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妃的请帖晌午送到宝昌街,傍晚连同其他五花八门的邀请函和拜帖一齐摆在了余舒的书桌上。
余舒每天晚饭后都会菗出一段空闲来处理这些帖子,该回复的回复,该丢的丢,能不去的就不去,实在不行就让下人备上一份礼以她的名义送过去,也算结个人缘,不落人话柄。
夏江敏这份请帖写的很官方,不像她的语气,字面上的意思是说:敬王府园子里的花菊都开了,问余舒是否有雅兴和她一起赏花,她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她。
但余舒还是看懂了她字面底下的撒娇:王府好大我好无聊,你快来陪我说说话儿。
余舒捏着薄薄的帖子笑了,让芸⾖研墨,当即回信给她,约定后天她沐休时候登门拜访。
做完这些,夜⾊已深,她再卜上两卦,就该到了上<img src="in/chuang.jpg">觉睡的时辰,听到芸⾖提醒她时间,余舒却不大想睡,她计划好的,今天要翻一翻司徒晴岚抄给她的手札,不能到太史书苑去听课,看一看课堂笔记同样受益。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今⽇事今⽇毕,于是就拿着手札上了<img src="in/chuang.jpg">,坐在<img src="in/chuang.jpg">头翻阅,谁知这一看就⼊了<img src="in/mi2.jpg">,又爬起来到书房翻找课本,一直熬到后半夜才睡下。
第二天就起晚了,赶到司天监点卯,有相<img src="in/shu.jpg">的同僚一见她便问:“余大人昨晚没有休息好哇?”
到了坤翎局,坐下来就是哈欠连连。文少安见她困得不行,便提议道:“上午没什么要紧事,大人不如到后头去躺躺,有事我再喊你。”
她办公的地方是个套间,西屋有<img src="in/chuang.jpg">有被,专供她午休,这是一局副官的优待,余舒平常换洗的⾐物柜子里也锁了那么几套,以备不时之需。
“那我去睡会儿,过半个时辰你叫醒我。”余舒没有和他矫情。转⾝进了西间。关上门,褪下外头浆洗的笔<img src="in/ting.jpg">的官服,穿着中⾐躺<img src="in/chuang.jpg">上盖了被子,倒头就睡。
然后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外间有人说话。她被扰醒。晕头晕脑地坐起来,正在套⾐服,就听到叩门声。一下一下,并不急促,仿佛怕她还在觉睡,把她惊醒似的。
“怎么了?”她问,
文少安一板一眼的声音从门那边传进来:“禀大人,太承司来人巡查了。”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但余舒听出来不对劲,于是快速收拾齐整,又使冷⽔擦了一把脸,开门出去。
大约是巳时,仍是上午,窗外的树影斜照进来,余舒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她那张宽长的桦木方桌前头的⽔筠,为什么要说“停”在,那是因为她坐在轮椅上。
时隔两个月,⽔筠的气⾊比余舒上次在敬王府见到她时要好很多,起码不是脸⾊苍⽩,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的娇弱。
余舒留意到她⾝上穿着略显宽大的官服,肩上一对绣花补子,与她同样是悠然盛开的鸢尾,不同的是她的花⾊是深沉的蓝⾊,而⽔筠则是轻浅的粉⾊。
⽔筠刚摘下了余舒桌角<img src="in/gen.jpg">雕上挂的一串沉香木珠把玩,听到门声响动,不慌不忙地转过了头,靠着椅背,上下打量了一遍余舒,微微一笑,先声夺人:
“我是初来乍到,便想着四处看看,只因司天监中唯独与你相<img src="in/shu.jpg">,就寻了过来,没想到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余大人休息。”
余舒看了眼神⾊不安的文少安,绕到窗边坐下,一面打发他去叫人倒茶,一面对⽔筠咧开八颗牙齿,露出标准的假笑:
“前两天就听说太承司来了位新任的少卿大人,与我一样年纪相仿,且都是女子,我就纳闷了,京里的女易师当中还有哪一号人物,是我不认识的。闹了半天,原来是⽔筠姑娘你啊,这就难怪了,呵呵。”
两个互相痛绝的人一见面就先笑里蔵刀地过了一招,⽔筠暗示余舒大⽩⽇在官署觉睡,不务正业,余舒就讥讽她不是正经易师出⾝,靠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
“而今我亦在司天监做官,余大人不必姑娘来姑娘去的,有失体统,我与你品阶相当,你唤我⽔少卿便是。”刚才还说与余舒相<img src="in/shu.jpg">,一转眼就摆起架子。
⽔筠摆明了来者不善,余舒也不是吃素的,她扫了眼⽔筠捏着珠子的左手,看起来并无大碍,便相当直⽩地问道:
“⽔大人的伤势见好了?不知几时能下地行走啊?”
