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红线一
“好了,不多说了,咱们今天早些歇着吧。养一养精神,明天好去论剑会。”
雷芳笑着挨过来:“今晚咱们一处睡吧…我有好些话想和你说。”
我心里一动,点头说:“好,那咱们一处睡。”
权叔忙活了一下午,对这剑会倒比我们上心。
巫真替我把头拆了梳顺,分做两股束起,吹灯上<img src="in/chuang.jpg">。我们一人裹着一<img src="in/chuang.jpg">被子,头靠在一处。
“你说,这些习剑的人,凑在一起会做什么?比武么?”
“嗯,有人切磋,也前辈⾼人讲剑道吧?”我小声说:“肯定刀光剑影的。”
“义⽗不是常说,同行是冤家么?又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她推推我:“上次义⽗不是说么?有好几门厉害的剑法最后失传了,要么就是因为儿子不争气资质不行,要么就是师傅蔵私不肯尽数点拨传授给徒弟。人人都这么着,把技艺看得比天还大,宁死不肯传外人,怪不得练剑的一代不如一代呢。”
我忍着笑:“你又知道人家一代不如一代了?”
“本来嘛,”巫真小声说:“若是一代更比一代強,那怎么剑仙几百年来就出了那么一个于⽩屏?”
“唔,那照这样说,我们幻术也一样啊,幻仙师不也只有甄慧一个么?”
巫真想了一想:“咱们那和他们不一样,咱们这个主要看悟<img src="in/xing.jpg">啊。”
“人家练剑的也要看天资啊。剑仙那种资质,估计也就是几百年才能有一个吧?”
巫真无言可辩,嘻嘻笑了一声。
我总觉得她真正想和我说的并不是上头那些话。
果然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巫宁,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出口来:“我和商靖又见过一面…”
“商靖?”
“你知道的…就是,他嘛…”
是的,我知道。
我不但知道,我还亲耳听到了呢。
我这会儿顾不上怪她,反而觉得心里一暖。
巫真终究没把我当外人,还是将心事告诉我。
“几时见的?”我明知故问。
“嗯,这你就别问啦,”她有些忸怩。然后带着几分小心:“巫宁,我想过年的时候留在京城。”
“你们有约?”
她声音低不可闻:“是…他说过了年他家中可能会给他议亲,他是一定不会答应的。我若是留下,也好…也她…”
“他家中若是执意要给他另寻亲事,那你怎么打算?”
“要真是那样的话,就拐了他来咱们家,义⽗肯定不会介意多添一双筷子吧?”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怪不得她那天劝我那话,说若是文飞家中不妥,就把文飞招赘到我们家来。原来她自己心中也在盘算这个!
“行,怎么不行。”我扭扭她的鼻尖:“只是,你不觉得你们…快了一些?”
这才见过几面,就已经论定终⾝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又是酸,又是甜。看不见他的时候,总觉得空落落的,心里象是挖走了一大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吃东西也没滋味,想起他来就觉得…”
我正听得认真仔细,觉得我对文飞的心情,似乎也是这般,巫真却害起羞来不肯再说了:“不提他了,睡吧。”
我轻声说:“既然你们都谈到这一步了——那寻一天,我也见一见他?”
“嗯…他出来不易,以后再说吧。”
听她的口气似乎对这个并不热衷,我心里微微觉得奇怪,也没有再追问。
“唉,想起明天还要见那个越彤,我可真不想去。瞧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儿,脸上笑,眼里却明明⽩⽩的,看着别人都不如她,都不能越过她去。再说咱们又不是习剑的,⼲嘛去凑他们的热闹?”
“已经收下了请柬,自然要去的。再说,剑道幻术,最后还不是殊途同归么?剑道一样要讲心境讲意境,多听,多看,对咱们一定也有裨益。嗳,说不定,我们也有成仙的一⽇。后人再说起来,就不是提起幻仙师甄慧,而是提起咱们来了。”
“瞧把你美的,这还没睡着,就说起梦话来了。”巫真啐我,有些不甘心地说:“我也不是想用那种办法赢她,就是看她那样子特别不顺眼。她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就把自己当成天之骄女了。其实论才论貌,比你差得远呢。”
“嗯,也是她运气好。”
“这种人太会算计了…还是远着她的好,省得哪天给她卖了,还懵然不觉替人数钱呢。”
那时候我们并没多想,只觉得越彤运气好,心算也好——
或是那时候我已经留意,后来的事情,是不是都不会生了?
或者,还会生,只是,也许不会那样糟,我不会那么傻乎乎一头栽下去,执拗和自以为是的劲头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也许每个人,一辈子都会犯一回傻,只是我付出的代价特别大。
过了很久之后我又想起当初那局牌来。
越彤的上家是文飞。
他给的牌一直都是越彤最想要最需要的,若是越彤手中扣着散牌,他便出散牌,若是越彤手中有整点子,他就出略小些的整点花牌。若论心算,越彤自然算得很准,可是文飞也很准哪,越彤算出的他也算得出,越彤算不出的他也算得出。
其实他们两人才是天生一对,如此般配。
一样的聪明,一样的野心<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一样的善于谋算。
对人心的揣摩和算计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本能。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实真的心意永远深深的埋蔵起来,谁也看不透。
人的记忆如此奇怪,在回想过去的事情时,往往最先想起的不是事情本⾝,也不是人,而是一些细小的,当时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事情和东西。
我再想起那一次的论剑会时,最先想起是寒冷的冰雪。
那一天的雪,特别大。
我觉得我一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冷的冬天。
奇怪的是,当时我并不觉得冷,一点儿都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