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居里住上几⽇,什么短缺的零零散散都慢慢添置上,厨房也开了火做饭,越来越有过⽇子的样子。
余舒菗闲空找木匠,打了一个能手推的小算摊,三尺长,两尺宽,下头装有四个木轮,里头是空心的柜子,能打开放东西,又制一面幡旗,上书“余氏妙算”字样,准备寻个吉祥⽇子就到秋桂坊去出摊。
且说夏明明那⽇拿到荐信,不急着去报名,搬到新宅后,休息了几⽇,才拿着荐信找到司天监下府,谁知道,⾼兴而去,败兴而归,回到家中,闷坐于室,余舒问她,犹犹豫豫且说:
“下府里的官差说,我这荐信文里写的不对,要再去求一趟。”
荐信这东西,求得一封实属不易,她可不好意思厚颜劳烦人家重写一封。
余舒和她坐在一处,问道:“哪里写不对了?”
夏明明遂掏出纸张,指着上头起行,道:“说是这头一段,得有章程,不然做不得数。”
余舒接过,但见信上,字体端正,句读通达,并无不妥,就狐疑道:“章程?你请这位易师是新晋的吗?不知道司天监发下了写荐信的章程吗?”
夏明明头摇道:“方易师在培人馆小有名气,好些年前就做了易师。”
闻言,余舒转眼冷笑,什么章程?怕是那司天监下府的官差故意为难,想要吃些好处,就夏明明这傻妞会信,老实回来了。
“唉,我明天早上再去拜访一趟方易师好了。”夏明明愁眉苦脸道,想着要低声下气求人,就郁闷的不行。
“不用去了,”余舒把信折折,<img src="in/jiao.jpg">还给她,道:“那官差是故意为难你,你再写几封都不够用。”
夏明明疑惑道:“他为什么要为难我?”
余舒一时和她解释不清,便道:“先不去管他,我有法子让你报上名,你这几天就不要去培人馆了,跟着我走吧。”
夏明明正愁再去求人⿇烦,<img src="in/ting.jpg">余舒这么一说,自是信她能解决,想不想就应了,然第二天被余舒叫了早起,看见她推着木轮子小车,拿了一面蓝底黑字的幡旗出来,脸就不对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舒前⽇拿到摊车和幡旗时,夏明明并不在家,因又不在一屋,并不知她私下动作,也未曾<img src="in/ting.jpg">余舒说起过要出去摆摊的事。
“出去摆摊给人测字算卦啊。”
余舒答的理所当然“快走,早去占个好位置。”
夏明明不⼲了:“去街上摆摊?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丢那人!”
余舒冷哼道:“光明正大有什么丢人的,不去不去,不去我就不管你报名的事,你大可以厚着脸⽪再去讨一封荐信,看人家给不给你试考。”
听这番恫吓,夏明明內心挣扎,她脸⽪子薄,拉不下脸到街上摆摊,单那报名的事,她又怕因此耽搁了。
余舒没工夫等她,丢下话说:“不去也行,中午没饭吃,小修要陪景尘去医馆去抓药,你一个人在家看门吧。”
夏明明看着余舒吧旗子往推车上一揷,头也不回地出门,真不打算管她,她心一急,跺跺脚,追了上去
一大早,秋桂坊的人就不少,余舒推着小摊,在街面上寻了半晌,才找到她前天看好的一个位置,就在一座酒馆留下,之前她来逛过几回,都没见有人在这里摆摊,不怕占了别人位置,引起口角。
让夏明明看着摊车,余舒进去酒馆和掌柜的打招呼,毕竟在人家门口立脚,拜拜地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酒馆掌柜是个老叟,<img src="in/xing.jpg">孙,脾气倒还温厚,余舒雨他攀谈,先点了点这楼里的风⽔流向,说是这盆花摆的好,那扇帘子垂的妙。头头是道,先叫老叟另眼相看,再说起门前摆摊的事,是讲:
“我兄弟来京参考大衍,食宿不够费用,故而出门赚写零钱,就在楼外头,不会挡了您家生意,望掌柜的行个方便。”
说到这里,又拿了昨⽇让余小修抄好近三⽇的晴雨表递他,道:“小子不才,对气历倒有一些研究,凡后下雨天<img src="in/yang.jpg">,都能提醒几句,掌柜的若有问事,但凡风⽔八字,或可代为解难,不需客气。”
话说道这份上,岂有不应,孙掌柜看着少年郞有些本事,不像花腔之辈,况这门前多个卦摊,许能带揽几宗生意,就谦虚接应,又让小二去沏一壶茶,待会儿送去门外给余舒消暑解渴。
余舒承谢过,出门见夏明明守在小摊车边上,坐不是站不是,恨不得把脸埋到地上的尴尬样子,暗笑,上前道:
“有马扎怎么不坐着。”
她打开摊车下面的暗柜,拿出三张⾼马扎,打开放到一旁让夏明明坐,又从里头掏了签筒、⻳板、爻钱、笔墨算盘等物,一一摆在摊面上,最后将卷起的罚你抖开,揷在小推车的手把上。
夏明明见到那幡旗上端正“余舒妙算”四字,再瞧余舒脸上年少光景,不由窃笑,被耳朵尖的余舒听见,回头问她:
“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听听。”
夏明明道:“我笑你这幡旗的口气叫的太大,旁人看了,只道你在吹牛⽪呢。”
余舒不以为意道:“是不是吹牛⽪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什么叫广告,不吹的能叫广告吗?
