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喜事八
巫真买了几枝绒花。一盒胭脂,还有一些细碎的小珠子,她拣得仔细,说想串个珠饰。我给她出主意,看着红⾊,米⾊,还有琥珀⾊的碎珠都很好。可是巫真却头摇,挑的是⽩⾊,还有深绿⾊的。
卖小饰物的摊子旁边,我看到一个卖灯笼的,摊子上还揷着几支竹叶竹枝做的风车,极为玲珑精巧。
“你喜<img src="in/huan.jpg">?”他轻声问。
“<img src="in/ting.jpg">别致的。”
他摇出钱来买了一支,微笑着递了给我。
“多谢。”
“又不值什么。”
竹叶摘下来后明明该变⻩的,这竹叶看起来已经庒制⼲过,颜⾊却青翠依旧,雪花落在上头,绿⽩相映,份外晶莹。
许久之后我还会想起这一天——也许因为,快乐无忧的时光太短暂太稀少,所以仅有的那么一点甜藌,值得好好珍蔵。
可是。也许是隔的时间久了,回想的次数又多,后来我竟然觉得,那味道渐渐变了,变成了一种酸涩,涩得苦。
他送我们上了马车,我低声说:“你快回去吧,明天不用来接我们,我们自己认得路过去。”
他只是一笑,看着想说什么,不过最后并没有说。车帘放了下来,车子缓缓地向前驶。路滑,人也多,车子走得极慢。
巫真拨弄着手帕里包着的那些小珠子,出清脆的声响,小声说:“你和他真的…那义⽗知道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
说起这个,我回过神来,笑容有点苦涩:“⽗亲没说反对的话。”
巫真把珠子放在一边:“可义⽗也没说赞同对吧?”她摇头摇:“这人,自然是<img src="in/ting.jpg">好的。当初在涂家庄,満屋的姑娘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他⾝上似的。那位涂三姑娘啊,尤其…不说她了。可我觉得,这人太端着了——你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象刚才,咱们逛街的时候,我怎么觉得他的心思一点儿都不在这里,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了。”
我笑着说:“那你说说,他的心思都放在哪儿了?”
巫真撇撇嘴,她做这个动作并不难看。倒一股娇俏:“我不知道。反正啊,人家都说城里人鬼心眼儿多,和我们乡下长大的可不一样。再说,他还是京城的,这天子脚下,地方多大呀,那人的心又得有多大呀?我怎么能猜得出来?”
“你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酸溜溜的味道?”我笑着和她搂成一团:“别担心,我又不会因为认识他而疏远了你。”
⽩权特地在大门边等候,天气极冷,他的鼻头冻得红红的,衬着那⽩⽩圆圆的脸,活象人家孩儿満月时新蒸的红心大馒头。我有些过意不去:“权叔,这样冷的天,你怎么站在大门这儿?有什么事情找我?”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夫人听说两位姑娘来了,打人送了许多⾐料饰吃食来。”
我道了声谢:“让夫人费心,原该我们去拜见夫人才对。”
“夫人说了,雪天路滑,姑娘们不必这种天气往城外别庄赶。反正⽇子长着,多住些天。等时气好些再过去,一样的。”
但是,这点事不⾜以让⽩权特意来等候我们。
果然他笑眯眯地说:“听说,姑娘们在池园,遇着越家的人了?”
他消息好快!是什么人传的话?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瞒的:“是啊。那位越姑娘倒是<img src="in/ting.jpg">热情的一个人,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
巫真在一旁说:“可不是,非硬拉着人坐,好象不显摆她的贡茶就不舒服似的。”
我却多加了分小心,轻声问:“是不是越家与⽩叔叔,有什么特别的<img src="in/jiao.jpg">情?”
⽩权笑容不变:“<img src="in/jiao.jpg">情嘛,是没有的。过节,倒是有一些。”
巫真马上来了精神:“过节?什么过节?”
“那都是老一辈的事儿啦,说起来离现在也有二三十年了。姑娘若是好奇,等主人回来,姑娘们自己去问吧,老头子就不在这儿搬弄口⾆了。”
⽩权哪当得上一个老字,搬弄口⾆更是无从谈起。我所见的人里,没人比他更谨慎练达了,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他既然点出来⽩家与越家有些过节,那必定不会是什么<img src="in/ji2.jpg">⽑蒜⽪的小事。若真是小仇小怨,能让人记这么多年?
“好,有劳⽩权费心了,下次再见着,我们也会留神的。”
⽩权目的达到,笑呵呵地让人把⽩夫人送的东西一一拿来给我们过目。也是一式两样,我和巫真一人一份。不过在⾐裳颜⾊饰样式上略微不同。⽩夫人我只见过一次,是个病弱苍⽩,但温婉优雅的女子,对⽩叔叔那种出名的风流做派似乎一点儿也不吃醋——我觉得这对夫<img src="in/qi2.jpg">真是奇怪。丈夫对<img src="in/qi2.jpg">子很敬重。可是不显得亲近。<img src="in/qi2.jpg">子对丈夫的广纳美姬的行为还很是赞同欣赏,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巫真却对越家的事情大感趣兴,她倒也没追问⽩权究竟⽩家与越家有什么过节,却问:“那个越姑娘,架子端得那么⾼,她们越家真有那么厉害?”
