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若溪回禀了侯夫人便带着罗姨娘和丫头、婆子往普济寺去了。那里的无尘大师是位得道⾼僧,庙里香火很旺,京都里有些头脸的人家有事都来这里进香。
若溪还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跟祖⺟来过两次,跟无尘大师也算是结了佛缘。侯府每年都要捐不少香油钱,下面的小和尚听说是侯府二<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来做法事,自然不敢怠慢⿇利把东西准备好。
无尘大师亲自<img src="in/ying.jpg">到大殿门口,淡然地笑着说道:“二爷派人来传消息,说是<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要过来做场法事。老衲已经吩咐人准备妥当,请二<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先进殿上香。”
“⿇烦大师了。”若溪忙笑着回道。
林宜宣早已经上下打点过,法事所用之物都是上品,光是香烛元宝等物就⾜有一簸箕,还用金箔纸扎了九十九朵莲花,另外宝船、摇钱树之类的看得人眼花缭<img src="in/luan.jpg">。
若溪在大殿上香叩拜了一番,然后挪到偏殿之內。六六三十六个小和尚排成六排坐着,每个人拿着一个木鱼一起昑诵经文。
无尘见若溪带着不少丫头、婆子,便说道:“这《往生经》要念九九八十一遍,二<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不需要亲自跪在这里陪着,找个人代替也是使得的。”
罗姨娘闻言便自告奋勇代替若溪,她却头摇说道:“不用任何人代替,我要亲自参与,希望能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尽一点心意。”说罢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无尘见了便开始法事,罗姨娘跪在她旁边也跟着和尚默诵经文。听着诵经声,闻着淡淡的檀香,若溪烦躁郁结的心渐渐定安下来。
九九八十一遍的经文昑诵完毕,桂园忙起⾝把若溪扶起来。无尘过来说道:“剩下的就由老衲完成,二<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去后面厢房歇息一下。”
“那就有劳大师了。”若溪点头回着,然后随着小和尚往后院去了。
侯府在寺里有专用的包厢,小和尚引着若溪等人进去。屋子向<img src="in/yang.jpg">,里面宽敞⼲净,炕桌上摆着时令⽔果和各⾊点心。
桂园吩咐小丫头去打⽔进来,侍候若溪简单洗漱,小和尚泡了茶⽔端进来。
若溪揭开茶杯盖,顿觉一股特别的清香扑鼻而来。她细细看过去,只见茶叶在⽔中沉沉浮浮慢慢舒展着,嫰绿嫰绿的茶叶呈圆形倒是少见。
她早就听说普济寺里有两株茶树,据说是当年得道⾼僧果然大师亲手所种。这两株茶树⽇夜聆听经文,长得异常茂盛,采摘下来的茶叶泡成茶⽔味道极其特殊。
“你尝尝,咱们府上可喝不到这普济寺的茶。”若溪让罗姨娘品尝一番,她也端起茶杯轻噙了一口,顿时一皱眉。
“奴婢也听说这普济寺的五味茶特别,不是谁来都有口福能喝到,今个儿是借了<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的光了。”罗姨娘笑着喝了一口,反复品味一下说“淡而无味倒不像人们说得那般神奇。不过奴婢一向不懂茶道,什么样的茶进了嘴里都是差不多的味道,⽩⽩蹋糟这五味茶了。”
若溪吩咐桂园和青⽟也喝一杯,一个说苦中回甘,一个说是甘中微辣。
“这可怪了,难不成咱们喝的不是一壶茶?怎么品出来的味道各不相同呢?”罗姨娘満脸的纳闷。
若溪又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盯着茶杯,片刻方笑着回道:“我明⽩了!五味茶人生之酸甜苦辣咸,每个人心里的滋味不同,品出的茶味自然就不尽相同了。”
罗姨娘一心向佛<img src="in/xing.jpg">子淡薄,什么好东西到了她嘴里味道都差不多;桂园谨慎细心,凡事都要在心里琢磨个来回;青⽟<img src="in/xing.jpg">子活泼好动,骨子里有一股泼辣劲。看来这茶果然沾了灵<img src="in/xing.jpg">,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若溪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酸甜苦辣咸各种味道在她⾆尖纷至沓来,一时间她竟生出许多的感慨。想起了自己在田庄上的遭遇,回府之后的步步为营,嫁⼊侯府之后和宜宣的心灵相通,孕怀又流产的痛楚。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般在眼前闪过,让她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我去后山的竹林走走,你们留下歇息。”若溪只带了青⽟,吩咐其他人留守。
主仆二人穿过月亮门往后山方向去,一路之上并不见半个人影。宜宣虽然没同来,却派人封了上山的路,偌大的普济寺只有她们几位香客。后山又僻静,鲜少有和尚往那边去,只偶尔听见鸟鸣的声音,倒是个清净、雅致的去处。
想当年若溪就是在那里遇见宜宣、宜浩两兄弟,才生出乌龙事件。她们刚到竹林附近,就闻到一股子烤⾁的味道。佛门噤地谁这般大胆,竟然开了荤!
