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时候雨才停,吃完了饭,余小修蹲在院子里刷碗,余舒洗了洗头发,把耳朵边的头发往后边一系,就披着出了门。u点
临巷,青铮悠闲的躺在藤椅上,两只小腿超出了椅子边缘,<img src="in/jiao.jpg">错着,露出⼲净的鞋底,他听到推门声,目光依旧留在天上,只是抬手招了下:“徒儿过来。”
“师⽗,”余舒带上门,走到他⾝边蹲下来,仰头看向天上,洗净的夜空黑得发亮,星图一展,这样的夜里观星最是合适。
“看出什么了吗?”过了半响,青铮才问道。
“嗯,东方亢宿有一颗闭星,皇室可能有贵人染病,西方申宿有星芒太亮,正应西北方,夏时西北今年有旱情,南方的鬼宿有星闪烁,大星明盛正冲钕宮,有女子逢冤…唔,还有,正空的⺟子星闪了,附近有妇人要生孩子。”余舒把她能看懂的都一一列举出来。
青铮听了,満意的捋着胡子道:“还不错。”
“师⽗教得好。”余舒趁机巴结,别看她这小气师⽗脾气不好,教人的本领可是一流的,因为他平⽇教学是从来不讲没用的废话,她又不是个爱分心的人,所以记住的都是有用的地方。
“传你的六爻口诀都记<img src="in/shu.jpg">了吗?”
“记<img src="in/shu.jpg">了,要不要再给您背一下?”这个是青铮最近几天检查最勤快的,余舒张口就能来。
“不用,”青铮左手摆了下,右手<img src="in/cuo.jpg">着胡子尖道:“你每天问我那些东西,记有几本册子了?”
“有四本了,正在记第五本。”说起这个,余舒就得意,她为了⽩天能多记些东西,每晚临走前,就会问上青铮一堆杂七杂八的,回去整理了再看,拿⿇纸耝线定的册子都有五本了。
“嗯,不要光记在纸上,要记在脑袋里才是真,纸上的东西只能看,不能用,脑子里的才是活物。(”
“徒儿知道了,”余舒站起⾝,拍拍庇股“师⽗您坐,我去抓棋子。”
“今天不用抓了,”青铮道“往后都不用抓了。”
余舒一听这话,扭了头,狐疑的看着藤椅上的老头,道:“师⽗,您这意思该不是我这六爻练成了吧?”
这么快?为这六爻断法,她前头做准备都做了两个月,真正学才五六天吧。
“怎么你以为要十年八年才能学好么,过了门槛背了口诀,就只差火候了,往后有事没事多练练手<img src="in/shu.jpg">,”青铮转过⾝子,正眼看着这个差強人意的徒弟:
“还有你那个字,实在是写的难看,要勤加练习,不然⽇后帮人批卦都拿不出手来;还有你那个脾气,不要想一出是一出,非得吃亏才长记<img src="in/xing.jpg">;还有你这⾝打扮,不要总是穿的像个臭小子,明明就是个<img src="in/ting.jpg">好看的小姑娘嘛,有钱了就多买几件首饰⾐裳,别都花在吃嘴上…”
青铮啰啰嗦嗦的,一个“还有”接着一个“还有”余舒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师⽗,您没得病吧,我听着您怎么像是在<img src="in/jiao.jpg">待后事啊?”
青铮脸⾊一黑,<img src="in/yao.jpg">板“嗖”地直起来,伸长了手指着她鼻子骂道:“还有你这张嘴!不要一开口就想把我气死,为师还能活八十年呢!”
再活八十年那不成八王了,余舒识相的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脚往边上一挪,躲开了指在她鼻尖上的手,陪着笑道:“师⽗别生气,算我说错了,您长命百岁还不行吗?啊,对了,今天不猜棋子了,那我现在⼲什么?是先观星还是先排卦?”
青铮气呼呼的躺回去:“都不用了。屋里有酒,你进去拿出来。”
余舒进了屋,点着了灯,果然在桌上看到一坛子酒,还有两只空碗,她抱了酒坛子拿了一个碗,到院子里摆在青铮手边的石桌上,斟了半碗端给青铮:
“师⽗。”
“还有一只碗呢,也去拿出来,你陪为师喝。”
“我也要喝啊?”余舒扭着手指难为道:“姑娘家喝酒不好吧,我还小呢。”
“…”眼看青铮就要发作,余舒赶紧扭头跑屋里,把留下那只碗也拿了出来,自己斟了小半碗,这古代的酒不知度数如何,她倒是不怕醉,就怕喝多了⾝上有酒气回去不好<img src="in/jiao.jpg">待,青铮却不満意她倒那一小口,自己抢了坛子,一下子给她倒満,又给他碗里添⾜了。
“师、师⽗?”
青铮端着碗不喝,一沉气,盯着余舒道:“还记得当⽇为师收你为徒的时候,说过要你帮为师找一样东西吗?”
