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景尘和薛睿进宮扰朝如何,余舒从那地窖逃出来后,发现⾝在城北,第一个想到便是去公主府求救,大早晨街上连顶篷车都不见,她一⾝凌<img src="in/luan.jpg">,手脚有⾎,有所顾忌不敢走大路,只得靠着两条腿一路跑跑停停,摸到了公主府门外,便瘫软在台阶前,头痛<img src="in/yu.jpg">裂地掏出景尘几⽇前给她的那快⽟玲珑,抛给上前驱赶她的侍卫。
“快、快带我见你们公子…”
公主府门外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怪他们不认识景尘的信物,实是他们是刘昙从别馆调来的人手,公主府的那几个,早被出派去寻人了。
还好有明⽩人,捡起那块⽟玲珑,让其他人看着余舒,转头进去通报刘昙了。
刘昙正在客厅走来走去,一会儿担心⽔筠的全安,一会儿又担心薛睿和景尘进宮是否顺利,忽听外面侍卫禀报,说是一个模样狼狈,⾝染⾎迹的姑娘倒在门外,求见道子,便是一惊,当即要了那⽟玲珑拿到眼前,看是公主府通行之物,对那姑娘⾝份已有八分猜测,夺步就要往外走,跨过门槛时候,余光跃⼊东边一抹照样,眼神跳了跳,那脚步也跟着缓下来。
“看清那姑娘模样了吗?”刘昙捏着⽟玲珑,沉声询问前来禀报的侍卫。
那侍卫便将余舒模样大概形容了一致,刘昙是见过的余舒的,这下确认是谁,神情一时复杂起来,抬头望着墙外初⽇,目光深远了一瞬。
“将人带到这里。”
那侍卫连忙领命跑出去。
余舒昨⽇只吃了一顿早饭,先是在茶楼背⽔筠逃跑时候重重磕了一下脑袋,被捆在⿇袋里颠簸了一路,又在地窖里冻了夜一,嘴⽪子冻得发青,⾝体早就吃不消。能够吊着一口气跑到公主府,已是极限了,就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趴在台阶上又咳又<img src="in/chuan.jpg">。任由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了她的胳膊起来,提到客厅。
“余姑娘?”刘昙快步走近,试探着叫了一声。
余舒<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糊糊抬起头,看清人脸,想起还在地窖里的⽔筠,脑子顿时被针扎了一样。清醒过来,哑声叫道:“九殿下,咳咳,快派人、派人去救⽔姑娘!”
刘昙脸⾊急变,一步上前,一手抓住她肩膀,另一只手去扶她站稳,急促追问:“我小师姑。她现在何处!”
“咳,在、在,我带你们——”一个去字没有说完。余舒⾝体陡然僵直,只觉肩背处一股酸⿇蹿上脑袋,便没了知觉,不省人事之前,还听到有人惊慌地在她耳边喊叫。
“余姑娘、余姑娘!”
刘昙蹲⾝扶住晕倒的余舒,两眼彻夜熬得通红,怒视着站在一旁手⾜无措的两个侍卫“快马去请郞中来!”
“是!”
***
就在余舒昏<img src="in/mi2.jpg">之时,薛睿和景尘刚刚拿了令牌通⼊皇宮前庭,一路上有景尘开路。无人出面阻拦,直到了泰辉殿外,才被冷面的噤军拦下,低声喝退,景尘一概不理,直言要面圣。加上薛睿有意抬⾼音量,那殿上臣子不少都听到了殿外喧哗声。
一番周折,皇帝将人宣进殿上,见到打头的是嫡亲的外甥,脸上寒气才消退大半,面上仍有不悦,可还是容他们陈情。
景尘不善言辞,一开口便直指几位皇子当中有人昨⽇抓走了⽔筠,要他们放人,薛睿就在一旁补充,把话说了囫囵,包括他昨⽇偶然经过公主府,撞见几个侍卫着急上火地寻人,出手帮忙的缘故都讲的滴⽔不露。
一个是亲外甥,一个是內侄,这俩个的话加起来,⾜够皇帝信个七八分了,这还了得!
