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一伙人突然爆发出来一阵笑声,原来是小家伙玩月七的剑柄磕了头,正在愤恨的拼死咬着月七的肩膀。
诸葛玥远远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远处的众人,心下腹诽道:死崽子,跟你老爹一个模样。
楚乔不知什么时候嗒嗒的跑过来,紧挨着他坐着。
月七等一群动动脚天下就要颤两颤的人物仍旧在为一个婴儿手忙脚<img src="in/luan.jpg">,不一会就听梅香指着向来木讷的方褚叫道:“哎呀,孩子拉了,你先抱着,哎呀我让你抱着你就抱着!”
楚乔抱住诸葛玥的手臂,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侧着头靠着他,长吁一口气的说:“总算结束了。”
“累吗?”
“还好。”楚乔闭上眼睛,金红⾊的光洒在她的脸上,有着一层璀璨的光:“只是怕你担心,一直跟自己较劲说要快点再快点。”
诸葛玥还是很怨念,继续追问:“为什么不看我的信?”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她微微仰起头,对着诸葛玥笑道:“我当时也没有信心,害怕会失败,会死,害怕自己看了你的信,就再也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了。”
楚乔笑颜如花,她人生之中似乎很少这样笑,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负担,她笑着说:“你是我的软肋,会让我不愿意坚強。”
诸葛玥看着她,面⾊渐渐柔和下来,他伸出手揽过她的<img src="in/yao.jpg">,声音低沉,淡淡道:“在我⾝边,你不用坚強。”
说罢,低头就吻在了她的<img src="in/chun2.jpg">上。
“哎呀!羞死人啦!”
菁菁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天地那般辽阔,深秋的季节,一片明⻩的锦绣。
风从远处吹来,吹过铃铛,小小的声音呢喃的响起:记住,我在等着你呢。
我在等着你呢,我在等着你呢,我永远,都在等着你呢…
“诸葛玥,你为什么不进城,我策妃时穿的那⾝⾐服漂亮极了!”
“等着,等我将来给你更漂亮的。”
“说话算数啊。”
“算数。”
“耶耶!”
楚乔从未见诸葛玥这样睡过,从沧州一上船,他就睡下来,一天夜一都没睁眼,连楚乔进门都不知道。月七说,从真煌启程那⽇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由贤<img src="in/yang.jpg">转旱路之后更是连眼都没有合过,此刻想必是累极了。
诸葛玥的⾝体其实并不是很好,这几天赶路,她曾见过他在私下里吃一种乌黑⾊的药丸。她私下里去问月七,他却含糊其辞,多吉略通一些药理,后来对楚乔说,诸葛玥想必是<img src="in/cao.jpg">劳过度,心⾎不⾜,外加受寒所致。
<img src="in/cao.jpg">劳过度,受寒所致——
楚乔支着下巴坐在椅子上,船行的很稳,天气也好,无风无浪,窗子紧闭的,但是还是可以透过窗纸看到外面相继远去的青山绿⽔。
她又想起了那段被赵淳儿<img src="in/bi.jpg">得逃亡卞唐的岁月,她和梁书呆被詹家的人买来当奴隶,那时她受了伤,梁书呆跑出去乐呵呵的为她打饭,她就一个人躺在狭小的舱室里,透过唯一的窗子望着外面的风景,有一⽇下了大雨,她于睡梦中听到了流星的嘶鸣声,她仓皇奔出去,却被大船带的越来越远,终于再也看不见那细雨<img src="in/chan.jpg">绵的江南舂岸。
那时候,詹子瑜詹子茗兄妹还是名不见经传落魄之人,李策还好好的活着,在大唐当他的潇洒太子,乌先生羽姑娘等人也仍旧在全力的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燕洵还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和爱人,而她,也对未来充満信心,深以为能够靠着一己之力,在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的帮助下,为这个満目疮痍的人世尽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只可惜,时间终究还是这世上最最无情的杀人利器。李策不在了,乌先生被杀了,羽姑娘死在自己的怀里,詹子瑜用自己的野心害死了所有的亲人,她认为的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忠贞不二,在权利和皇图之前,很多人渐渐的离她而去,连燕洵也与她越走越远,终究陌路。
江山沦落,霸业休提,理想随风化成了灰,如秋末的篙草一样,摇动着贫瘠枯⻩的叶子嘲笑着过往的誓言。
是啊,谁能不变呢,就算今⽇的她,又和曾经一般无二吗?
