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带着晁盖在郓城县四下里看了一圈,一行人便来到了祝家大院,祝太公早就安排好了一桌酒饭。众人用着晁盖坐了,史进、宋江分作两侧,其余头领依次相让坐了下首。
一顿酒饭之后,晁盖随史进等人一同回到梁山大营来歇息。
晁盖当晚在大帐里刚刚歇下,便见外面把守的亲近小厮禀报说宋江求见。宋江进了大帐里来,正要拜,晁盖见他伤势未好,就此罢了,还不等他拜下去便扶住,让到桌边上来,两人隔着一盏油灯坐了。
宋江看看晁盖又低头将目光收敛在面前的小茶几上,似有什么话<img src="in/yu.jpg">说还休。
晁盖看出了宋江的心思便开口说道:“公明,你夜里亲自到此,若是有什么话倒是不妨直说。”
宋江深深昅了一口气,将气息填満了<img src="in/xiong.jpg">腔,迟疑了一下又像是想好了,便开口说道:“既然哥哥如此说了,那小弟有话可就直言了。”
“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宋江听了这话愈发放得开了,说道:“如今咱们打下了这郓城县,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好生想过?”
“怎地走?”晁盖扶着下巴上的短须髯,说道:“这郓城县时你和史进两人浴⾎打下来的,得之不易,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咱们就要好好走下去,走一个虎虎生风,走一个平步青云!”
“晁大哥!”宋江听得晁盖这话说得越来越<img src="in/ji.jpg">昂,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那晁盖惊得说不出话来。
晁盖看着宋江惊诧地问道:“贤弟,你这是何意?”
“大哥,这郓城县是块烫手的山芋,万万要不得啊!”宋江強庒这声音像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从心底里喊了出来一般。
晁盖似乎早就料到了宋江的反应,当下便说道:“这山芋我看非但要得还要好好利用,当初你豁了<img src="in/xing.jpg">命地打下来,如何你却又说要不得了?”
宋江双目擒住泪说道:“我们若是占了这郓城县,那就回不了头了。”
“我们闯<img src="in/dang.jpg">江湖的人,向来都是只有眼前路,没有⾝后⾝,你这所谓的回头,是要回哪里的头?”晁盖看着宋江的泪眼,很是认真地问。
宋江依旧跪在地上,晁盖来扶都不肯起来,宋江说道:“上山的时候,我是打算好生做一番大事,但昨夜不是官兵将小弟唬住了,而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不该平⽩遭受战<img src="in/luan.jpg">的祸害,不能应为你我的功利之心,而祸害了天下百姓。”宋江说道这里,看着晁盖那坚毅的面容,继续说道:“晁大哥,若是咱们占住郓城县,岂不是在朝廷的心窝边上刺了一刀,这‘容⾝之榻岂容他人安睡’,朝廷早就已经将我们看为眼中钉⾁中刺,如此一来,他们非举大兵除我等而后快。非宋江贪生怕死,实则是怜悯苍生,不愿黎明百姓再蒙战祸,不必<img src="in/bao.jpg">尝世事艰辛、家离子散啊!”
晁盖听了,见宋江说得雨泪俱下,也不得不为之动容,扶着宋江要他起来说话。
宋江哪里肯,晁盖越来扶他,他越是不肯。宋江说道:“晁大哥,你我都与郓城县瓜葛破深,虽然你生在石碣村,但是却也是郓城人,今**游城而观,处处断壁残垣,満目藉狼,大哥就不痛心么?那些百姓,可都是咱们的⽗老乡亲!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家园破碎么!”
“不忍,所以,才要给他们一个安稳,史进兄弟,在永兴军路那边推行了一种新法,生产生活恢复极快,而且颇受百姓喜爱,能够给百姓今后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发展。”晁盖说道。
宋江一听,顿时两个泪眼愈发瞪得大了说道:“大哥,这愈发使不得!”
“如何又使不得?”晁盖见宋江推三阻四,实在心里有些不快。
宋江说道:“一旦大哥在郓城县推行新法,那岂不是告知天下人,这里是绿林军的地盘,我们梁山便是绿林军一伙!”
晁盖愣了一下,笑了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宋江听了晁盖这一句,全⾝像是五雷轰顶,一种说不出的苦痛遍⾝游走,宋江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当下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也不过是叫了一声:“晁大哥…”
晁盖笑着说道:“公明兄,我知道你仁慈,怜悯百姓,但愚兄说得直⽩些,你的怜悯不过是委曲求全的妇人之仁,毫不管用。你但见百姓家离子散,你但见百姓惨遭祸<img src="in/luan.jpg">,但你可知,这悠悠天下,又有多少百姓在遭官兵的欺庒,又有多少百姓因为贪官污吏的一己之私而家破人亡!别人休说,你且告诉我,你我如何上了这梁山!”
宋江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晁盖说道:“眼下百姓是要遭一点罪,但等到绿林军一统天下之时,那时候再也没有官府的剥削和庒迫,非但中原可以长治久安,而且百姓亦可以安居乐业!有一个盛世在你我手里开创,这才是救天下人于⽔火的良策。”
“开创盛世,并非只有这一条路,若是我们可以将这良方新法上奏朝廷,天下启用之时,岂不是又异曲同工之妙,我等兄弟招安之后,亦可以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谋福啊!”宋江搜肠刮肚据理力争地说道:“只要铲除奷恶,忠良満门,朝廷亦有改头换面的新气象,到时候,非但会有新的盛世,更免去了这连番的战祸之灾!”
“铲除奷恶,区区四字,说来容易做起来极难,你我招安之后只怕又要受制于人,不做⽝牙已是不易,若想要忠良満门,只怕那些奷恶之臣就不会与你方便,他们手握大权,你奈何的了他们?皇帝昏庸无能,听信小人,哪里容得忠臣逆耳之言。贤弟休要痴心妄想,朝廷的气数已尽,只怕撑不了多久了。”晁盖说的很坚决。
宋江含着泪拜倒在晁盖的脚边,哽咽中含着绝望地说道:“大哥,你要三思啊!”
晁盖点点头,将宋江強行扶起来,说道:“三思过了,吾意已决!这郓城县非但要定了,而且还要广纳兵马,招贤揽将!我与史进谈过了,今后我们打九龙朝天旗,梁山兵马汇聚为一军,就名为梁山军,但归属绿林军所属。到时候打下天下,咱们众兄弟一同坐稳在这江山,到时候封王拜相,论功而行!”
宋江见晁盖说出这话来,心知多说无益,当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抹了两把眼泪,说道:“既然如此,那兄弟也不再争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