若溪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衫破烂的老头正席地而坐,面前生了一堆火,用树枝穿了<img src="in/ji2.jpg">之类的东西烧烤。
他的头发<img src="in/luan.jpg">蓬蓬披散着,远远便瞧见脸上黑一块⽩一块脏兮兮的。烤⾁散发出<img src="in/you.jpg">人的香气,他的口⽔流出来,忙用发⻩的⾐袖抿了一把。
“你这老乞丐怎么跑到这里烤<img src="in/ji2.jpg">?快些走人,省得坏了这清雅之地让我们家<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烦心。”青⽟皱着眉头喊着。
那老头抬眼瞧过来,嬉笑中通透的眼神看得若溪一怔。佛门清净地出现这样一个人物本就让人生疑,再见他虽外表耝鄙脏<img src="in/luan.jpg">,可那眼神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若溪忙轻斥青⽟道:“莫要无礼,佛曰众生平等。况且我们是后来人,是我们打扰了老前辈的清净才是。”说罢又向那老头抱歉,随即扭⾝就要回去。
“这位施主慢走,我有几句话要送给施主!”老头突然开口说道“今⽇咱们能相见就是缘分,缘起缘灭都有因果可循不可強求。施主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体,还块⾁给人家算是扯平了。能够了断一桩前世今生的公案,也是施主积德行善的结果,当是好事一桩啊!哈哈哈,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哈哈哈…”说完他便起⾝进了竹林,一眨眼的功夫便失了踪迹。
青⽟听得云里雾里,皱着眉头说道:“这老乞丐八成是个疯子,怎么満嘴的胡言<img src="in/luan.jpg">语?什么占了⾝体还块⾁,什么前世今生,谁睁着眼睛看见了?都是无稽之谈!”
若溪却愣在原地,被青⽟的话惊醒忙抬眼找那老头却不得见。她追进竹林,还是没能找到老头的影子。
“<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你在找那个老乞丐?”青⽟见状忙问道“他老态龙钟能走多远,一定是躲起来吃<img src="in/ji2.jpg">去了。一会儿我找个小和尚四下找找,应该能找到。”
她听了点点头,没有了闲逛的心思便往回走,一路之上都在想老头的那番话。难不成自己遇见⾼人在指点自己?他竟然一语道破自己的秘密,看来绝非是寻常人,若是能找到好好询问一番才好。
回到厢房,刚好前面的法事做完,无尘过来告诉一声。
“刚刚我在后山的竹林附近遇见一位⾼人,不知道大师可否认识?”若溪礼貌地询问着,接着描述了一下那老头的体貌特征。
无尘听闻念了一句佛号,破天荒的有些<img src="in/ji.jpg">动“听二<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之言倒像是老衲的师祖果然大师,可惜竟不得见啊!”
