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剑会四
我瞅了个空子从座席上离开,等在院门后的回廊拐角处,这里比别处人少些,过了一会儿,果然苏还山远远从另一边过来,⾝后还跟他那个生得黑黑矮矮的小仆虎头。
“苏伯伯好。”
他朝我点头:“刚才远远看着是你。你怎么来了京城?你⽗亲也来了?”
“没有,我和巫真一同来的,来这儿看看热闹,没想到苏伯伯也来了。”
苏还山还是不擅言辞,闷闷地站了一会儿,又说:“下头冷,你到上头来坐吧。”
虎头点头,跟着说:“巫姑娘,我们坐在甲字号第二间,上头阁子里很暖和,还能把台子看得极清楚。”
我头摇婉拒:“不用了,坐下头也一样。苏伯伯一定忙得紧,不用顾着我。”
他摸了摸胡子,顿了一下,说:“那有事的话,让人到上头来找我。”
“好。”
苏还山就穿件黑⾊的旧棉袍,手上空空的也没带剑来。
寻常练剑的人总嚷着什么人在剑在人亡剑亡之类,似乎非如此不能显出自己向道之心至诚。可是一代剑圣⾝上却不佩剑?
不,兴许他佩了,只是一般人见不着?
我一边琢磨着他的剑佩在哪儿,一边朝回走。肯定不象我刚才看到的那系在<img src="in/yao.jpg">里,揷在头里…那还能佩哪儿?总不能是缚在腿上的吧?
不成不成,那要与人动手怎么拔剑?走路也不方便呀。
那,会不会蔵在背上?
也不会,一般的剑没那么短,又不是尺把长的短锋剑。
我摇头摇,我对剑着实是外行。
下次见了⽗亲问问他就知道了。
转角的花坛边种着几株梅花,开得蓬<img src="in/bo.jpg">正盛,一株红梅,其他的是⽩梅,花是更美,但却不如⽩府的梅花显得香气清郁。
我站住了看了几眼,后头有人喊了我一句:“巫宁姑娘。”
我转过头,齐伯轩大步走了过来:“天冷,怎么在这儿站着?”
“也没觉得太冷。就是这里有两株梅花…”
他站在我旁边,仔细端详了一下,忽然问:“你喜<img src="in/huan.jpg">红梅还是⽩梅?”
我怔了下,红梅也好,⽩梅也好,我倒没有觉得哪一种更喜<img src="in/huan.jpg">,只是看着都秀丽雅致。他忽然这样一句,我还真答不上来。犹豫了下:“⽩梅吧。”
“红梅有什么不好么?”
“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有点好笑。齐伯轩的表情极认真专注,似乎是要辩出来是非黑⽩来才算。
这种时候他⾝上并没有那种让人无法亲近的,凛然而锋锐的气势。眉宇间带着
红梅当然没有什么不好。
可我更喜<img src="in/huan.jpg">⽩梅一点。真要个理由,也没有什么理由。
只是喜<img src="in/huan.jpg">一朵花,不需要什么理由吧?即使是喜<img src="in/huan.jpg">一个人,也不一定非得有令旁人信服的理由。只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遇到了,喜<img src="in/huan.jpg">不喜<img src="in/huan.jpg">…是要看缘份的一件事。
“我喜<img src="in/huan.jpg">红梅。”
他认真地说,我点点头。
“回去吧,我也出来一会儿了。”
他却说:“等一等。”
我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他已经伸出手,微微踮起脚来,将那⽩梅折了一枝下来,递了给我:“送你。”
我看着他,他将花又朝我递得近了些:“你不是喜<img src="in/huan.jpg">么?”
可是喜<img src="in/huan.jpg">,却不一定要将它折下来啊。
我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不是我赞同他的做法,只是,我不想在这里和他僵持。
这个人目光中的专注和坚定,让人觉得难以拒绝。
齐伯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才说:“回去吧,比武要开始了。”
他似乎心情极好,主动向我解释:“这一次来了许多世家弟子,都有不凡技艺。在这论剑会上若是能力败群雄,是最快地扬名立万的途径,堪称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你也想吗?”
我只是顺口一问,他却答:“不,我若露面会有⿇烦。”他还加了一句:“我在此地有仇家。”
他的坦⽩令我大大的意外了。
这事儿他可没必要说出来,我和他的关系和陌生人也差不多,他可不象是会那么鲁莽的人。
这种授人以柄的话,绝不象是这个有谋算有手段的人该说出来的。
我暗自心惊,手里那株梅花简直象个烫手山芋,留也不是,抛也不是。
花朵上还沾着雪,一样洁⽩晶莹,分不清哪是雪,哪是花。淡淡的一缕香就象我现在遇到的烦恼,看不清,挥不去,撇不开。
剑会一直到晚上,中午吃了一点东西,所有人的心思都没在吃食上头,他们有的声⾼有的声低,有的口沫横飞有的默不作声。巫真夹了些菜心放我碗里:“你尝尝,这时节有鲜菜吃倒是难得。”
忽然⾝后有人啊的一声大叫,唬得席上的人一起转过头去看。那人的饭碗合在了⾝上,饭粒洒得到处都是,手舞⾜蹈眼露精光,嚷着:“是了,这一招该是这样!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巫真吓了一跳,抱怨了一声:“至于么,跟疯子一样。”
闵道小声说:“这也没什么…我堂兄兴起时比这声势还大呢,上次把树踢断了,那树倒下又砸坏了一大片屋瓦,屋子差点儿塌了。”
汤端上来时,闵道饶有兴致地说起来:“上午有一个人使的剑法很有意思,看起来毫无章法,可偏偏对手就是占不着半点便宜,我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人,不知道他这是哪一门哪一路的剑法。”
文飞的筷子在空中比划了两下,似是自言自语:“我看着他的剑法,好象能想起些什么…”
闵道追着问:“想起什么了?”
文飞摇了头摇:“想不出来。”
闵道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过了半晌也头摇放弃:“我也想不出来。他的剑路东一下西一下的,真是无迹可寻。”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谁,巫真跟我说:“你那会儿不在,所以没见着,我也看不懂那是什么。”她看一眼左右,伸手轻轻在自己的汤碗上一拂。
汤碗中呈现中模糊的影像来,就象映在⽔面上的人的倒影。
里头是个人在使剑。
闵道探头过来看,轻轻咦了一声,不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里头那人剑使得并不快,左刺一记右削一下,果然毫无套路。看上去简直就象个从没学过剑的人一样。
“这人剑法没人认得?”
“没有。”
我看得认真,顺口问:“那谁邀他来参加剑会的呢?”
这剑法真的没人见识过,这人可拿不到一张论剑会的请柬吧?
这世上可没有人是真从石头<img src="in/feng.jpg">里蹦出来的。
齐伯轩看着那只汤碗,忽然问了句:“你们看到过的情形,都能再这样重演出来?”
巫真点头说:“是啊,我不成,巫宁比我強。若是她看过的,再重现图影时保证清楚明⽩,分毫不差。我可记不得那样清楚。”
齐伯轩问:“这叫什么名堂?”
“是幻镜术里头的…”巫真越说声音越小,我抬起头来。
齐伯轩眼中的专注与热切令人微微吃惊。
这人…难道幻镜之术令他如此动容?
齐伯轩转头看我:“巫宁姑娘,这么说来,论剑会上头,只要你见过的剑法,你都能牢牢记住,而且可以再这样演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