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烨仰起头来,火红的太<img src="in/yang.jpg">映⼊眼帘,初升的红如同鲜<img src="in/yan.jpg">的⾎,荒草萧瑟,肃杀摇动。隆隆的战鼓在耳侧轰鸣,成千上万的士兵向他涌来,铁灰⾊的暗影如同铺天盖地的嘲⽔,一点点的将整个场战覆盖。
他浑⾝浴⾎,清秀的脸孔已经満是⾎污,发丝纠结,沾満了腥臭的⾎浆,战刀已经崩口,舿下的战马腿双打颤,已然不堪重负。
強敌⼊侵,西南国土沦陷,大夏的死敌撬开了国门,带着虎狼之军肆<img src="in/nue.jpg">于帝国江山之上,然而,除了西南的少数守军,整个大夏国境,所有氏族门阀,只有他一个人带兵南下,抗击敌军。
一路上,他见到了太多世家大族率领着家族军队向北逃亡,一眼望不到边的人流如同一条长龙,源源不断的向北涌来。他们驱赶着马车,穿着华服,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和亲兵卫队,甚至还有一些地方行省的员官带着当地的卫队仓皇的逃向真煌,他们挥舞着马鞭和长矛,将那些挡道的平民菗赶到一边,満脸的惊慌,丝毫看不出平⽇里的⾼贵。
魏舒烨也曾试图将这些军队组织起来,他甚至还下令命令部下封锁道路,和那些逃跑的员官贵族拔刀相向。然而,那些人纷纷给了他充分的理由,保卫帝都、战略后退、赶往京师阻止內战、保存帝国精锐实力以图和敌军一战等等等等,总之他们是宁愿和自己动手,也不愿意回过头去和燕北军拼杀。
有人骂骂咧咧的大喊,说西南正规守军已经不剩一个,都被皇子们调回去打內战了,皇室成员都不要这个家国了,凭什么还要他们去打仗?
面对这些嘈杂的声音,魏舒烨哑口无言。
短短两⽇,松江栈道上就聚集了二十万多的<img src="in/luan.jpg">民。这其中,有贵族,有门阀,有军人,有百姓,西南已经沦陷,他们万里迢迢的逃到这里,风尘仆仆,像是一群饿极了的狼,虎视眈眈的看着拦路的军人。
路障被拆毁,区区两万军队<img src="in/gen.jpg">本无法阻止这样的狂嘲。一名副将站在队伍前,嗓音沙哑的大喊着,动员人们回过头去继续战斗,可是<img src="in/gen.jpg">本无人理会他。魏舒烨骑在马上,看着那些神情木然的人一个个的经过他的⾝边,像是一群失去了生命的稻草。
所有人都离去后,只有十多个不到的孩子仍旧站在原地,他们有的十四五岁,有的十一二岁,都是男孩子。他们怯生生的走到嗓音沙哑的副将面前,举起手说愿意从军。副将大为震动,以为自己的说辞终于有了效果,连忙问少年们从军的原因,可是意识到要在危机的关头为国献⾝?可是那孩子却说自己的⼲粮被一起逃跑的军人抢走了,他们再往前走也是死,还不如当兵。
二万军人在这十多个⾝材瘦小的少年面前集体沉默了,魏舒烨吩咐军需官分给了他们⼲粮和清⽔,然后看着他们兴⾼采烈的离去,夕<img src="in/yang.jpg">照在这些帝国的种子上,像是一<img src="in/gen.jpg"><img src="in/gen.jpg">被子套土壤的蒿子。
进⼊西南境內之后,情况更加混<img src="in/luan.jpg">。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整个城镇都没有半丝人烟,队伍像是走在死城之中,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那么沉重的,一下又一下。然而走到小镇的小广场上的时候,他们却集体呆愣在当场,这简直就是一个修罗场,有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刑罚,一棵⾼耸的榆树上,挂着几十具裸*体的男尸,地上还有两人多⾼的尸骸堆,已经被烧成了焦炭,还有大量裸*体的妇女,一看就知道是死在怎样忍残的手段之下。
整个队伍一片死寂,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刀头<img src="in/tian.jpg">⾎,一生杀人无数。
可是此时此刻,还是有人在无声的饮泣,落下男儿的泪来。
生为军人,不能捍卫自己的家国,不能保护自己的百姓,他们还何来生存的价值。
家园被摧毁,房屋被夷平,良田变成焦土,繁华变为废墟,昔⽇富饶繁荣的城镇变成了没有人烟的死城,曾经鲜活的生命变成了没有感知的腐⾁,腥臭扑鼻,鹰鸩围绕,这是一场可怕的灾难,也是一个无法醒来的梦境。
魏舒烨不能想象,为何燕北军会残暴若此?大巨的悲愤在<img src="in/xiong.jpg">腔里横冲直撞,他握紧刀锋,年轻的脊梁像是一<img src="in/gen.jpg"><img src="in/ting.jpg">拔的战<img src="in/qiang.jpg">。
然而紧随其后连续遭遇的战役,那夸张的打法和毫无章法的布兵,却让他有了几分了然。
原来,第一批进⼊大夏国境的,并不是燕北军。燕洵打开了⽩芷关,消灭了沿途的几处军营,就退出了大夏,占据了关口,并没有放一兵一卒进⼊大夏境內,而是广发檄文,邀请活跃在燕北⾼原、南荒之地、贺兰山脉、西北大漠上的強盗和马贼,共享大夏。
一批又一批的马贼涌⼊了大夏的国土,他们彪悍残暴,来去如风。他们对土地完全没有任何留恋,他们热衷的只是杀戮和劫掠,所过之处一片藉狼,烧杀抢掠,奷*<img src="in/yin2.jpg">妇女,军人们无法办到的事情他们可以眼也不眨的办到。忍残的⾎腥刺<img src="in/ji.jpg">了那些本来想要反抗的士兵和贵族,关于敌军凶狠可怕的谣言传遍了整个西南,战争的恐慌在几⽇之间遍及整个陇西之地。于是,士兵放弃了抵抗,贵族放弃了坚守,百姓们也开始逃亡。于是,不过是短短的几⽇之间,整个西南就落⼊敌手,燕北军的后续队部甚至没有遇到一场正规的抗击!