秋桂坊上每天都有新驻客,余舒和夏明明两个年轻孩子,一个精神,一个漂亮,在街面上摆算卦摊子,是比较抢眼的,同行的都不由观望,更何况是过客。
不过年纪在那里摆着,通常求卜者还是更信年长一些的老先生,当然也有凑热闹的,这不,余舒和夏明明刚坐稳不大会儿,就有人凑上前来,不过不是客人,而是来打听的。
“这小兄弟,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这是个坎上去五大三耝的汉子,嘴角长了一粒绿⾖大小的瘊子,余舒并未以貌取人,料不准他是同行还是过路人。
“大哥好眼力,我家在南方,确不是京城本地人士。”
“是来参考今年大衍试的?”
“没错儿。”往年京城到这时候,都很热闹,不知道大衍试的只有未开智的孩子。
“那怎么这来摆摊子,哟,瞧你这准备的还<img src="in/ting.jpg">齐全。”
“呵呵,凑点吃饭钱。大哥要问一卦吗,算得不准不收钱。”
余舒后一句话,让原本打算走开的汉子又坐回去“那就给我算算吧,你瞧瞧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夏明明在余舒背后头偷翻了个⽩眼,要知道学易的最不耐给人算三样东西,一是发财梦,二是生死局,三是瞎⽩话。
“那你把八字写一下吧。”余舒推了纸笔过去,磨好的墨就在手边上。
那汉子唰唰写了,因不是富贵人物,八字倒没好隐瞒,余舒接过去一看,摇了算盘出来,噼里啪啦打了几串,那汉子见到,一脸惊奇:
“怎地打起算盘来了?”
余舒腾出一只收指了幡上字样,笑道:“不是写的有吗,妙算妙算,不算不算。”
这句是解:即是妙算,就要用妙法算,不是秒法,就不算是妙算。
汉子听余舒说话有趣,哈哈乐笑,这么一笑,因嘴角那颗黑痦子,人却凶恶几分,夏明明挪挪马扎,往余舒⾝后坐坐。
余舒用八门吉凶给此人求了今⽇生门方位,算去不过聊几句话的工夫,出来结果,并未急于告诉,而是从暗屉里菗了一卷红绳,剪开一段,示意对方伸手,系在他腕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道:
“今⽇且走西南向,如此五百步,必招财源,切记三⽇內不可脫手。”
夏明明一旁看得好奇,她晓得余舒很擅长测定八门各位,因在离开江岸那片林子时,全靠他用八门生死引路,只是这红线是什么意思?
那汉子看余舒郑重其事,又咧嘴笑,嘴角痦子一上一下“你这个法儿,我岂知准不准,我还得试了,现在不好给钱,万一不准呢。”
余舒大方挥手道:“大哥只管走去,说过不准不要钱,何时来算都作数。”
“极好,我真得了财路,再来与你谢礼。”汉子摸摸腕上一圈红绳,和余舒说了两句场面话,便扬长去的,确是朝西南去,想来他走到南头,还要转个弯,凡求卜者,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人一走,夏明明便低声抱怨余舒道:“那人一看就是来混点子的,你倒好,一句算不准不收钱,正合了他的意,即便算准,人家谁会再跑一趟给你送钱来。”
余舒<img src="in/chan.jpg">着散开的红绳,一排乐观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做什么生意,本来头些天都是要赔的,又不是财神爷转世,伸手就能赚嘛。”
夏明明论理说不过她,只好按下不讲,又去问:“你给他<img src="in/chan.jpg">红线有什么用,这是哪套说法,难道八门配上红线,更准不成?”
余舒把红绳放回去,一手托着下巴,扭头朝她挤眼:“什么用都没有。”
夏明明糊涂:“那你还给他作甚。”
“光用嘴说的多不实际,给点什么好叫人信啊。”
稍一想就明⽩过来,夏明明鄙夷地看她:“说这么好听,不就是个故弄玄虚嘛。”
余舒淡笑不语,没告诉她,她系那红线,又让那汉子三天再取,是要那人得了好处,这三天也得惦记着,只要不是良心太坏,就是多了个回头客。