当初⽔筠设计她和她一起被宁王的人抓去,经历死劫,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在景尘的悉心调理下,好险保住了一双手,渐渐愈合,而腿脚却始终不见好转,这是她一块心病,被余舒当面提起,表现的一团和气几乎维持不住。
“我的伤势就不劳你关心了。”
余舒冷笑:哪个关心你,我恨不得你一辈子当个瘸子呢。
她与景尘从生死莫逆,沦至今⽇地步,景尘没有主见有一部分责任,但最让余舒恶心的却是⽔筠这个充当搅屎<img src="in/gun.jpg">的角⾊。
⽔筠自认清楚景尘的命数,就将她视作眼中钉,见面没几次就对她心生杀意,妄想着她一死百了,景尘道心不动,就威胁不到龙虎山那一帮牛鼻子老道。
算来算去,却弄巧成拙,她千算万算算不到差点被她害死的自己,就是他们千方百计寻找的破命人。
文少安端着茶进来,发觉气氛不如刚才谐和,先给余舒续上杯子,踟蹰了一下,正要给⽔筠看茶,就听余舒对他道:
“不必⿇烦,咱这儿的茶⽔便宜,又不是山泉清露泡的,⽔大人⾝体弱,回头喝了再有哪儿头疼脑热,就是本官的罪过了。”
文少安菗了菗眉头,听话地将茶壶放到一旁,退到余舒⾝后当桩子。
⽔筠平复呼昅,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个小人置气,自己有的法儿治她,于是对着余舒柔柔一笑,道:
“我就是来和你打个招呼,等下有别的地方要去,就不多打扰你了。”
“⽔大人自便,”看她要走,余舒没打算起⾝相送,而是吩咐文少安:“替我送送少卿,她来往不便,别叫在咱们坤翎局磕着了。”
余舒是逮着人痛脚能可劲儿踩的那种,这下就连文少安不清楚她们之前过往,也看得出余舒和这位新上任的太承司少监是敌非友了。
⽔筠眼神沉下,将那串⾊泽上佳的木珠随手放在桌上,示意⾝后侍从推她离开,到了门口,将一停顿,声音不大不小地对⾝后跟来的记事官道:
“记下,坤翎局女御余舒,当值之⽇躲于室內打盹,属于懈怠公务。”
余舒听得清清楚楚,嘴巴一歪,差点对着⽔筠的后脑勺比起中指。
公报私仇,好样的!
等人走没了,文少安才忧心忡忡地对余舒道:“这消极怠工之过,连记三次是要被罚俸的,大人正在考校期內,如此言论对您不利。”
余舒拉着脸道:“我知道。《司天监本纪》你看的比我<img src="in/shu.jpg">,打明儿起你就盯着我,别让我犯了什么错。”
看样子⽔筠是打定主意要继续恶心她下去了,今天的事绝不会是偶例。
文少安有些內疚:“都怪我多事,要是我不劝你去觉睡,也不会让人逮个正着。”
余舒摆摆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清楚,我和这位新来的太承司少卿过节大着呢,她存心找我的茬,哪差这一回。话说回来,外头的人是怎么当差的,她都闯到我的屋子里来了,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文少安正要和她说这个:“我也奇怪,刚才她就这么直直地进来了,守门的小吏不见踪影,我趁着沏茶的空出去转了一圈,才发现他们是嫌外头太<img src="in/yang.jpg">大,躲到烧⽔房里偷懒去了。”
余舒皱起眉头,很快就想通了,她来坤翎局两三个月了,大概因为她名声够响亮,上头景尘又不管是,这一院众人对她马首是瞻,可⽇子长了,底下人不见她发脾气,难免就偷奷耍滑起来。
“大人,要怎么处置他们?”
余舒摸了摸下巴,不一会儿就有了孬点子:
“这样,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陆鸿和徐青他们回来,你们去把那两个小吏带到局子大门口,一人敲他们二十<img src="in/gun.jpg">子。慢慢儿打,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太承司新来了位少卿大人,早上出来巡查,转到我这儿,发现有人偷闲,就说我治下不严,要我严惩。”
文少安头一遍没听明⽩,余舒也不嫌烦点拨他:
“她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吗,别想只烧我这一把,总就这么大个司天监,好的坏的,大家人人有份。”
本来三司两局里对⽔筠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小丫头就有所不満,现在余舒这样一闹,让人都知道⽔筠不是⼲当摆设的。原先太承司走的那位郑少卿就不是个多事的人,大家安逸久了,忽然来了个这么个没事挑事的,人人都要自危起来。
余舒品着她从忘机楼打包的“便宜”花茶,神游天外:
上学那会儿,学校里最讨人厌的不叫班长,而是纪律委员和教导主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