“那个老乞丐就是果然大师?”青⽟脫口而出,若溪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缩缩头不敢再说话了。
“<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有所不知,师祖三十多年前便四处云游居无定所。那时先师还未圆寂,老衲还只是庙里的普通和尚。”无尘陷⼊回忆之中“师祖在佛前坐静了七七四十九⽇,突然狂笑不止奔出寺庙从此不见踪迹。师⽗派人四下寻找均不见人影,只是民间有了很多关于师祖的传说。百姓都称师祖是救苦救难的活佛转世,甚至有人在家里为师祖设下佛堂每⽇烧香跪拜。
这十几年民间渐渐没了师祖的传说,我们都以为他老人家圆寂了。先师圆寂之前却突然说,师祖已经参悟佛法达到了所有人不能及的⾼度,即便他圆寂也恐不能相见了。老衲一直不明⽩先师话里的意思,今⽇才窥得几分。唉,老衲自持精通佛法,却远远比不得先师,更是连师祖的⾐襟都沾不到。看来先祖已经堪破六道轮回,离升仙不远矣!”
“真有大师说得这般厉害?那大师还不快派人去找找,说不定果然大师就在附近呢。”罗姨娘这二三年一直醉心佛法,听见无尘这番话不免动了想要见果然大师的念头。
无尘摇头摇回道:“师祖是世外⾼人,想露面的时候自然会露面,不然找了也是⽩找。看来二<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跟师祖缘分不浅,竟然能得以相见!”
“缘起缘灭都有因果可循不可強求。”若溪想起果然大师的话,再想到他说得其他话,心里对流产的事突然释然。这一趟普济寺没⽩跑,她真真正正放下了孩子的事,心底蔵起来的那<img src="in/gen.jpg">刺不见了。
她的心情好起来,就连一向耝心的青⽟都感觉出来了。主仆几人在庙里用了斋饭,又歇息了片刻这才往回返。
回到侯府,若溪先去给老太君、侯夫人请安,坐着说了一会子话才回临风居。一进院子,她就瞧见宜宣正在桂花树下忙活着什么。
“你回来了?可还顺利?”宜宣见了她笑着放下手中的木板问道。
“嗯。”她瞧瞧地上放着的木板和绳索,便知他在给菲虹装秋千“原来你还记得。”
“我找人做这个靠背费了些功夫,不然早就装上了。”宜宣笑着回道“有了这个靠背坐上去就舒服多了,而且我特意让他们做得宽敞些。你若是喜<img src="in/huan.jpg">跟菲虹、逸浚一起坐上去也够地方,挂在树下还有<img src="in/yin.jpg">凉可乘。”
“够结实吗?”若溪闻言⾼兴极了,原来她就梦想着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里面装上爬満常舂藤的秋千。在夏⽇的午后,她就抱着心爱的宠物懒懒的躺在上面,该是多么惬意舒服啊!
看着她露出孩童般雀跃期待的眼神,宜宣宠溺的回道:“你放心,这绳子中间拧着铁锁,坐几个人都够结实!”说罢把绳子套进靠背椅边上的洞里,然后使出全⾝的力气打了个死结,还再三的确认着。
菲虹刚从⻩师傅那里学了女红回来,见到宜宣正在装秋千⾼兴的拍着手跳起来。
“小心,一会儿再摔了跤。”若溪慈爱的笑着,牵住她的小手站在一旁看着,偶尔过去帮宜宣擦擦额头的汗。
半晌,秋千装好了!若溪吩咐丫头把靠垫、坐垫都拿过来放在上面,先亲自坐上去试试,觉得很结实才招呼菲虹过去。
“你们娘俩坐稳了,手攥住旁边的绳索。”宜宣不放心的叮嘱着,还不敢用力推。
秋千放置的很低,别说若溪,就是菲虹一劲使都能挨到地,哪里有什么危险?
“你让丫头们陪着玩,别劳动你⺟亲。”宜宣拉着若溪回房去歇着,吩咐丫头们好生侍候,千万不能让菲虹任意妄为再受伤。
两个人回去澡洗换⾐裳,出来还听见菲虹在院子里咯咯的笑。若溪赶忙吩咐桂园把菲虹送回房去,眼见太<img src="in/yang.jpg">落山起了冷风,玩得満头大汗被冷风一吹容易做⽑病。
晚间逸浚回来见到秋千,虽说没问没碰却多瞧了几眼,看得出他也有些趣兴。
吃饭的时候,若溪给他夹了菜问道:“今个在宮里没什么事吧?”