安朝三百年尊道奉道,龙虎山更是道教圣地,以太一道鼎盛,门內一位真人的亲闺女,在皇帝眼⽪子底下,被他的儿子使坏抓去,传出去岂不是刮了朝廷脸⽪。
龙颜大怒,狠狠瞪了几个儿子一眼,暗骂他们不争气,不想家丑丢到朝上,又下不来台,未免百官事后议论,传出去不堪,只得怒斥他们站出来质问。
几位成年的皇子这会儿都在早朝上聆听圣训,忽被景尘当众戳了脊梁骨,一个个面红耳⾚地从百官左列走出来,稽首辩⽩。
可这事情,哪是三两句话说得清楚,景尘一口咬定人就是他们抓的,薛睿适时揷上一两句话,最后竟不知为何,闹到皇帝下令,派人到几位皇子府中别院搜查,随手一指,这差事就落到了薛睿头顶上。
几个自觉无辜的皇子,已然急红了眼,谁个府上没有一点机密,就这么大喇喇让人去搜,怎么使得。
奈何金口⽟言,圣旨都下了,谁敢抗旨不尊,満朝大臣纵有心劝,更怕触霉头,<img src="in/yu.jpg">言又止不敢进谏,于是几个倒霉的皇子全都灰头土脑地被留在泰辉殿上,等着人去掀他们院子。
刘灏正在其列,比起其他几个兄弟,被皇帝怀疑,他面上愤慨不少,委屈也不少,可是目光扫过薛睿和景尘时,就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冷冽,这两个人会闹到早朝上来,是他始料未及的,打<img src="in/luan.jpg">了他本来的算盘。
不过还好,他早有安排,这次必要有一个人栽进去。
薛睿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宣而⼊,擅闯早朝,他来就是报着要挨顿板子的心,谁知皇上连句骂都没有,话里话外,竟一味顺着景尘。
薛睿心中埋下一丝狐疑,没有深想,远远看了一眼他那立在群臣之首的祖⽗一眼,见老人家目不斜视,垂头自立,薛睿暗自嘀咕着事后少不了一顿训斥,便跪下领旨,拉着景尘退下去。
***
薛睿和景尘宮中一行,前后去了快一个时辰,等他们领了圣旨回到公主府,太<img src="in/yang.jpg">已经升起来了。
刘昙正在前院焦急地等待,一见他们回来,顾不上多问他们此行是否顺利,便脸⾊极差地抢⽩:“余姑娘方才回来了,人正昏<img src="in/mi2.jpg">不醒,问不出小师姑被关在哪里!”
“她现在哪儿?!”薛睿和景尘异口同声问道。
“就在后面厢房,郞中正在——”
景尘不待他将话说完,便把手里圣旨往刘昙手里一塞,飞步跑往后院。
刘昙捏着那一卷皇命,低头愣了愣,就听薛睿沉声问询:“殿下,我义妹可有伤到?”
刘昙回神,苍⽩苦笑道:“伤是没怎么伤着,就是受惊太大,脫力晕了过去。可她⾝上有⾎迹,我怕、怕是小师姑的。”
薛睿听到余舒没事,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至于⽔筠如何,他却没心思去管,这边暗松一口气,望了一眼后院方向,没有跟着景尘过去,而是转念考虑到别的,神情变化,按住了刘昙手捏的圣旨,低声将早朝上的事具体告诉了他。
刘昙听的眉心抖动,到最后,诧异地变了声音:“⽗皇命你去搜查他们的宅子?”
薛睿点头,刘昙面露犹豫“若是余姑娘醒着也好,能够指路,省的你去得罪人,但她不知何时才醒,这要是耽搁久了,唯恐小师姑遭难,我、我…”
薛睿看出他为难,皱了皱眉⽑,张张口想劝,忽又记起祖⽗薛凌南几句谆谆之劝,于是闭口不言,等他自己决断。
刘昙看出薛睿没有接话的意思,踌躇片刻,咬咬牙,将那圣旨往前一推,眉宇间绽出一抹毅然:“有劳表兄了。”
薛睿看着眼前似乎夜一长了几岁的少年,记忆里贵妃姑姑⾝边那个总是寡言少语,又爱粘人的小孩儿从视线模糊了,他轻抿嘴<img src="in/chun2.jpg">,目光一闪,接过他手中之物,轻声道:“我去安排,殿下听信。”
刘昙感<img src="in/ji.jpg">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何为,看着薛睿离开的背影,心里先前那一缕挣扎和后悔,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
薛睿手拿圣旨,分领了几队噤军,从城北皇子府查起,一座座宅子搜过去,加上之前已有的线索,等到傍晚,终于在一间门庭罗雀的别馆地窖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筠。
而这间别馆,正是在四皇子嘉王刘思名下。
薛睿派人将⽔筠小心翼翼抬回公主府,掉头进宮复命。
皇帝闻后,叫了刘思到御书房,一块砚台劈头砸过去,刘思肿了半边脸,惶惶无措,跪下喊冤,却无力洗脫,皇帝一怒之下,夺了他的嗣王,贬成三等郡公,责令他收拾行装到南部潜州反省去了。
至此,在泰辉殿上站了一整⽇的皇子们,才被允许出宮回府。
薛睿复命之后,带上两名御医,马不停蹄赶回公主府,随下人朝后院厢房去为⽔筠医治,路上询问,却得知余舒还没清醒。
余舒和⽔筠被安排住在一间院子里,东西两门,薛睿一眼便知道刘昙守在门外那间里头躺的是⽔筠,他看了一眼另外一间门外冷清的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到刘昙面前,安慰了几句。
刘昙神情灰败,朝薛睿露出一个自责之极的惨笑:“师叔正在里面为小师姑施救,说她下半辈子只怕再难于行,这还要多亏余姑娘为她止了⾎,不然…手脚俱废。”
薛睿脸⾊跟着沉了沉,点点头,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过头,大步走向另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