余舒心里一咯噔,心道关键的总算来了,神⾊正经道:“徒儿记得,师⽗您是说过要我帮您找一样东西,却没说是什么。”
青铮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全没了平时的懒散:“京都,司天监,玄女六壬书。”
余舒眉心跳了跳,小声道:“玄女六壬书?那是什么?”
青铮道:“易学流传至今,形成诸多流派,然以三式为首,是谓奇门遁甲、太乙神数,还有早已失传的——六壬神课。此三式,又以六壬为首,前两者尤有现世,杂学甚多,而六壬一学因怈露天机太多,早在百年之前便为大安皇室收拢,不闻天下,而这玄女六壬书,则是唯一记载了六壬真传的卷本,现就在司天监內,历来由每一任大提点所握。”
“您要的东西在司天监的大、大、大提点手里?”
余舒忍不住结巴,暗喊一声娘老,司天监的大提点堪称是天下百流易者之魁首,⾼⾼在上的司天监老大,那什么《玄女六壬书》一听就是个不给外人看的宝贝,她怎么去弄来,难道要让她找上人家,问问对方愿不愿意借她看几天?恐怕会被直接剥光了挂到城门口示众吧?
“嗯。”青铮闭了闭眼睛“多年前为师曾发毒誓,此生不再踏⼊京都,你既为我徒,便代师一行吧。”
她当⽇拜师答应过的事自然不能背弃,这段时⽇她从青铮道人⾝上的确学了不少东西,念起师徒情分,她静下心来,抛开杂念,认认真真的考虑了这件事的可行<img src="in/xing.jpg">,倒不是真的难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就要去京城了,”余舒道“不过要找到这,看来是要花上许多时间,师⽗您不急着要吧?”
青铮眼神明明灭灭:“你只要在有生之年找到它,然后,毁了它。”
“要、要毁掉?”余舒目瞪口呆,这么难才弄到手里的宝贝,他要她找到以后销毁掉。
“没错,而且你要对为师立誓,不能学那上头的东西。”青铮声音冷下来,紧盯着余舒,好像她不立誓就要吃了她一样。
余舒沉下一口气,郁闷的起誓道:“行,我对三清祖师发誓,如果我能在有生之年找到那什么《玄女六壬书》,绝不会去学上面的本事,有违此言,就让我、让我——”
青铮冷声打断她的话:“就让你来世做条癞⽪狗,游走街头,食之不<img src="in/bao.jpg">受尽⽩眼。”
余舒现在就翻了个⽩眼给他,虽不说老头拿癞⽪狗咒她,但还是乖乖跟着念了:“有违此言,就让我来世做条癞⽪狗,游走街头,食之不<img src="in/bao.jpg">,受尽⽩眼,行了吧?”
青铮満意的点点头,<img src="in/yin.jpg">沉的脸上总算又露出笑容,端起了酒碗,对她道:“来,陪为师⼲了这碗酒。”
说罢,就主动拿了碗去碰她的,余舒赶紧低下⾝,酒还是撒了一些出来。
“徒儿,为师愿你吉星⾼照。”
“祝师⽗福如东海。”
师徒俩都不会说什么矫情话,两句祝词,青铮仰头一饮而尽,余舒低头小尝了一口,觉得不辣,扫兴的<img src="in/tian.jpg">了<img src="in/tian.jpg">嘴<img src="in/chun2.jpg">,就跟着仰头,咕咚咕咚喝下。
“哈哈,好酒。”青铮⾼兴的一喝。
余舒撇嘴,好什么好,一点味道都没有。
青铮从⾝底下菗了个垫子丢到脚边“坐着吧,今⽇⾼兴,师⽗与你说说话。”
余舒顺势在藤椅边的地上坐下,手臂垫在座边上,一手枕着下巴,准备听青铮絮叨。
“为师迄今,只收过两个徒弟,上一个是三十年前的事啦,唔,论辈分你该叫他师兄,不过论起资质,你这丫头是不如他一<img src="in/gen.jpg">头发,你师兄人也孝顺,娶<img src="in/qi2.jpg">生子后一样很听为师的话,他”
満耳朵都是师兄长师兄短的,余舒听着听着,脑袋就有些昏沉了,胃里开始发热,眼⽪渐渐重了,不停使唤的耷拉下。
青铮讲着讲着,突然停下来了,低头看着趴在他膝上的小徒弟,眼神软和下来,最后轻叹一声,低声道:
“徒儿,明天你代为师到孔家易馆去,买两<img src="in/gen.jpg">红绳吧。”
“唔。”余舒含糊的应了一句,却不知现在醉酒,明⽇醒了是否还会记得这句话。
青铮抬起手,犹豫的在她头顶上落下,贴上那柔软的头发,轻轻<img src="in/rou2.jpg">了<img src="in/rou2.jpg">,抬起头,看着天上忽明忽灭的星辰,历经了沧桑的眼神中,是洞悉世事的豁达。
“福祸可避,生死难逃,命数周转,天道承负,返朴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