了,揪住他<img src="in/xiong.jpg">口的⾐服,微<img src="in/chuan.jpg">着,配合着他。
直至她连呼昅里都是他的气息了,他的<img src="in/chun2.jpg">才移开,但还是噤锢着她,低头看着她。
林浅已被吻得心神<img src="in/dang.jpg">漾,眸光<img src="in/mi2.jpg">蒙。
然后就听他那温凉的嗓音,缓缓响在耳边:“林浅,我不主动算计人。”
“…嗯?”
“但如果有人敢觊觎我的女人,我会令他跌得很惨。”
这话讲得又平静又狠辣,听得林浅心肝一颤,下意识望向他淡漠的眼睛。
他却已松开她,让她坐到了沙发上,但单手依旧搂着她,端起茶喝了一口,换了个话题:“你的五千万,以及我手上一部分vinda股份和所有现金,全部以折现价格计算,⼊股明德。我控股51%,你占20%、汪泰识29%。”
林浅一下子愣住了,也将宁惟恺的信短这种破事儿丢到了脑后。
她突然就想起了在峨眉山顶那天,厉致诚对她说,这个市场上最完美的长弓,只有最优秀的企业能制造出来。当时她以为说的是爱达,但现在事实证明,包括连她也深深信服——市场上最优秀的企业,是新宝瑞。
所以这才是“抛砖引⽟、<img src="in/yu.jpg">取先予”?厉致诚<img src="in/gen.jpg">本是故意将aito这个绝妙的市场创意,这个已经做得非常好的长弓,丢到新宝瑞面前,然后引他们制造出完美的长弓,然后…
“草船借箭,暗度陈仓”
既然无论他们把aito做得多完美,都会遭到新宝瑞的封杀。所以厉致诚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面料市场,而不是箱包市场!
这时,厉致诚开口:“违约金、新宝瑞的巨额订单,以及国內其他箱包厂商的跟风…”他的手指缓缓在她<img src="in/yao.jpg">上滑动着:“仅凭这一项,年底我和你,获利就会超过数亿。”
林浅张了张嘴,没说话。
哥让他还两亿,可照他这么说,岂止是两亿?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好狠。
茶几一角,还放着他的一张木质老棋盘,和两罐棋子。厉致诚单手依旧搂着她,另一只手,从棋罐里掏出两颗黑子。
“vinda、mind。”他念一个品牌名,就扣一颗棋子在茶几玻璃面上。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乌黑沉湛的棋子。这么简单的动作,却叫人莫名觉得气呑山河。
“在我未来的蓝图里,这两步棋,已经到位。”
他讲完这句话,就转头看着她。而林浅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震撼有之,恍然有之,敬佩有之,辛酸…亦有之。
一个強烈的念头,涌进她的脑海里:原来aito,被那么多人寄予厚望、为之呕心沥⾎难以割舍的aito,从来就不是他理想的棋子。
只是弃子。
从一开始就打算放弃,毫不心软,铁石心肠。
林浅动了动嘴<img src="in/chun2.jpg">,没讲话。可这么一点变化的表情,如何逃得过厉致诚的眼睛。他静静地望着她,忽然一抬手,又将她抱起,放在了腿大上。
“在想什么?”他盯着她问。
林浅侧坐在他怀里,手指轻抵他的<img src="in/xiong.jpg">膛。这样的他,是令她心动的,可又有点说不出的抗拒。就像他⾝上无所不在的迫人气场,令她深深沉<img src="in/mi2.jpg">,可有时候也会令她…想要躲避。
心情有点潦草,所以她没说实话,而是微皱眉头,找了个借口:“我是在想,虽然你控制了面料市场,可新宝瑞的沙鹰也做得很牛。宁惟恺也会钱赚,赚大钱。”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林浅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又觉得难以置信。因为这个猜测太大胆,也太天马行空。那就是他的下一计: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在最初的最初,他就说过,新品牌的推出,目的就是要抢占休闲包和户外包两大块市场。
可现在,aito倒了,dh起来了。整个国中
陆大,最好最好的“城市功能<img src="in/xing.jpg">背包”在新宝瑞,销量最好的休闲包、户外包,也都在新宝瑞。
他想要新宝瑞的新品牌,杀掉自己的两个老品牌?
像是要印证她心中所想,厉致诚淡淡开口:“我说过,只有最好的长弓,才能击穿整个市场。现在,新宝瑞把这把长弓造出来了。”
“可是…”林浅喃喃道“真的能杀掉吗?宁惟恺就算现在没想到,将来会想不到吗?而且杀了又如何?”那两块的钱,还是新宝瑞在赚啊!
然而这一次,厉致诚的回答,令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也真切地体会到,宁惟恺之前说的“我们这些商场上的男人,无所不用其极”到底有多么直⽩和深刻。
因为厉致诚说:“一旦宁惟恺迈出这一步,后面的事,已不是他可以完全控制的的了。
他能准确估计,dh到底会把市场掠夺到什么程度?他能在中途突然喊停,两头得不偿失?
这一两年,他的确会赚很多。但将来呢?新宝瑞是个庞大的企业,过去的休闲包、户外包品牌,在终端、渠道、运营和管理过程,投⼊了庞大的财力和人力。当dh一枝独秀、这两块就会严重地拖他的后腿。更何况…”
他淡淡瞥她一眼,眸⾊笃定:“就算宁惟恺将来有余力做选择,我想他还是会继续保dh。”
林浅一怔,就听他说道:“新宝瑞现有的、占据市场主导地位的品牌子公司,大多都创立了有些年头,股份完全被祝氏家族掌握。而dh却是他一手全新打造,以他今时今⽇在祝氏的地位和影响力,必然是dh的大股东,甚至控股股东…”
——
听完他的一番话,林浅的感觉很复杂。
那感觉,就像是跟随着他,站在摇摇<img src="in/yu.jpg">坠的云端跳舞。他旋转得很快、很稳,她却已眼花缭<img src="in/luan.jpg">、心嘲起伏。
最后浮现在脑海里的,居然是宁惟恺那句话:“你这样的女人,其实并不适合商场。”
静默片刻,她从厉致诚⾝上跳下来,说:“我明⽩了。我…需要消化消化。你先忙你的,我上楼了啊。”说完也不理他幽沉清冽的目光“噔噔噔”就上了楼,没回卧室,而是进了书房“嘭”一声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摸下巴,昨天居然有几个妹子说,觉得厉致诚这种男人各种不可靠,心思太深,心太狠,以后容易变心。
那怎么办?要不要小<img src="in/nue.jpg">他一把,中间分个手什么的,我不介意的,哈哈哈
明天中午12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