她轻轻的回过头去,诸葛玥还在静静的觉睡。他真的是一个别扭且固执的人,即便是睡着觉,眉头也是皱着,一双向来凌厉的眼睛被眼睑覆盖住,越发凸显出分明的五官,鼻梁⾼<img src="in/ting.jpg">,嘴<img src="in/chun2.jpg">很薄,轮廓分明。
听说有这样面相的人向来都是薄情寡意的,唯有他,却又是如此执着,如此的钻牛角尖,固执的让人心疼。
诸葛玥之前问她是一开始就有如此想法,还是最后良心发现又改了主意?其实到现在,她自己都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人心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你可能会有几十个几百个想法,可能这一刻还这样打算,下一刻却变了念头。
她想,她也是变了吧,若是曾经的楚乔,想必是会留在唐京的,就算不能真的嫁给李策,但是也会以客卿的⾝份留在唐宮保护李策的孩子长大成人。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她终究还是有了自己的贪念,有了她放不下丢不开的东西。
卞唐朝野汹涌,上千年沉淀下的王朝暗涌,全不是大夏和燕北表面上的凌厉锋芒,而是一**看不见的冷箭,裹在层层锦绣的谋划和暖暖熏风中,不经意间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她后来从卞唐太医院的老院正口中辗转得知,李策⽗亲的死,也是缘于李策的⺟亲。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试图害死唐皇,毒药、暗杀无所不用其极,也有几次几乎险些得手,而老皇帝却一直维护着她,不将此事宣扬。他也曾愤怒暗恨,以洛王相要挟,以她的娘家为人质,大肆宠爱其他妃嫔,对她噤⾜,甚至三次投⼊冷宮。然而,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內心,晚年的时候,他将宮中妃娥全部遣散,只留她一人,对她爱护照料有加,而她也似乎为他所感化,给予了他几年快乐欣慰的⽇子。
然而最后,他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上,因为他在喂她吃药的时候自己误尝了一口,就此毒发而死。
到此时,他才知道她是早已存了死志,多年来她所吃的每一餐每一饭都被下了剧毒,事先服好解药,以各种千奇百怪的毒素将⾝体搞得支离破碎,只为等待他一着不慎的魂归西天。
唐皇终究还是死了,死在自己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的手上,尽管他防范她防范了一辈子,最后还是不及她的坚忍和耐心。可是他仍旧不忍心杀她,只是留下遗诏,強迫她出宮礼佛,这一生都不得再踏⼊宮门。外人只道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却不知皇帝只是想在临死前,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儿子。
然而这样宮廷的隐秘,还是被詹子瑜通过詹贵妃得知。在詹子茗刺杀李策未果之后,他私自将太后带出寺庙,偷偷送进宮来,借助这个谁都不会防范的妇人的手,杀了李策,也杀了李唐中兴的大好时机。
姚太后在听到李策的死讯之后还是杀自了,楚乔不知道她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是大仇得报的喜悦和解脫,还是铸下大错的苍茫和无奈?这是一个固执且偏<img src="in/ji.jpg">的女人,她为当年的那笔⾎债执着了一生,亲手杀害了两个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可会解脫的笑出声来?
也许不会吧,毕竟她在为丈夫和儿子报了大仇的同时,也杀了另外一对丈夫和儿子,为了一段恩仇,葬送了一个女子从韶华到沧桑的一生。
姚皇后死后,于眉山和熹宗皇帝合葬,他们在世时是怨侣,争斗、暗算、谋刺、憎恨,恩怨纠<img src="in/chan.jpg">了整整一生,最终在那座冷寂幽深的地下皇陵之中,却只得彼此相伴,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再能将二者分开。
楚乔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一个人的恨意为何会如此可怕。可是有的时候她还是会暗暗的想,也许姚皇后在心底对李策还是应该有那么一丝⺟爱的吧,她还记得那个<img src="in/yang.jpg">光明媚的午后,面容温和的妇人微微皱着眉对她说:“他要在宮里供奉<img src="in/huan.jpg">喜佛,哎,我真是…你有空的话,就劝劝他吧。他毕竟是大唐的太子,总不能太胡闹了。”
只是,洛王的死,最终将这仅存的爱也毁灭了,她终究还是被心底的魔所呑噬,丧生在这吃人的皇室之中。
李策死后,卞唐朝政不稳,內有权臣作<img src="in/luan.jpg">,外有皇亲虎视眈眈。当时的楚乔,也可以凭借京畿守军和秀丽军的力量一举消灭央中军,除掉詹子瑜兄妹。
然而如果那样,靖安王等人就绝不会起兵,留着这群拥兵自重的藩王,早晚是养虎为患。新帝登基,又最忌无因杀戮。所以楚乔将计就计,先让詹子瑜擅权,然后雷霆般将之除去,借着平<img src="in/luan.jpg">有功的风头在孙棣等有心人的拥护下做出登位的架势,给靖安王等人一个发兵的旗号,然后才能通过李策死前的布置,将诸多叛军一举拿下,一劳永逸的解决大唐二十年內的內<img src="in/luan.jpg">危机。而二十年以后,仪儿已经长大了,有⾜够的能力去应对前方会来到的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