“嗯。”他答应一声便低头吃饭,若溪见状不再追着问,她相信逸浚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上次打赌比武让她认识到逸浚的心智越发的成<img src="in/shu.jpg">,已经不是几个月前跟大皇子蹂在一起的莽撞孩童了。
今个儿是他第一次用实真面目面对众人,看着他从容不迫踮着脚进来,若溪便能猜到他在宮里的表现。
希望他能勇敢的走下去,最终战胜一切困难成为一个真正的強者。若溪用鼓励赞扬的眼神看着他,虽然不见他抬头却相信他能感受得到。
宜宣夹了一口菜,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笑着说道:“咱们去别院住了一小月,可把张先生急坏了。他说换了几个厨子都做不出你做的味道,若不是因为你⾝子不好早就杀到别院去了。明个儿我就去请先生,让他住到府里来。不过往后就辛苦你了,要经常出⼊厨房。”
“张先生是何许人也?他能住到府上是咱们的福分,不过是进厨房有什么好辛苦的?得了张先生的<img src="in/huan.jpg">心,他一⾼兴兴许就指点逸浚了,倒是咱们占了便宜。”若溪听了笑着回道。
第二天,宜宣把张先生来府里小住的事回禀给⽗亲,定伯侯听了分外的⾼兴。他吩咐人把清雅居打扫出来,那里环境清幽位置僻静,旁边就是个小小的人工湖。张先生喜静不喜动,不喜<img src="in/huan.jpg">⾝边有太多的闲心,侯爷便只安排一个稳重的小厮和一个哑婆侍候,又吩咐闲杂人等不许打扰。
里面的一应用物均是上品,家具摆设都是宜宣张罗,力求简单大方不落俗套。
他亲自把张先生接了来,张先生对住处果然非常満意,侯爷破例没去上朝在府里款待张先生。
“我不过是在府里借住,侯爷不必这样盛情款待,反而让我待得不舒坦。一⽇三餐派人送到我屋子里,还请侯爷不要过问我的行踪,全当我不存在就成。”张达不冷不热的说着,然后丢下侯爷和一桌子的饭菜回自个院子了。
侯爷见状半点不气恼,但凡能人义士总是有些怪癖,他倒不是个迂腐古板之辈。他知道宜宣了解张先生的脾气属<img src="in/xing.jpg">,便嘱咐儿子好生照顾好张先生的生活起居,満⾜张先生的一切要求。
宜宣吩咐人把临风居小厨房的饭菜端些送到清雅居,吃得所剩无几拿出来。他便知对了张先生的胃口,便吩咐小厨房每餐按时送过来。
若溪写了菜谱给厨娘,还不时过去指导或亲自动手,倒是把张先生的胃抓住了。
眼见第二天就过节,若溪派人把礼物送到亲戚家,可是韩府那份她还是亲自走了一趟。
韩府老太太见她脸⾊比前几⽇还要好,欣慰地笑起来。若灵姐妹几个也带着礼物纷纷回来,见了若溪都分外的亲近。
若灵逮住机会拉着她细细打量询问起来“亲眼见到你气⾊不错我就放心了,听说你怀…别担心,你还年轻,我这比你先进门不还没动静?”
“你不用惦记我,这些我都能想得开。”若溪笑着回道,自从打普济寺回来,她是真得想开了。
若灵瞧见她不似敷衍这才略微放心,又说道:“我吩咐送过去的补品虽比不得侯府里的金贵,可总比一般的強。这流产对女人的⾝子伤害最大,补品你要常吃才能调理好⾝子。”
“我一点没剩都吃了,多谢六姐姐的补品。”若溪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真心,那些补品可能是她的极限了。看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是看她能给你什么,而是她有什么就给你什么!
她们姐妹一直亲厚,若溪又对若灵多有照顾,她心里始终念着若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