“唔,”⽩权顿了下:“越家的先辈自称是剑仙于⽩屏的子嗣,剑仙前辈,那是多大的荣光啊…慢慢迹起来的,后来与皇室又联了姻,有人嫁进去,还娶了公主郡主的…”
巫真纳闷:“不对啊,一个姓于,一个姓越,怎么是一家子了?”
“嗯,就是读的音差不多,也许当年的剑仙是叫越⽩屏,也说不定。”
⽩权那种调侃的口气让巫真笑得险些噴了茶:“我看是他们仗着没人能查证出来,在这儿瞎攀<img src="in/luan.jpg">认吧。”
“诶,兴许真象姑娘说的这样也说不定。不过也真有人听说,于⽩屏其实姓越的,只是他从出来闯<img src="in/dang.jpg">江湖,读字的口音就不太准。自报家门也总让听不清,后人就以讹传讹地说成是于了。还有种说法是,当时于和越是同一个字,只是后来才衍生成了不同写法和读音啦。”
我由衷地说:“权叔,你可真是见多识广。”
“哪里哪里。姑娘们累了半天了,快歇着吧。”他看看我手里的风车:“怎么,姑娘去逛庙会了?”
“是,逛了一会儿,人可真多,鞋子都快给踩破了。”
“正是,许多人已经借这机会置办年货了。那儿又是外城,鱼龙混杂,姑娘们下次要去那样的地方,还是穿男装好,方便。还要看好钱袋荷包,免得让人扒了。”
⽩权走了之后,巫真兴致<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地在那儿看⾐裳饰,把一支⽩⽟祥云簪拿起来,在我头上比划了一下:“嗯,你戴这个好看,我戴⽩⾊的东西就不精神,没你这么秀隽。你想什么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轻轻用肘撞我一下:“怎么,在想你的文飞公子?”
“呸,话一到你嘴里就变味儿。我是在想越姑娘,还有那个齐伯轩。”
“说的也是。”巫真把簪子放下:“我说,那个齐伯轩不太对劲。”
“是啊,这人对付涂家庄的手段…”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什么?”
“你自己可能没留意,我是旁观者清。他虽然看你的次数不多,可是…总让我心里觉得有点儿不大踏实。”
我回想了下,自己真没有什么感觉。
“兴许人家看我长得漂亮,多看两眼呗。”
巫真瞅我一眼:“小样儿,我也长的<img src="in/ting.jpg">漂亮——再说,他表妹也很漂亮啊。”
“难得难得!”我做出意外之极的表情:“能让你承认别的姑娘漂亮,那越姑娘真不简单。”
巫真把手里东西一推,扑过来呵我庠。
我一边笑着躲,一边在想…齐伯轩,他看我的眼神,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我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好了好了,把东西理一理,明天去文家喝喜酒,贺礼可不要忘了带。”
“就算我们忘了,那位大管家也不会忘的。”巫真小声说:“我再没见过比他更圆滑的人了。”
“这儿京城,蔵龙卧虎,你说不准从你门前经过的哪个人里。就有惹不起的来历。他若没有本事,怎么能把上上下下打理得这么好呢?”
我打开我们带来的包袱,里面就是我来时准备的贺礼。比去涂家庄贺寿时临时买寿桃的敷衍不同,这对鸳鸯瓶是我挑了又挑拣了又拣的,⽗亲也说不错。
“这是碧⽟瓶么?”巫真随口问。
“不是,是瓷的。”
“一点都不象啊,就象⽟的一样。”
“或许比碧⽟的还值钱吧?我也说不好。”
巫真大惊:“为什么?瓷的怎么能比⽟的值钱?”
我笑:“⽗亲桌上那方旧砚,你记得吧?”
“我知道,我还磨过那么多回墨呢,哪能不记得。”
“⽗亲有回说过,那方旧砚台就能买下咸州整个城呢。”
巫真愕然:“真的?”
“嗯,家里都是些旧东西,不打眼,就是进了贼,值钱的东西也偷不去。”
巫真抬起自己的手看看:“我居然…在那么贵的砚台上磨过墨…”
“那也没什么,⾝外之物。”我打趣她:“你若喜<img src="in/huan.jpg">,等你出嫁时,让⽗亲把那砚台给你当陪嫁吧。”
本是句玩笑,没想到巫真小心翼翼看我一眼:“那,给了我砚台,你将来又要陪送什么?”
我怔了下,巫真连忙转开了话题:“这瓶子这么漂亮,又金贵,⼲嘛送给文家那讨厌的人,还不如你和文飞自己留着用。”
我脸上微微热,鸳鸯瓶?这瓶子…我和他…
外面小丫鬟姚⻩说:“巫姑娘,饭已经好了,是在房里用,还是到东边半闲阁里用?”
“端进来吧,我们就在屋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