那是个疯子!
在漆黑的夜里,魏舒烨闻着刺鼻的腥臭,暗暗的说。
他打开了大夏的国门,为那些魔鬼开辟了道路,将万物苍生变作狩猎场。
他不是来占领,只是来毁灭,让这巍巍大夏的万千生灵,做他燕北一脉的祭品。
悲愤的两万夏军在月亮城遭遇了第一次正规的燕北军,两万骑兵对三万的重甲兵,完全是一场喋⾎的硬仗。魏舒烨的军队凭着那股哀兵之气,一鼓作气的打败了燕北军,愤怒的夏军将所有的伤员和俘虏都忍残的杀死,魏舒烨没有阻止,因为在他自己的心里,也是这样期待着。
他恨,恨略侵者,恨燕北,恨燕洵,恨那些凶残的马贼。
可是他更恨皇室,恨那些作威作福的贵族,恨那些享有供奉却临危而逃的士兵,恨为了內战而菗调所有西南军队的赵飏,恨门阀,恨氏族,甚至恨他自己。
叔叔的信被他一封一封的撕碎,家族长辈怒斥他,说他疯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带着家族的弟子兵进⼊西南,说他是家族的罪人,是魏阀的叛逆。
然而这一次,无论是怎样严厉的斥责都不能让他再回头。
敌人在进攻,帝国在颤抖,家国在內战,贵族在逃跑,百姓在哀嚎。
他是帝国的战士,他不能退。
月亮城一战之后,这只深⼊的孤军引起了燕北的注意,不出两⽇,就有近七万大军将他们重重包围。经过一天夜一的厮杀,他们终于力竭。
弓箭告嚣,伤药殆尽,粮草也所剩无几,刀<img src="in/qiang.jpg">都已卷刃,战士们已经很久没能睡一个觉,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能在拼杀中打盹,偶尔被疼痛惊醒,才赫然发觉⾝在何处。
清晨的<img src="in/yang.jpg">光再一次普照,魏舒烨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太<img src="in/yang.jpg">,微微眯着眼睛,他跟自己说,这可能是他生命中所见的最后一个⽇出了。
副将冲上前来,脸颊上横着一条又长又深的刀疤,看起来森然恐怖。他的嗓子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可是还是对他大声喊道:“将军!顶不住了,敌人又派了三个加強团,赶快撤吧!”
魏舒烨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年长些的汉子。他是一路跟随自己南征北讨的战友,打过的仗比自己多,兵法比自己娴<img src="in/shu.jpg">,场战上也比自己凶猛,也比自己更得人心。可是就因为他是平民出⾝,无论立过多少战功,也是无法得到晋升,若不是在自己的麾下,可能至今还只是一个小伍长。
可是就因为自己对他有那么一点提携之情,他就对自己忠心耿耿,每次作战都冲在前面,为自己挡箭挡刀,可是他哪里知道,自己很多时候,也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平民弟子的。理所应当的享受着他们的功劳,理所应当的站在他们的⾝后等待战争的结果,他和那些临阵脫逃的富家贵族又有什么分别?他们为了自己的<img src="in/xing.jpg">命而逃跑,而自己,却要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毁掉别人的人生。
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魏舒烨知道,今天是最后一战,不会有援兵,不会有转机,赵飏还在和诸葛玥打仗,不可能来救他。而他也知道,就算他没有在打仗,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赶来,他们注定是要被遗弃的一只队伍,长眠在<img src="in/luan.jpg">世的战火之中。
魏舒烨一把子套战刀,脸上现出一丝坚韧之⾊,策马上前,走到満⾝伤痕的士兵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